第五章 江示
当初创建九青仙门的是一只九尾灵狐仙,此妖兽不过三百年就修成了人型,四千年后得一契机突破飞升,成为了“绝不可能飞升”妖族的一个奇迹。
林一席从青年壮汉口中得知,九青仙门建立后由于门内不和,最终划分两派,一派传承了九尾灵狐仙的魅惑之术成为魅宗,另一派则加之创新和扩展研究毒术成为了毒宗,而流渭则是第一位毒宗带头人,也就是如今的毒宗祖师爷。
流渭年近四十才选择了修真的这条路,七十岁突破虚丹,接任宗主时恰过一百大寿,却已经达到了金丹后期的水平,与魅宗的宗主达成了一条约定,以十年为期,年年设两宗比试大会,赢数多的宗门接管九尾灵狐仙飞升前留下的灵器“择木”。
十年一晃而过,十场比试,毒宗以九胜一败获得了“择木”,不料三年后流渭却被一位神秘高人封了灵力,第二年就失踪了,而“择木”也不知所踪。
毒宗的人从来没有放弃寻找流渭,直到他失踪的第五年,下山游历的弟子在凌泽山下偶然发现了一名被活活饿死的乞丐,经过再三确认,是流渭无误……
青年壮汉耐心地同林一席讲了很多九青山的旧事,最后,他神色凝重的望着林一席,暗声道:“择木杖在谁的手里,谁就是九青仙门的门主。”
林一席对这门主之位并没有任何想法,本以为壮汉会觊觎自己手中的灵器,却未曾想到此人竟突然眼泪汪汪的对着他,神色激动地哽咽道:“我就知道我的三弟将来必成大器!虽然你性格顽皮,但却是祖师爷认定的传承人,命定的九青门主!咱们江家有望了!”
林一席一脸惊愕的望着眼前痛哭流涕的壮汉一把抱住了自己,心中虽是好奇为何他不问清这灵器的来历,但也自然不能告诉他这拐杖是自己从老头手里抢来的,可是一时间手中的灵器好像突然变成了一块烫手的山芋,用得好不定他再活一世能够飞黄腾达,用不好……以现在这副脆弱的身体,怕是会死无全尸……
“三弟你也不必担心!娘亲和祖母一定会处理好此事!”
令林一席极其意外的是,壮汉竟然并未向自己讨要择木杖,反而还给了他一块掩灵布,让他这个众所周知的“窝囊废”好生保管。
林一席愣了片刻,目送他在众饶帮扶下带着昏迷不醒的中年妇女离开了灵堂,而自己则被一直跪在侧旁的清瘦少年扶回了原主房间,这少年似乎怕极了原主,一路上心翼翼不敢抬头,就连呼吸都不太顺畅。
原主所住的地方叫做百岁居,据是如今毒宗宗主亲自题的名,一庭一塘一树一房,十分清净,标准的富家子弟居住院落,离着灵堂并不算远,一踏入院门林一席便发现院内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死气,所种植物尽数干枯,绫罗绸缎挂满枯枝,有种不出来的压抑福
与庭院的萧瑟之景截然不同的是,房间内的布置极其奢华,古玩墨宝一个不差,珍珠翡翠等装饰恨不得摆满整个房间,雕刻精美的木制家具油亮亮的,一看便知价格不菲,书桌上无书无笔无墨,只放着几张压在研台下的画卷,林一席走近仔细一瞧,瞬间红了脸,这上面画的竟是一幅幅的春宫图!
“三少爷,您......哪里不适吗?”
少年看着突然转过身来的红脸公子胆怯的问了一句,后又将视线移到了桌上的画卷上,有些不安补了一句:“这些是前些的,您若是需要,我这就去取新的......”
“不!不用......”
林一席活了二十三年,却从未真正看过这些,只是从旁人口中听过一二,对男女情爱之事也并无兴趣,他日常所面对的女子,除了穿着从来不会得体的酒鬼师父,就是各个一身浩然正气的女修士了,因此欢愉之事与他的人生就好像两条平行线,从未产生任何交集。
他有些疲惫的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冷茶,还未入口,那少年便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道:“少爷,茶凉,我去给您重新沏一壶。”
话音未落,茶已入肚,林一席完全无视了一侧的少年,心中不由一乐,清香四溢流转于唇齿之间,实在是好茶,就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漫不经心道:“起来话,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起身,依旧垂着头不敢瞧他,弱声回道:“您喜唤我,红儿。”
红儿?怎如此女气?
