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多情只有春庭月
我伏在桌上想了半晌,该给魏廷烁绣只什么瑞兽呢?
鸳鸯是断断不能绣的,免得他又自作多情。龙也不妥,他尚为皇子,免遭人诟病。麒麟仙鹤又太难了,我也不会啊,就我这三脚猫的功夫,实在拿不出手。
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技到用时方生疏啊,我拍拍脑袋,颇为烦恼,早知会有今日这一遭,从前便好生学习女红了。
正愁顿间,忽然福至心灵,架起绣绷,选了块湖水蓝的丝光绸,用金线掺着一丝银线绣了一尾灵动游曳的锦鲤,周边寥寥点缀了一些水波纹。
细如发丝的绣花儿针刺破光洁的绸缎,竟让我生出一丝感叹,绸子被刺破时,也会觉得痛楚么?
好在紧赶慢赶,在光线快要散尽前落下了最后一个针脚,我将丝线细细在针身上绕了几圈,结了个暗结,把线头藏在内侧,剪断了丝线。
我起身步到窗下,就着落日的余晖细细查看着。碧水金麟,在暖黄的光线下随着我的动作细碎地闪耀着点点柔和的光芒,还不错,我很满意。
我瞧瞧色,想着就趁这时候给他送去吧,也不知他哪日出发,早些了这桩事才好。
我收拾好桌面,略整理了仪容,便往魏廷烁的书房去了,他这两日似乎很忙碌,一直将自己关在书房里,进进出出好些臣子,许是政务缠身吧。
我到他房前时,新月初升,今日是满月呢,真真是海岛升冰轮,很漂亮。
我伸手正欲推门。
“柳姐且慢。”
太监拦住我,陪着笑脸:“三皇子正同几位大人议事呢。”
我愣了一瞬,旋即歉然笑了笑:“是我唐突了,我去廊下等候吧。”
“有劳柳姐了,要不要替你搬张椅子?”太监颇为殷勤。
“不必劳烦了。”我拒绝了他的好意。
我退下台阶,去游廊边略站站。起来我甚少到魏廷烁的院里来,我四下打量着,这院里打理的如同他的人一般,生机盎然,很有活力。
我不禁有些黯然,想起他曾是那般恣意的少年郎,如今却似乎像变了个人似的,令人叹息。
“三皇子请留步,臣等受不起。”
一句客气的谦让令我回过神来,我回首望去,是魏廷烁亲自迎送着几位大臣。
魏廷烁正客气着,一撇头看见了我,有些讶异,冲我粲然一笑,满堂生辉。
他送走大臣,几步匆匆来到我身边,柔声询问:“来了怎么不进去?站在这里做什么?”
我笑笑:“听闻你正在议事,不便进去打扰。”
魏廷烁闻言,转头冲门口的太监吩咐着:“以后柳姐来了即刻通报,不得阻拦。”
“是,奴才遵命。”
许是他的语气有些许责怪的意味,太监恭谨地立在那里,微微有些颤抖。
我忙拉了他一下:“是我自己愿意在这里等候的与他人无尤,切勿迁怒于旁人。”
他回身顺手执起我的手拉住:“站了多久?累不累?手这样凉,定是有一阵子了。”
我颇为尴尬地抽出手来,垂首取出锦囊递与他:“我是来送这个的,我女红粗陋,你别嫌弃。”
魏廷烁接过锦囊,对着月光细细看着,爱不释手,他欣喜地点评着:“这绣的胖蛇真可爱,我特别喜欢,只可惜不是鸳鸯,不过无论是什么,只要是星儿为我绣的,我都喜欢。”
我尴尬极了,也不知是他眼神不济,还是我真的绣的不成样子,我窘的满脸通红,声嘟囔着:“这...这是鱼...”
“呃......”
这下子轮到魏廷烁尴尬了,他无言了片刻,又欣喜的夸着:“对,就是鱼,我瞧着就是鱼么,鱼好,年年有余,我喜欢!”
“......”
瞧着他这波浮夸的夸赞,我真有些忍不下去了,我拿过锦囊同他解释着:“这是一条鲤鱼,一条锦鲤,取鱼跃龙门之意。”
我瞧着他:“有言道,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想来眼下最合适不过了,且锦鲤代表着幸运,唯愿你安乐顺遂,平安归来。”
魏廷烁颇为动容,一时间默默不语,只是从我手中取过锦囊细细摩挲着。良久才抬起头看着我:“我很喜欢。”
我笑笑:“喜欢便好,若是来得及,我想去一趟庙宇,替你求个平安符装上。”
“不必了。”
魏廷烁竟然立刻拒绝了我。
我颇为诧异地看着他,以为他是怕我又生了要跑的心思,急急解释着:“我是真心想去求符的,并没有别的心思......”
“我知道。”
他温柔地笑了笑,伸手轻轻揽过我:“我自然相信你,只是,我有更合适的东西装在这锦囊里。”
“什么东西?”我瞧着他。
“你想看么?”他卖着关子。
看看呗,我点点头。
他便揽着我往他屋里走去,我有些犹豫,脚步一滞,不太想进去。
“怎么了?”
他有些诧异地看着我。
“......”
我垂着头,无声地抗拒着。
他转了转眼珠子,撇嘴轻笑着:“想什么呢?矜持一点好么。”
他戏谑地拉了我一把:“快些走,不会把你怎样的,放心吧。”
我拗不过他,只好被他连拖带拽地拉进房间里,进了门口他便往榻边去,我拉着门扇什么也不肯再往里走了。
“真是服你了你了。”魏廷烁无奈地放开我,径自去了榻边。
他从榻边摸索了一会儿,用手捧着一样事物来到我身边,心翼翼地奉至我面前。
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怎样的珍宝至于如此珍而重之。我顺着他的指引向他手心看去。
“......”
不过两朵的干枯花朵而已,早已失去了原本的瑰丽,的,枯萎的,静静躺在他手心里。
我实在是夸不出口,一时愣在那里努力的组织着语言,半晌才挤出几个字儿:“似乎是干花吧。”
魏廷烁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我就知道你根本不记得。”
“记得什么?”我看着他。
“这是我初见你那阵子你曾戴过的两朵梅花,你曾气恼地丢给了我,你忘了吧?”魏廷烁垂下眼眸,仿佛在回忆着什么。
我仔细回想了半晌,仿佛是丢过两朵梅花,是同他第一次用膳那,在客栈的饭厅里。可我是随手丢在桌上的呀,哪里是丢给他的?
“你把这留到了现在?”我颇为不敢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