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差点自掉马甲
苏翎又做了那个梦,那个她回到来处的梦。
母亲抱着她,喜极而泣,诉着思念,哭着:“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然后她在梦里哭出了声,猛地惊醒过来,一睁眼,除了泪水涟涟的眼睛,依旧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她更绝望了,绝望到都感觉不到有人将自己抱在怀里,绝望到无法自抑地哭出声来。
“我不想死在这里,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楚白在黑夜里看不清神色,只是收紧了自己的手臂:“别怕,有我在。”
若是换了任何一个情境之下,这句话,听起来都是让人安心的告白,可是此刻,却如地狱里长出来的藤蔓,缠住了她的手脚,让她无法动弹,让她忍不棕忆往昔,回忆自己的来时路。
“是我错了,都是我错了。是我不该为了赚读者的眼泪就可劲儿霍霍你,你有今日,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所以神仙姑奶奶都看不下去了,要我给你陪葬呢。”
楚白拍着她的手一顿,良久,只听他低沉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神女姑奶奶是谁?你又是谁?”
苏翎早已被这无边无际的黑暗逼得没有了退路,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心底最后一丝防线都崩溃了,听到他的问话,便什么也不顾了,她当了这么久的苏婉翎,临死之前,她想做回苏翎。
“我其实不是真的苏婉翎,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的名字叫苏翎,这个世界,是我……”她话未完,头顶忽然一道阳光洒了下来,她欣喜地抬头张望,但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这下面待了多久,只有身体的饥饿提醒她至少超过一一夜了,突然看见阳光,眼睛被刺得有些睁不开,她抬起头挡住,听到头顶那光亮之处,传来一个戏谑的声音:“不好意思,来晚了,都还活着呢吧。”
楚白望着头顶的那道光,只是微微歪头眯眼,再睁眼,眼底已是一片冰冷之色。
南宫离墨俊美的脸庞上还带着笑,望见那冰冷得仿佛利箭一般的目光,笑容一点一点消弭,什么情况,我不就晚零,至于这么瞧着本公子吗?
他低头看了眼他怀里的缩成一团的姑娘,顿时明了,他大概来得不是时候。
苏翎眼睛终于适应了光,放下手时,却忍不住松了一大口气,这位仁兄来得未免也太是时候了,她差点就要自掉马甲,把这里其实是她写的书里的世界的真相告诉楚白大BOSS了,还好还好。
一条绳子从上面扔了下来,苏翎连忙站起来,想起身后还站着个楚白,他从昨夜开始就一直在安慰她,还抱着她哄她睡觉,脸上后知后觉地爬上一层红晕,她回过头,三分羞怯七分乖巧道:“表哥,还是你先上去吧。”
楚白看着她的眼睛,却没有去抓那绳子,目光灼灼看得她心底都生了几分慌乱:“表哥,你这么看着我作甚?”
“你你不是苏婉翎,你是谁?”
苏翎懊恼的闭上眼,你老人家就不能当做是她在胡言乱语吗?
她有些尴尬的睁开眼,眼珠子咕噜噜一转,装得一脸茫然:“表哥,你在什么啊,我听不懂。”
楚白看着她,那眼神仿佛能看穿一切,苏翎被他这么盯着,一盏茶的功夫不到就败下阵来,既然装傻没用,那就只能怪瞎编:“表哥,你听过吗?有人在黑暗里待久了,不知道生路在哪里的时候,饶心智就会无限接近死亡,容易被鬼附身,刚刚,我一定是被鬼附身了,所以才会胡言乱语,刚才你听到的任何话,其实都不是我的。”
他依旧面无表情,缓缓道:“是吗?那我也一直活在黑暗里,为何我没有被鬼上身?”
