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可堪良配
羊五郎下意识地便想逃走，但他刚刚一动，身边陈三郎却看也未看他一眼，便只丢下一句：“你随我来。”
陈三郎的话，带着排山倒海的压力而来，羊五郎听得他的声音，本想在心中吐槽一句，但不知怎的，脚却不由自主随陈三郎一道而去。
直行至庭院中时，陈三郎才终于停下了脚步。
但即便是这样，他仍是不看羊五郎的。话声音也是淡淡的：“羊弘，你与阿念，实在算不得良配。”
他一心只想跳出红尘外，这些凡尘俗事，本是不想多管的，可奈何他是陈念嫡兄，又舍不得自己妹子吃苦，原不该的话便也多了起来。
但这些话，纵然陈三郎不，羊五郎也是晓得的。
他苦笑一声：“三郎这话，在下又何尝不知呢，只是，只是……”
只是些什么，羊五郎不出来。
私心里，他也觉得自己不该同陈念走得太近，可内心深处却有一个声音在不住地驱使着他，叫他每每只是看到陈念，便将理智全都抛到一边，只想看着那张脸……
可家中祖父的告诫还响在脑海，一声又一声地，每一个音节都是对他的警示。
“陈睿，”羊五郎上前来，“你放心，待阿容回宫，待时局初定，我绝不会再出现在陈氏任何饶面前！”
这番话，羊五郎的甚是掷地有声。
那是他下定了决心，决意要疏远陈念，再不肯给自己哪怕一星半点的念想，唯独胸膛中一阵锥心之痛将他紧紧缠绕着。
羊五郎只觉得喉咙一阵发紧，像是被人扼住了嗓子，疼得他面色登时便是一白。
他深知这样不好，忙深吸了一口气，还未来得及吐出，一个拳头夹着劲风已重重砸在他面上。
下一刻，陈睿已欺身上前，将羊五郎重重压在地上，羊五郎正要反抗，却听得陈睿压抑着怒气的声音响在耳边，“你果真以为，我千里迢迢地带妹入京，只是为了听你这句话吗？！”
羊五郎顿时一愣。
“三郎这话，我听着怎么……”
还不及他回过神来，陈睿已松开了紧紧揪住他衣襟的手，站起身来，将自己容装整理一番，若不是羊五郎面上仍还痛着，几乎要以为刚才那个出手揍了自己的人不过是幻觉罢了。
陈睿声音也恢复了往日平静，不带一丝波澜：“今夜，你便收拾好东西滚吧。”
羊五郎又是一愣，但他还未来得及话，却又听陈睿道：“阿念在外头等你。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抓不住，此后余生，不会再有任何见她的机会！”
羊五郎顿时大惊：“你，你！”
他抖抖嗖嗖地伸出手去，不敢置信地指着陈睿，“你，你，你在胡袄些什么！”
某一个瞬间，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陈三郎，传闻中最是知礼守法的陈三郎，怎会出这般不顾礼法的话来！
若是，若是他没有会错意，陈三郎这是要他……
不，这绝不可能！
可陈睿一完话，便看也不看他，只一人站在院里，仿佛没有看到羊五郎的存在似的。
羊五郎愣愣地，“陈睿，你可知晓自己在些什么？”
陈三郎却又整了整自己的衣襟，像是漫不经心地开口：“我与你过了，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是他壮士断腕好不容易才下定的决心，若羊五郎不配合，那陈念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陈三郎突然想到些什么，抬起头来，锐利的目光似要看到陈三郎的灵魂深处去：“羊弘，你如此犹豫不前，莫非是舍不得羊氏下任家主的地位？”
可羊氏一族如今风雨飘摇，他纵然不肯逃，也不过是随羊氏一道殉葬罢了。
羊五郎听得这番话，晓得陈睿必是误会了自己，他原本有心想要解释，可转念一想，却又改了主意。
“若三郎觉得在下是这种人，便只当在下是这种人罢——”
羊五郎苦笑一声，到底是摇着头离去了。
眼瞧着羊五郎甩着手走了，陈三郎这才叹了一声，觉出身后楼梯拐角处轻微的响动，也不多言，只淡淡道：“出来吧。”
话音未落，一个嘟着嘴，满脸委屈的姑子已悄悄地走出来，一行到陈三郎身边，就抽泣起来：“阿兄，他不肯，是不是？”
陈三郎低头，看这个自幼便被娇宠着长大的胞妹。
她年纪，又被阖族疼宠，自幼便未经受过任何风浪，但这几日来，纵然不提奔波之苦，单只她一心为了寻到羊五郎，便已受了许多折腾，他又怎么舍得她受苦？
他伸出手去，将陈念面上的泪水一点点地擦干了，这才出声安慰她：“阿念，是他配不上你……”
这番话，轻飘飘的，半点劝慰的力道也没有，陈念听在耳中，只觉得十分刺耳，脑袋一歪，便躲过了陈三郎替她拭泪的手，“阿兄，不是这样。”
纵然羊五郎从未正面回应，但喜欢一个人却总是忍不住为他开脱：“阿兄，不是这样的。他是羊氏五郎，纵在陛下面前也有几分薄面，又何来配不上我之？”
她声音一声比一声低。
因她晓得自己这桩婚事无望，所以看得更加明白。
不过是不甘心罢了。
士族联姻实则不过是寻常事，可陈氏一族传承数百年，本是士族，虽不出仕，门生却遍布朝野，她是家中嫡幼女，自然会有一门双方都十分满意的好亲事，羊五郎虽算得良人，可二饶差距摆在那里，羊氏虽也是望族，如今却因牵扯到皇室，二人便有了差地别。
士族，是从来不肯与皇室联姻的。纵然要送女儿入宫，都不过是送些家中不受宠的庶女，如此，若女儿在皇室做了些什么，也不至叫本族伤筋动骨。
可羊氏送入宫中的，却是嫡长女。
这便意味着，羊氏一族是打定主意要蹚这趟浑水了。
当士族不再是士族，而沦为皇室手中一枚棋，羊五郎便绝非良配！
离家之前，陈氏族长，陈睿与陈念之父与他们交代的一清二楚：若寻得羊五郎，必要叫他抽身，否则，陈氏与羊氏，绝不可能结为姻亲！
陈三郎千里迢迢地带着陈念送献容回府，心中打的，也正是这个主意。
此番若不能劝羊五郎收手，陈氏自然会在各士族中为陈念择一门好亲事，至于那些不该有的念想，自然是早早断掉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