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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似有故人来

我俩从楼上下来,直接走到街上去,钻进一家川菜馆详聊,因为错过了饭点儿,里面人相当少了些,比较清静。

点了两个菜,弄零啤的就开始畅谈别后人生。

其实我跟吴禄是邻居,打就认识,上高中也离得不远,经常一块往家赶,但毕业后各奔东西,联系自然就少了。

后来我去了南方发展,他去了北方;如今我写网络、兼职摄影、剪辑、编辑什么的维生,他在一破公司实习混饭吃,直到今才又在这个镇碰面。

谈到这几年来的各种幸酸悲苦,不禁悲从中来,俩人抱头痛哭,把周围的人吓了一大跳,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组团失恋了呢。

酒过三巡,抑郁之气随着哭嚎排除一空,微醺之际我瞅了瞅吴禄泛红的脸,打着饱嗝平静下来准备言归正传,是时候该弄清楚那个释是怎么回事了。

吴禄和我的脑袋凑到一块,看着书上的那个注释陷入了沉思。

“哎!”,吴禄突然大叫一声:“我想起来了,怪不得我觉得这么眼熟,这个注释我们以前的语文课本上不是有吗?叫什么…江《捕蛇者》,对!柳宗元写的,原文怎么的来着?……什么永州……”

我接口道:“永州之野产异蛇:黑质而白章,触草木尽死;以啮人,无御之者。”

吴禄激动的叫道:“对,就是这个。”

“可是为什么?难不成县志是个假的?”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但是这种东西造个假有意义吗?造给谁看啊?”

话间我从包里掏出了那本记载了“释”的县志,把它翻来覆去地怼到灯下看了好几遍,细致的摸来摸去,那手感那气味还有发黄发脆的程度,是本老书无疑。

旁边吴禄看到我一系列动作后彻底震惊了:“你啥时候把这个(书)顺出来了?!”

我冷笑道:“如果还要等你知道,那么两个老头早就都明白过来了。”

吴禄感慨一句:“鸡贼啊”

既然书不是伪造的,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性:这应该是后人仿造《捕蛇者》的开头而作,就和语文里的仿写造句是一个道理。

再结合书的保存程度和柳宗元是唐朝人这一点,基本可以判定这是明清时期的产物,可究竟是何人而为,就不得而知了。

就在我冥思苦想、脑洞宕然大开时,吴禄幽幽地来了一句:“哎我发,你不是写的吗?那应该很通文理吧,你可以从这本书的脉络结构分析分析呗。”

我听到这话心中一震,似乎寻找到了一条新思路。

翻了翻书册前后,忽然之间觉得有点不妥,这本县志主要记载了古代贵州一带的风土人情和坊间传,笔法较为散淡、不拘一格、怪诞瑰丽,虽是县志记载之类,但野史色彩浓厚,完全不像史学大家司马迁的那种客观严肃,字里行间弥漫着一股轻微的漫不经心和戏谑劲儿。

当然,整本书的谋篇布局和诸多要素,也是远远不能和笔力雄健的司马迁相提并论的,不过这属于作者能力问题,再此可以不论。

就单这种写作风格,明明是弥漫全篇,可为什么独独漏掉了一处,这处就是:“播州之野生异人,纹列缺而行似魅,触草木尽焚,以攻人,无御之者,时人谓之曰'释'”。

这句话本来是仿写自《捕蛇者》,可作者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揣摩作者的意图我得到了一个惊饶结论:因为这种结构能最大限度地交代清楚所述事物,真正做到客观公正、简洁明了。

这就有点像现在所写的明文的意思了,可这又与整本书的写作风格大相径庭,如此一来,这句话在全书中就显得异常扎眼了。

而且,这句话的位置也佐证了我的想法:它正巧处在第一页的正中间!给饶感觉就像一个孩子绞尽脑汁想出了一句精彩的修辞句,然后硬生生的、一字一句地安在了自己的文章里,就是那么那么的刻意!

作者这种似藏非藏的做法引起了我的兴趣,既然要藏为什么又要让它显得明显?这种看似矛盾的行为背后又有什么目的?

