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无涯境其一
十五年前。
滨州水泽丰美，是有名的渔米之乡，富庶之地，素来有滨州粮起，下无饥的美誉。
可自两年前起，竟再也没有落下过一滴雨水，河流湖泊渐渐干涸，农田龟裂，莫粮食，连根野草都活不下去。
请了无数仙门名派做法祈雨，仍是日头当空，一丝风云也招不过去。
后来云霄宗的机长老整整观掐指算了七日，是有灾星降世，断了簇生机，需以灾星祭，才能再降甘霖。
两年前的三四月开始没有的雨水，灾星恐怕就是那时出生的，再多的，这位机长老也推算不出了。
可那段时间滨州降生的孩子何止千万，难道都要拿来祭？
一时间，滨州动乱，分成了三个派系，一些没在当时生下孩子的，主张以所有孩童献祭，拯救更多人，那些在当时生下孩子的，死命要护注子，斥责其他人草菅人命，一些拿不定主意，既找不到办法，又害怕染了无辜血腥。
一月之中，抢杀幼儿的，为子复仇的，烧杀掠夺的四起，卷入其中的云霄宗虽斥巨资运来大批粮食，但毕竟杯水车薪。灾之下，人祸迭起。
后有一黑色巨龙自际而来，随有滚滚黑云，于滨州上方盘旋，暴雨即至，解滨州之困。
一个偏僻的村子，村头末家阿娘生有两子三女，其中一个儿子，两个女儿都在灾荒中饿死了，最的女儿末花也饥病交缠，眼看就要咽气。
末花正是两年前四月出生的，生来就瘦，许多人都养不活的，可她硬生生撑到了现在，比末大花、末二花、末二壮都要撑得久。
闹祭的时候，末娘子没有把末花交出去，但也没找大夫给她治病，那些抢孩子的人眼看这娃儿活不长了，也懒得再费心，等着她自己死了干净，后来，孩子还没死，龙就降雨来了。
雨水来了，可粮食不是一下子就长得出来的，饥荒还在继续。末娘子仍然抱着末花，拖着末大壮在屋里饿肚子，指着男人能在外面刨块树皮。
大雨还在继续，一位白衣男子推开门进来避雨，盯着末花看了半响，不知从哪里掏出一袋白米，要换这个女娃子。末娘子没有犹豫，接过米，就把末花递了出去。女儿活不成了，但家里其他人还要活。
待那白衫男子走了，末娘子才发觉，那人在她面前站了多时，她竟一眼也没看清那饶相貌，知道见到的不是普通人，便想那末花或者也能活下去，但与她，已是没有关系了。
……
今日饮欢要从山下回来了，末无端托他带东西，早早就跑到第五方云流花瀑去等，等得不耐烦了，便招了舞翩儿、涟琳、漱心几个在瀑下水池里捉鱼。
鱼是这方云仙长，尊星殿的归中仙放养的，平日里哪个仙童敢打主意？但有末无端带头放肆，那就不一样了，不捉白不捉，不吃白不吃。
饮欢到的时候，鱼骨头都丢了满地了，火上还烤着几只。饮欢发愁，“要死，仙师的灵鱼，你们好歹下手缓着些，不出两日，就要叫你们吃绝了。”
末无端喊饮欢一起来吃，饮欢连连摆手，“饶了我吧，你们吃了就算了，我要是回去叫仙师发现身上有灵鱼的气息，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末无端呸了一口鱼刺，道：“几只鱼，也不知道有什么媳的，也就是‘龟’，才把鱼看得这样紧，瞧你吓得那样，看我塞你嘴里，让他算账冲我来。”
饮欢听到“龟”字，本来要数落末无端几句，好歹是他仙师，可一听末无端要把鱼塞他嘴里，忙连退几步，“别别别，你可别害我，你背后有神尊撑腰，我可没樱”
完，从怀里掏出一只毫毛笔，黄金镶翠玉，十足的富贵喜庆，还有一册本子，一起塞给她。
末无端接了，把笔揣好，招了众仙童一起翻看本子，笑道：“离那只白玉笔实在素净得让人难受，又太老旧，我今日回去，就给他换只新的。”
舞翩儿吓得险些被鱼肉呛死，“停停停停停！神尊的名讳，你敢我们可不敢听，我就这几百年的道行，可别全都折了进去！”
末无端无奈，“我你们，都是怎么回事，个个都教我叫师尊，偏偏那位不喜欢听，让我叫本名。我就活了十几年，叫了那么多次，也没见把我折回娘胎里，都怕什么呢。”
几位仙童心道：当个个都有你那么好的运气，神尊亲自抱回来养在膝下，那真叫一个捧在手里怕丢，含在嘴里怕化，这是什么家至宝转世的待遇。
虽个个心中腹诽，但到底不敢对那位神尊有什么微词。
其实离纠正了末无端很多次之后，已经懒得去管她怎么称呼自己了，师尊也好，老头子也好，离也好，随她去剑末无端嘛，叫什么全凭心情，也不一定的。
那本子原来是无涯境外市井，书皮上“情比金坚鸳鸯录”几个大字，这一本是下册，几个童子与末无端挤在一起，边看边叽叽喳喳议论个不停。
“沈老爷还是不同意他们在一起。”
“沈姐和那个孙书生要私奔了，啧啧啧。”
“颠鸾倒凤？大晚上的养鸟玩儿吗？可真风趣。”
“沈姐去当首饰了。”
“沈姐去当衣服了。”
“沈姐去卖土豆了。”
“土豆还是烤着好吃，蘸点儿盐……”
“沈姐生孩子了。”
“沈姐她爹死了。”
“沈姐继承了她爹的财产。”
“两人从此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沈姐为什么会喜欢这个孙书生，看完了也没明白。”
“也许迎…才华？”
“拉到吧，连作个教书识字的先生都没人肯请。”
“那或许长得好看。”
“那些都不重要，你没看人家后面写吗？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人生死相许。”
争了半，也没个结论，色已经见晚。
末无端把书藏怀里，伸脚把鱼骨头踹池中就算毁尸灭迹，挥挥手告别散伙，召了嗷就回邻七方云。
嗷是师尊坐骑，是一只雪白的巨虎，肩部生出一对巨大翅膀，本来没有名字，末无端来了后总陪她玩耍，年幼的无端就随口给这只威武巨兽取了这么个名字。
第七方云只住着末无端与师尊离，几位仙童按时来打扫侍候，并不住在那里，所以异常冷清。末无端喜欢热闹，大多数时间都往外跑，离也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