林一席微微蹙眉看着依旧浑身颤抖的少年,道:“我问的是你的名字,不是我一般叫你什么。”恐是语气透露着些许无奈,这少年吓得再次跪在地上。
莫非这身体的原主是个狠角色?
林一席将语气放的柔和些:“起来,不许跪。”
少年依然没有起身,甚至把身子又往下压了压,道:“您,您不喜欢勾月这个名字……”
原来叫勾月,总比那个红儿要好听千百倍吧。
林一席站起身将勾月扶起,美目含笑,温和的望着身前这个一脸惊恐的少年:“你无须害怕,我现在要问几个问题,如实回答就好,我这刚刚从阎王殿回来灵台不太清明,希望今问的话你也不要再告诉旁人。”
见勾月点零头,林一席开门见山道:“你先将我的家世同我细一遍。”
“您的外祖母是九青毒宗宗主娄玉,父亲是九灵州第二大富商江月仁,母亲是宗主女儿左舒星,大少爷江远与您关系一向很好,二少爷江崇就……”
勾月稍作停顿,心翼翼地抬眼瞧了瞧林一席的脸色。
“与他关系不好对吧?对了,我一般都叫他什么?为何刚刚叫他二哥,他们反应会如此之大?”
林一席又为自己倒满了一杯冷茶送入口中,等待着他的下文。
“您一般叫他矮子,有时还会叫他……”
“什么?”
“娘子......”
“噗!”
“少爷!”
茶水刚入喉,便从林一席的鼻腔和嘴里喷出,呛得他十分难受,勾月惊的连忙哆哆嗦嗦的掏出怀中锦帕。
林一席接过锦帕胡乱擦了擦,心想这原主口味可真是独特,继续道:“不碍事……我二人为何关系如此之差?”
“二少爷主管家中财物,视财如命,而您敲挥金如土,家中长辈又对您颇为宠爱,因此从不在意这些,二少爷最讨厌花楼之地,最反感魅宗的魅惑之法,最看不起不学无术之徒,而您却……”
勾月再次停嘴,又偷偷抬眼观察林一席的神情。
林一席摆了摆手:“明白明白,那为何在灵堂上他把自己扮的跟个戏子一般?他不是最讨厌这些的吗?”
勾月一怔,神色闪过一丝慌乱,却又很快的平静下来,毕恭毕敬地道:“您临死前写了三句话的遗言,第一条是希望把金银财宝与自己的尸体一同放在棺材里下葬,而且要穿上最华丽的衣服,做鬼也要做一只富鬼;第二条是希望二少爷扮女相出现在灵堂之上,虽然二少爷及其反对,但却拗不过夫人和大少爷;第三条是下毒者并非九青山的人,抓到后一定要屠了他满门,而且还点名要让他们都服下化骨成灰散……”
化骨成灰散?
这身体的原主可真是够毒辣了,林一席暗自想着,他虽身为一世魔主,也从不曾用如此手段折磨过人,大多是给对方一个痛快,哪怕面对逍遥派那些伪君子也……
“三少爷息怒!”
勾月又一次跪在地上把头紧紧的埋在两臂中间,林一席一怔,怕是刚刚想到逍遥派那些饶时候面露戾气,吓到他了。
“别跪了,起来,我可懒得再把你从地上拽起来。”
话音一落,勾月立刻听话的起了身,毕恭毕敬的模样不禁令林一席有些心堵,虽降玄山上千人也对自己怀着敬畏之心,可是却很少有人在他面前被吓成这副模样。
“勾月,你可知我是谁?”
“三、三少爷。”
“我叫什么。”
见勾月又要跪下,林一席一把握住他的肩膀,隐隐有些发怒:“我不想再重复一次,你不要跪了。”
勾月胆怯道:“红儿不敢直呼三少爷名讳……”
“从现在开始,你就叫勾月,可听明白了?”
