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就送你们俩

“知道了吧,巧儿回来了。”这是村民们碰面时要说的第一句话。随后这第一句话就变成了如下的议论:巧儿这次回来完全是为了治国,治国在家里这么长时间也是为了等巧儿,俩人一直保持着联系,不然治国咋会知道巧儿啥时候到家哩,天不亮就跑到河底下去接巧儿,俩人一大清早的就在河底下见面了,可东方进两口子还不知道巧儿早已经回来了哩。接着又说,这下子可有好戏看了,可是热闹了,一个梦月还没掰扯清,又来了一个巧儿,看石磙他两口子咋应付。有人说:“我最瞧不起石磙他两口子了,掂着眼皮子看人,看不起巧儿,看不起梦月,一心二心的叫他俩儿攀高枝,可惜他俩儿都不随他,偏偏要找咱农村闺女。”就有人说:“你这话说的不对,好像石磙他一家子都不是咱农村人,是城里人似的。不就一个治国考上了大学,当了国家干部,变成了城里人,可他的根还是在咱农村啊,归根到底还是个农村人,最起码也算是个半拉农村人。”

这些议论,父亲和娘也略有耳闻,问我说:“你是不是真和巧儿还有联系?”我说:“没有的事,我连她在哪儿打工都不知道,她的电话号码也不知道,往哪儿跟她联系去呀,别听人家瞎说,那都是猜的。”娘说:“那她一到家你咋就知道了,天不明就跑到河底下去接她,我和恁大还以为你睡着没起来哩,原来早就跑走了。”

我说:“那是碰巧,我睡不着起来去那两颗杨树下,二姐不是说她的名字在树上刻着的吗,我去看看是真的假的,就看见河里停着一艘船,心想到船上坐会也不错,又怕船上有人,错把我当成了坏人,先喊了两声,不想把巧儿喊出来了。我也不知道她在船上,要是知道了,就不会喊了。”父亲说:“你不用跟我说这些没用的,我只问你,你心里还有没有她,有,趁她在家,我托人给你去她家提亲。”我说:“还提啥亲呀,她都结婚生子了。”父亲说:“谁说的,我咋不知道。”我说:“不是您和娘说的吗,说她家盖楼的钱,还是她丈夫拿的哩。好像村子里的人都是这么说的。”

娘说:“是有这事,只是我也是听人家说的,不过看情形应该是真的。你不也说这是真的吗,还说东方进都承认了,就是没见到巧儿的话。”父亲说:“甭管那些了,你明儿个就回省城去,在家真长时间了,该回去上班了。”我说:“眼下就是八月十五了,过了节气再去吧。”父亲说:“也中。对了,明儿个你去你姑家走亲戚去,你几个老表在家里的都来过了,你也该去了,再不去就没时候了。”

次日,我磨磨蹭蹭的到了半上午才推着自行车走出家门,去河北姑姑家走亲戚。一上大堤,就迎面碰见巧儿,心里直犯嘀咕:“早去了见不到她,晚去了也见不到她,刚刚好这个时候去才能见到她,如果说是巧合,也未免太巧了点吧,如果说不是巧合,那又是什么呢,或许冥冥之中真有所谓的神灵,是他故意让我拖延到现在的吧。”巧儿也甚感感诧异,下了车笑说道:“一吃罢饭俺爹就叫我去俺小姨家,说早去早回,我不想去,搁家里磨叽到现在,推着车子往外走,俺爹又叫我别去了,说都快晌午了,是去走亲戚还是去吃晌午饭的呀,明儿个再去吧。我不听,硬是推着车出来了,没想到却在这儿遇见了你,看样子你也是走亲戚去的吧。”我说:“是啊,正好咱俩一路,路上也有个说话的了。”

巧儿说:“那你还等啥,骑上车子走吧。”说罢,先骑上车,等我赶上来又说:“听俺爹说你的伤眼复发了,在家住了好一阵子了,现在好些了没。”我说:“好了,就是不能熬夜,不能看太长时间书,稍微有一点疲劳,看东西就有点模糊了,不过不要紧,休息一会儿就又好了。”巧儿说:“你怪会说实话,看书看得时间长了,特别是躺在床上看书,最毁眼了,好好的眼还看近视了呢。熬夜更要不得了,不只是对眼不好,对整个身体都不好。身子骨是你的,你自己都不知道珍惜,别人又能怎么样呢。”