由于当时的印刷术已经十分成熟,我不禁大胆想象:难道写这么多内容只是为了使这句话流传下了来?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可仔细思考一下这也是有可能并且非常合理的:用一张纸写一句话会臭会烂而且流传面不广,也不能像发传单一样让后人了解;而写书就不同了,特别是县志史书,它拥有传世价值而容易流传下来。

而且作者生在古代,言论不如现在这般自由,如果要写的东西涉及政治敏感或社会影响大,这种做法也可以避有效免引祸上身。

如果上述假设成立,写书是为了让关于“释”的注释流传的话,那么这本书会不会只是承载这句话的容器,书中这么繁多冗杂的内容只是起烘云托月的作用,其实注释才是整本书的关键所在!

我把我这疯狂的想法告诉了吴禄,他听得是目瞪口呆,好久才缓过神来:“简简,流弊啊!不当柯南可惜了。”

“不过照你这么,我好像也想起来一点东西……”,吴禄接着道。

原来找书的仓库里不只这一本关于释的资料,吴禄之前找到的两本和我找到的并不是同一本书,只是内容大致一样罢了,其实算起来我们竟找到了三四本内容大同异的古籍,这也同样可以从侧面佐证我关于印刷流传的观点。

“但这也太诡异了吧”,吴禄:“谁会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去收集同一个版本的古籍啊?这不是豆子吃多了屁事多嘛……”

“咦?不对!”他突然停顿了一会儿、沉默了半晌,然后我俩好像想起来什么,不约而同地爆了句粗口:“我靠!”

我们被老刘头耍了,之前他跟我们的什么到乡下随便收收也太他妈敷衍了吧,随便收收能收出一毛一样的来?骗鬼呢?

“看来我们还要去找一趟老刘头了”,我面色略微凝重地道。

于是立马去结账,收银妹看吴禄长的帅还向他抛了个媚眼儿,与他调笑了两句,直撩得吴禄脸上一阵臊红,我看了觉得好笑:这子咋这么不经撩,嘿嘿嘿~

刚下完雨街上的味道很好闻,我们走到地方刚好撞见老刘头匆匆忙忙地要锁门离开,他看见我们就像看见鬼了似的扭头就要走,我们急忙奔上前去截住他。

我一着急、脑子一抽还真把“老刘头”三个字喊了出来,话一出口就觉得有点不对,果然老刘头停了下来,义正言辞(无比傲娇)地对我:”姑娘不要这么喊我,这个名字是楼下门卫老头胡诌的,我才没有这么土味的名字,鄙人名叫刘易斯,你们可以叫我前辈。”

听到这么时髦的话,我们虎躯一震,爆发出惊地泣鬼神的笑声,笑得眼泪直飙。

正当老头疑惑时,吴禄道:“您还真是影帝刘易斯啊,这么会演咋没得个百花奖啊,您都一大把年纪了骗我们后生有意思吗?”

老刘头意识到瞒不住了,于是坐到台阶上长叹一声,道:“你们的对,我确实没去过什么贵州山区,一切辞都是我通过播州这个地名逆向思维瞎编乱造的。”

“其实我对‘释’的了解也和你们差不多,就是播州之野的一种外表像人又行动迅捷似怪物的东西,‘列缺’在古文里是电闪雷鸣的意思,‘纹列缺’应该是身上有闪电般的标记,用身体有纹饰的部分接触草木或攻击人,都会屠灭殆尽,总之是个很凶悍的东西”

见我们都沉默了,老刘头神色狐疑地问道:“那你们两个年轻人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对一个神话传这么感兴趣?你们三番五次地来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我们对视一眼,抿嘴不言,缓缓伸出左手来,握紧的拳头慢慢张开,手心上赫然显现出两个火红的闪电状印记。

老头惊诧地大叫了一声,惶恐的后退了几步。

我们无奈地问道:“您没事吧?”

老头做了几个深呼吸、定了下心神,这才又结结巴巴、吞吞吐吐地接着道:

“其实——我保管这类东西——也是受故人之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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