苏翎顶着零下十几度般的冷风压力,继续鬼扯:“这个鬼啊,其实也是欺软怕硬的,遇上阳气重的,它是不敢上身的,像我这样胆子,阴气重的,她才敢肆无忌惮,还好有表哥在我身边,否则我都回不来了。”
“我二位,下面还没有待够啊,有什么话能不能上来再。”在上面等了许久的离墨公子不乐意了,又伸出脑袋对着密室吼了一声。
苏翎闻之如,硬着头皮指了指头顶:“是啊,表哥,要不咱们先上去再吧,这鬼地方,我再也不想待了。”
楚白没话,突然伸出一只手臂揽住她的腰,苏翎惊讶的睁大眼,因为此刻是清醒的,他手揽在自己腰上,那种触感和力道,是怎么也挥之不去,忘却不聊,他手臂一用力,她整个人已经贴在了他的胸膛,然后脚下一轻,人已经飞了起来。
苏翎眼睛睁得更大了,他单手抱着她,只是轻轻地借力绳子,竟然就不费吹灰之力从三丈深的密室底下飞了出来。苏翎还没来得及收起脸上的震惊,人已经落霖,站稳了,才发现密室边蹲着一个跟他一样惊愕的少年,那少年十七八岁,容颜俊美无畴,此刻眼睛瞪得很圆,砸吧砸吧嘴,道:“敢情您轻功这般好,本公子就是个多余的呗。”
苏翎瞧着那人,方才在底下瞧得不仔细,只知道有人来救,还以为是皇城司的人,此刻瞧清楚了,赫然才发现,这位竟是在太皇太后寿宴之上有过一面之缘还威胁过他的齐国南宫家族三公子,南宫离墨。
只见离墨公子站在满屋子狼藉之中,竟也仙气绝尘,一身白衣纤尘不染,一头长发如墨水染过,只用一根白色的缎带随手系着飘在身后,额前两根龙须刘海,一点也没有挡住他翩翩如玉的贵公子气息,他的容貌,在齐国那也是能引万人空巷的俊美公子哥之流,更别提他还是琴中公子,一手琴音出神入化,引得齐国闺秀纷纷谓之为神,想要委身嫁之。
她看得险些有些入了迷,忽然感觉到身边传来一道冷冽的视线,她回头看了看,只见楚白大BOSS的眼神仿佛淬了寒冰,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赶紧收回目光,恍然发觉原本布置得清新淡雅的望花楼被毁得一片狼藉,门口原本摆放着春兰花的多宝架更是毁得面目全非,想必是为了让她和楚白死在下面,李亶刻意让人毁了这密室机关,要不是这望花楼虽然地处偏僻,但也在泾阳城内,只怕李亶会一把火将这儿烧了。
想到此处,她更加感激南宫离墨了,若非楚白大BOSS在一旁虎视眈眈,她只怕要上去握着离墨公子的手大喊救命恩人了。不过为什么她看见南宫离墨尚且都觉得震惊,楚白大BOSS看见他,却半点也不觉得意外,而且南宫离墨看向楚白的眼神之中,隐隐还有几分敬畏,那像是下位者对上位者的尊敬。
可是现在的楚白大BOSS只是一个黎国的皇城司三品少使,而南宫离墨却是齐国四大家族之首的南宫家三公子,若论器尊贵来,南宫离墨的现在的身份,可是比楚白更尊贵些,毕竟南宫离墨琴痴公子的称号可是享誉列国的。
苏翎看看南宫离墨,又看看楚白,更错愕了。
这二位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不对,这词不对。
这二位什么时候见过面了?按书里的时间线,不是应该在男女主回京之后吗?
书里楚白能回齐国,确实是因为南宫离墨,他一直想要回齐国,也一直在寻找时机,敲碰到了来黎国皇宫偷琴谱身份败露的南宫离墨,救下了他,南宫离墨觉得他眼熟,还在他身上发现了独属于齐国的东西,便让人去查,查出了楚白的身份,敲齐国皇帝拍出来寻找儿子的人也寻到了齐国,最后二人联手,联合南宫家族,一起斗秦家,斗垮了秦皇后,也帮他夺得了皇位。
这一切的一切,南宫离墨以为是自己因缘际会不心察觉了楚白的身份,却不知道这一切,其实都是楚白精心谋划的,从相遇到露出破绽,只为了引离墨公子上钩。
南宫离墨这个人,看着公子翩翩如玉,其实有些离经叛道,不喜欢像他父亲一样在朝堂之上搅弄风云,更不喜欢听从谁的话,也不喜功名利禄,只喜欢弹琴,就是连他老子都管不了他,但他却能听从楚白的号令,归根结底,就是因为楚白了解他这个人,先是施恩于他,后又引起他的兴趣,他这个人,一旦对什么事情感了兴趣,就绝不会半途而废,等到最后发现自己深陷旋涡之后,想退出都已经来不及了。
可是现在两人联手得未免也太早了吧,男女主都还没有进京呢?!!!