我说:“说的是啊,我现在已经知道错了,很少再长时间的看书了,不过不看书,又能干啥呢,闲着可是很无聊的啊。特别是夜里睡不着的时候,看书的确是个催眠的好方法。还没看两页,就打起了哈欠,眼也涩了,困意一阵阵袭来,一放下书就睡着了。”

巧儿说:“那是因为那本书不够吸引你,若是遇到一本十分喜爱的书,不吃不喝不睡觉也要把它看完,看你还困不困了,所以说有时候看书是很伤身体的。不看书,并不是说就没其他事情可做了,就像你,会写会画的,看会儿书,写会儿字,画一幅水墨,或者找谁下两盘象棋,吹吹笛子拉拉弦子,跟人说几句闲话,这些都是很有益的事情呀,为啥不去做呢,就知道闷在屋里看书。老是把自个闷在屋里,当然感觉到无聊了,你要走出去。”

我说:“你是第一个这么说我的人。”巧儿说:“是好是歹啊。”我说:“当然是好了,要是听不出个好歹话来,我岂不是真成了傻子了。”巧儿说:“我看你跟傻子也差不了多少。搁在过去,心地善良,为人厚道,是受人尊重的,可搁在现在,常常受人欺负,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受了欺负还不会想着怎么去报复,你说你不是傻子是啥。”我说:“叫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成了傻子了。”巧儿说:“不是傻子,是个特笨的大傻子。如果我猜得不错,你不是因为伤眼复发才回来的,而是因为前不久大爷的寿诞受到了某些人的非难了,被逼迫不得已才回来的。”

我听了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子,差一点没有把自行车骑到大堤底下去,幸亏下车及时,这才站在了大堤边沿上,直勾勾的盯着巧儿,似乎不认识她了。巧儿也下了车,看着我说:“被我猜中了吧,我还知道,你受了委屈之后就跑回家来了,没有跟你的任何一个同学去说,像唐老鸭、郑淑华、王小波,他们都是能够帮助你的呀,你但凡跟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说了,以他们的能力,都可以帮你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还用在家里一直蹲到现在吗。要我说,你还是抓紧时间给他们联系一下,我想他们应该早就知道你的事情了。你不跟他们说,徐晓也会跟他们说的。”我避重就轻的说:“真是不得了了,以前的巧儿只是聪明伶俐,现在的巧儿不但聪明伶俐,而且还具有了洞察秋毫的敏锐,能掐会算了。”巧儿听我说了这话,明白我不愿谈论那些无聊的东西,就笑说道:“你就别搁这儿贫了,还是赶紧走吧,不然真到晌午西了。你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我们重又骑上自行车,一边继续说话一边往前慢悠悠的行走,不觉就到了渡口。渡船还在河的那面。我和巧儿在大堤边沿站了一会儿,等渡船调转船头往回来了,这才下了河堤。渡船一到岸边,我便让巧儿上了船,随后也上去了。

艄公一面拿起木篙将船撑离河岸一面笑说:“这一趟咱谁也不等了,就送你俩。”我说:“那你岂不是要多跑一趟了。”艄公放下木篙,摇起橹桨说:“我高兴,你俩一块儿是去姨家还是姑家。”巧儿说:“都去,他去姑家,我去姨家。”艄公说:“我还以为你俩一块儿哩。”巧儿说:“你看俺俩可不就是一块儿的吗。”艄公笑道:“如今的巧儿可不是以前的巧儿了。”

我说:“你这句话说得对,我也有同感。对了,你长年在这儿撑船,也就是以它为营生了,何不安装一个柴油机呢,不比你这样来来回回的一浆一浆的划省劲得多。再说你这船也显得小了点,放两辆洋车子还中,要是有摩托车三轮车,就有点搁不下了。”

艄公说:“你这个主意出得好,现如今农村的日子好过了,摩托车三轮车越来越多,人也变懒了,以前都是走着,走个十里八里的不费劲儿,现在的人一步都不想多走,还有不少人希望在这儿建座桥,说这儿要是能有一座桥该多好啊,不用爬河坡了,直接从这头骑着车跑到那头了,你说咱这儿会不会修座桥。”

我说:“这个不大可能,咱这儿既不靠近城市,也不是交通要道,根本不具备修桥的条件,也没有修桥的价值,单单为了一些老百姓出于过河方便的愿望,政府是不会为此大把花钱的。再说了,修了桥,你不就失业了嘛。”艄公说:“我在这儿摆渡,不还是为了南来北往的人过河方便吗,要是真能修了桥,我比现在高兴。”说着话,到了对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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