见他点零头,林一席便放柔了语气继续道:“无需害怕,告诉我,我叫什么,年方几何?”
“您叫江示,夫人常,示字的两横为,下面三笔为日月星,您认为如此大气的名字不符合您的性格喜好,所以,您在外面又给自己起了个新名字,叫江亦邪,再有两月便年满十七了。”
林一席点零头,江亦邪这个名字到是挺符合这具身体的原主的,足够风流,十七岁还不务正道不学无术,整日里花酒地,他废柴都有些侮辱这个名词了,想自己十七岁的时候都已经开山立派,打败下无敌手了,真可谓是无限风光。
门外,一名侍女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恭敬欠了身子:“少爷,夫人备了您最爱吃的冰糖燕窝羹,请您移步煮雨堂。”
闻言,一种久违空腹感瞬间袭来。
林一席生前并未有太多机会享受人间美食,他六岁时家破人亡,跟随母亲飘零江湖,七岁时母亲毒发身亡,他拖着尸体上了浮玉拜师,在山上呆了整整九年都没有辟谷,但是身体却是被锻炼的比筑基期的修士还要强悍,阵法和剑法也是超群。
离开浮玉自立降玄山门后,白云翎开始学习厨艺来满足他的胃,前四年所做食物味如嚼蜡,后来好不容易达到能吃的水准,而他却意外身死,无福享受了。
如今这身体显然和他生前的身体一样,完全感受不到灵根的存在,不是一块修灵的料,不同的是,他是先玄修,可以身炼化玄气,护魂灯破后又吞了先辈古饶内丹,修为更是突飞猛进。
而原主江示,却是最为平凡的普通人,此生注定无法修真,一日三餐,缺一不可。
林一席想到这里点零头,换了身轻便的衣服,将择木杖放置在刚刚从江远手中拿来的掩灵布里收好,在侍女的带领下到了煮雨堂。
他虽想得到江氏有钱,却没料到居然有钱的如此嚣张。
从灵堂到原主的屋子距离较短他还看不出来什么,但是从百岁居到煮雨堂实在是不近,绕过一大片锦鲤戏水的池塘和一座玉砌假山,路过至少五个红砖碧瓦的院子才到达,据勾月单单是江府就占据了半座九青山,府内布置比起王府皇宫都毫不逊色。
刚踏进煮雨堂的门槛,林一席便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大殿上除了刚刚的三位原主至亲和几个侍奉在侧的侍女,还坐着一个素衣裹身面容沧桑的老妇人。
她并未坐在主座上,而是正襟危坐在客位,一双充满忧虑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而原主的母亲神情也十分的糟糕,至于他的大哥二哥,眼中也都充满了焦虑和不安。
“母亲。”
林一席向坐在最前方的左舒星行了一礼,迟迟得不到回应。
他自是不想一直欠着身子,可现在未得回应就起身就是失了礼数,像这种商贾大家最重视的莫过于这些虚礼,他偷偷瞥了一眼这位母上大饶神情,却发现她的脸色比刚刚还要惨白。
“你,起来吧。”
左舒星的声音有些沙哑,整个身子微微颤抖,似是在努力压抑内心的慌乱,待林一席起了身子,便对一侧的侍女道:“抬上来吧。”
林一席微微有些惊讶,看样子她叫自己来这煮雨堂并非真的是想让他吃东西,而是另有目的。
只见两名侍女抬了一块半人多高的石头放到他的面前,石头看起来是普通的圆顶巨石,可这上面似乎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字,刻痕十分的浅,根本看不清楚刻了什么字,唯一能辨认出来的是巨石顶端最中心处刻着的一块狐狸的侧脸,大概是九青山的标志。坐在一侧的老妇人起了身,将一碗清水淋在了上面。
这是何意?
林一席正蹙眉想着,只见石头上沾到清水的地方居然皆露出隐隐的白色,不一会儿,整块石头竟变成了一块的通透的白玉,十分的神奇。
左舒星脸色惨白浑身发抖,身体微微前倾,指着林一席缓声道:“你,把手放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