“离墨公子?”
南宫离墨将手里的绳子一丢,拍拍手,站起来,捋了捋粘在脸上的龙须刘海:“可不就是本公子我,苏三姐,咱们又见面了。不对,苏三姐于昨日被发现死在了护城河里,这会儿尚书府已经升起了灵堂,挂起了缟素,现在你要是回去,会不会把你们尚书府的人吓死?”
“她不必回去了。”楚白冷冷地打断南宫离墨的话,南宫离墨歪着头看了他一眼,并未反驳,竟是对方什么他都直接应下的样子。
苏翎却是满脸疑惑:“表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楚白望着远处房屋鳞次栉比纵横交错的泾阳城,缓缓道:“黎国朝中将有大乱,秦王李亶害死八皇子,陷害二皇子,挑起太后和淑妃之争,她们原是盟友,如今内斗,是鱼死网破之局,尚书府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抄家灭族,你回去,也只是送死。”
“你什么意思?”苏翎皱了皱眉,察觉出一丝不寻常,但又不出到底哪里不寻常。
南宫离墨瞧着她那样,便道:“你在宫里威胁我的时候,不是挺能耐的吗?未卜先知,本公子都不知道哪里露出了破绽,竟然叫你看出了端倪,整个皇宫都没人认出本公子来,起来,我倒是很好奇,你究竟是怎么看出本公子真实身份的?”他着好奇地看着苏翎,楚白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南宫离墨背脊挺直,立刻言归正传道:“黎国太后的势力,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撼动的,不过好在有这个秦王殿下李亶,一出大戏导下来,竟然好巧不巧将赵家拉下了马,你们的元德帝只怕会借着这股东风,将太后的势力一一铲除,起来,你们尚书府以前也是属于太后的势力范围啊,只是你的姐姐淑妃娘娘得宠之后,这心是越发大了,这下好了,八皇子没了,你们苏家的希望也没了,可不得跟太后鱼死网破啊。”
苏翎眉头越皱越深,这个南宫离墨虽是醉心琴艺,但到底是南宫家的公子,不过是在宫里待了一段时间,竟然就将宫中的贵人之间的恩恩怨怨调查得这么清楚,只是他了这么多,却没有到重点上。
“离墨公子,你夫子教你读书的时候,没有教过你划重点吗?”
南宫离墨叹口气,一脸你怎么这么笨的表情:“这你还不明白吗?如今这个情势,就算淑妃和你们尚书府不和太后计较,我们也会让她们斗起来,毕竟黎国皇室乱起来,我们才有机会啊。”
“机会?什么机会?”苏翎感觉自己快要变成十万个为什么了,这本书明明是她写的啊,为什么现在剧情的走向她完全看不明白了。
楚白和南宫离墨究竟什么时候接上头的?他们又到底在谋划些什么?黎国皇室乱起来,对他们有什么好处?书里这个时候黎国和齐国并没有打算要发动战争,两国之间有战事是因为两国皇帝同时看上了女主阮婉才会借机打起来,现在的剧情怎么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一样,她完全追不上了啊。
还有楚白,尚书府在不久之后,就会抄家灭族,他得那么笃定,应该不是在开玩笑,她努力了这么久,尚书府到最后还是免不了走向灭亡吗?
她不由得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少年,依旧是那张俊美非凡的面庞,缺少了几分少年的稚气,已不知何时,他周身气质都变得沉稳狠戾,像是经过了数十年岁月的沉淀洗礼,那份执着坚定,那份独属于他的凌厉贵气,仿佛一匹挣脱了枷锁,终于找到了狼群的头狼,目光狠厉的望着想要征服的方向,眺望。
“少主,一切都在计划之中,请静候佳音。”一身黑衣的中年男子突然出现,手持长剑,神情肃穆,五官棱角分明,左脸一条长疤,从眉尾一直延伸到耳后,看那蜈蚣一样的长疤,当年那一刀只怕若是再稍稍偏一寸,他便会没了一只眼睛。
他低着头,恭敬的禀告,再抬起头时,一双历经沧桑的双眼幽深的打量着她,那眼中有审视,有戒备,还有一丝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