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水榭旖旎
游凤青便转了头不再关注,唯他身侧蒙着面纱的女郎目光在老妇面上流连片刻,声音隐约带着笑意:“既如此,你便下去吧。”
宽袖大袍不过在桌上面略一拂过,原本摆在上头的东西便已消失无踪。
老妇的目光也随着袖子微微一闪,嘴角便也跟着一勾。
那是一个极满意的表情。
亭中二人自然晓得,但也并不多言,只眼睁睁地瞧着老妇站起身来重向游凤青行了一个不甚规整的礼,又瞧着她朝外头缓缓走去。
水榭外,荷塘开满了花,微粉衬着漫的烟霞与荷香,便形成一幅十分曼妙的画卷。
那美婢见得老妇出来,目光下意识地朝被风掀起的水榭里张望一眼,见得里头二人仍十分亲密地贴在一处,不由悄悄捏紧了手中绣帕,但不过片刻,她已回过神来,便朝着老妇迎了上去。
“妪,你入内见到那贱婢了,如何?她可摘了覆面的帕子,是不是果真姿色过人?”
语气酸溜溜的,听的老妇便不由笑了一声。
那声音里,带着隐约的爽朗,加之她并不压抑自己的声音,便足传出去老远,听得美婢不由一愣。
待再回过神来时,老妇已行至数丈开外了。
水榭中,靠在一起的二人同样也听得那笑声,女郎本依偎在游凤青身上的动作便下意识地偏离了些。
身侧的手紧紧握着衣角:“凤青,她,她也在这城主府里……”
声音中不乏激动。
少年郎却并不如她这般乐观,纵听得少女如此兴奋的声音,也不过略勾了一下嘴角:“纵你知晓她在这府里又如何?如今你我都困在这处,连自救都不能,你莫不是还想救她不成?”
话音中透出浓浓的讥诮,和对少女自不量力的嘲弄。
原有些激动的少女果真便有些失望:“你,你的,我又何尝不知呢?可她近在咫尺,我若不做些什么,总是过意不去……更何况,她是为了救我才沦为人质……”
少年郎声音更冷:“司马氏一族素来冷血无情,你如今在我面前这般表现,又有几分是装出来的?”
是全部吧……
她所谓的善良都是假的吧……
但心中却隐约有个声音在叫嚣着:她的是真的,纵她有心无力,可她始终有心,你不该如此带着偏见对她。
那想法不过将将冒出一个头来,游凤青便像是被火烫到了一般,只将少女重新按回自己怀中,声音愈发僵硬:“你别白日做梦了。”
即便这样,他心中却仍如擂鼓般,咚哓敲打着,面上便也隐约发起烫来。
少女却并未注意到他的异样,她被游凤青重新揽在怀中,也并不闪躲,只信手将袖中洒金笺摸出来,见得上头几个龙飞凤舞的字后,便也跟着游凤青一道勾唇一笑。
“这字迹,我是见过的。”
是她尚在宫中时无意窥见献容提笔写信。
献容写的很慢,像是每一个笔画都要深思熟虑后才能落下,写出来的每个字都带着风流之气,笔走游龙。
人,字如其人。
可宣华公主却觉得,献容那一手字却丝毫不像献容的为人,反而像是在临摹着谁的笔记。
风流之外,隐带匠气。
但今日这封信,每一个字都似带着恣意的洒脱,还有着某种毫不收敛的霸气。
写字之人,定是某个人上人吧……
宣华公主不由捏紧了手中那张薄薄的纸片。
羊氏阿容竟落入那人手中,她该怎么做,才能安全地将羊氏阿容救回来?
正思索间,一只微凉大掌已悄悄覆在她手背上,带着夏日里难得的沁凉:“不过是一场宴席罢了,你又何必想这么多?”
宴席?
对啊,不过是一场宴席。
宣华公主抬起头来,待望见游凤青眼中隐约的善意时,心中却不由一暖。
诚如他所的,如今她与他被困在这院中,不得不装出一副如胶似漆的模样,自然不好动作,但宴席过后,某些情况却始终能够摸清。
羊氏阿容她,也会出席的吧?
献容不知睡了多久,再醒来时,整个脑子都是昏昏沉沉的。
窗外的夏花开得正盛,带着馥郁的芳香,在晚风中静静地弥漫着,原本沉静的香味充斥在整间屋中,献容却觉得没由来地一阵恶心。
那是一丛栀子,墨绿的叶衬着白润的花静静绽放在墙角。
献容强忍着胃部翻涌的感觉去寻那丛花,但始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像是浑身提不起力气,每走一步都晕头转向的,她勉强地扶着屋内摆设往窗边去,待手将将碰上那枝叫她觉得难受的花时,却忽地眼前一黑,顿时昏死过去。
***
“她到底怎么了?”
“有人在栀子中放了剧毒,好在她如今身怀六甲,于味道甚是敏感,便发现的正是时候,无事,我已替她解了,她与……”那人话有些迟疑,“你不必放在心上,她不会有事。”
到底是一半藏一半。
但听的人却完全不知对方语中深意,只当果真如他所那般,便微松了一口气:“那她怎的还不醒来?若再不醒,你我便走不掉了……”
“无事。”
仍是先前那个声音,似乎带着某种笃定,“她会醒来的。”
我已经醒来了……
但献容不出来。她只闭着眼睛在大脑中不住地思索着,但眼皮却像是被人压了沉重的巨石般,纵她费了甚大的力气也始终睁不开。
浑浑噩噩的,她听得有个少年郎不住地宽慰着少女:“无事,她不过是这些日子忧思过多,如今不过是睡着了,再过一日,她便会醒来了。”
那少年又唤与他话的少女一声:“你又欠了我一次,要如何还我?”
少女的声音里便带了某种羞恼:“可我出宫,也是为了救你……”
那声音,十分熟悉,像是献容心心念念想要拯救之人。
她如今话又恢复了往日的娇憨,莫不是已经脱险?但她身边那少年郎是什么人?
献容迷迷糊糊地想着,不过片刻,神智却又重归于混沌。
待献容睡着后,一直守了她数日的少年郎面上这才显出几分阴沉来。
“你如今落到我手中,我要怎么做才能让那个人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百倍千倍地还给他……”
但那声音极低,像是从唇齿间发出的呢喃,除他之外,再无人能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