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首次古城之行
趁周末,我乘车百余里,来到古城。时值初冬天气,尽管枯叶飘坠,满眼萧索景象,但由于阳光融融,又是初次踏上这片古老而年轻的土地,感觉既温暖又新奇。想到不打招呼就擅做主张,前来寻找小芳,心中忐忑之状难以描摹。又觉得贸然唐突固然可恶,但如果能向小芳解释清楚,使她余恨尽消,结束因恨而漂泊在外的日子,也算是对负罪感深重的灵魂的一点安慰吧。
笑乐惠第十八号连锁店位于丁香路和梧桐路的交叉处。这是一栋五层高的弧形楼房,一二三层为连锁店的商品卖场,四五层是商品住房。走进连锁店,首先看到的是烟酒柜台。我买了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想抽支烟压压心中的惶恐,却见到一个禁止吸烟的警示牌就放在不远处,便退出连锁店,打算吸完烟再进去求见这儿的经理关菲菲。就在我点烟的时候,一个穿着鲜红色夹克衫的年轻人,手里拿着一个缎面锦盒,带着一阵风从我面前飘过,直走进连锁店。我重又打着打火机,将烟点燃,吸了两口,忽然想到带着满嘴的烟味去见一个漂亮的姑娘,实属不雅,也是对她的不尊重,遂丢到燃烧着的香烟,用脚踩灭。瞥见小商贩那儿有瓶装水出售,买了一瓶,使劲漱了几回口,自觉口中的烟味淡了些,重又走进连锁店,刚要问卖烟的女店员经理室怎么走,就听到里面传来争执声,便好奇的走过去。
原来鲜红夹克对刚买的观音吊坠不满意,要求调换。女店员也满心诚意的给他拿了几种款式摆放在玻璃柜台上,让他挑选。鲜红夹克摸摸这个,托托那个,不是说手感不好,就是嫌不够分量。女店员克制着厌烦,陪着笑脸说:“你也看到了,我们这儿的观音吊坠就这几种款式,您要是都看不上眼,我们也没办法,请您到别的金银手饰店选购吧。”鲜红夹克说:“我要是能到别的金银手饰店选购,还来这儿干啥。”女店员说:“那您为啥就不能到别的金银手饰店选购呢,是不是人家都觉得您烦,不欢迎您呀。”
鲜红夹克说:“你要为你的话负责,你们经理呢,叫你们经理过来。”另外一个专卖金银首饰的女店员说:“你不用见我们经理,我们经理懒怠见你,一天三场来这儿闹,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啊,要不就是脑子有病,精神病。”我说:“话不能这么说,他走进商场,就是你们的顾客,顾客就是上帝,你们应该像对待上帝那样对待他。”玉器女店员说:“您不知道,他这不是第一次来这儿无理取闹了,俺这儿的每一个店员看见他都头皮发麻。我看他不是顾客,而是其他的商场派来成心捣乱的。也就是俺们的经理性子好,要是换了别人,早忍受不了打110报警了。”鲜红夹克说:“你打110报警,我还到消费者协会去投诉你们呢,弄一些假玉器摆在着这儿欺骗人,穿上黄袍就是皇帝了啊。”
玉器女店员说:“你识不识货,不识货就别搁这儿冒充大尾巴狼。我们这儿的玉器每一件都是正品,假一赔十,赔一百我都敢。”鲜红夹克说:“你说谁是大尾巴狼,你得向我赔情道歉,这还不够,你们经理也得向我赔情道歉,否则我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我劝道:“这位大哥,咱来这儿是为了心情愉快,既然你瞧不上这些玉器,觉得它们都是假货,你完全可以不到这儿来购买,当然也可以去有关部门投诉,如果跟她们拌嘴生气,那就不值当得了。”围观的顾客中有人说:“就是,又不是只有这一家商场,干嘛非得到这儿来受气啊。”也有人说:“商场就是卖东西的,卖出去的东西越多,赚的利润也就越多。商场里的每一个员工,上至经理,下至清洁工,都不会刻意去给哪一个顾客气受。只有刁钻古怪难伺候的顾客,没有心存不善不想多卖商品的员工。”还有人如同我一样劝说鲜红夹克,但他只是不依,吵嚷着非要面见经理,讨个说法不中。
早有人跑到经理室将此事汇报给了关菲菲。关菲菲皱起眉头说:“你说还是那个年轻人?”汇报人说:“除了他还有谁呀,我要是孙悟空就好了。”关菲菲说:“关孙悟空啥事了。”汇报人说:“我要是孙悟空,就一脚把他踢到十万八千里去。”关菲菲乐道:“那怎么能行啊,不管咋说,他是咱店的顾客,咱不能违背了待客之道啊,不过这个人到底想干啥,看看去。”汇报人说:“我不敢去。”关菲菲说:“怕啥,难道说他还能吃了你不成。”汇报人说:“谁怕他呀,我是怕那个人,你不知道,他往那儿一站,高大魁梧,英俊潇洒,我怕多看他一眼,就要当场晕过去了。”关菲菲说:“你没发烧吧。”汇报人说:“没有啊。”关菲菲说:“那你咋说起胡话来了。”汇报人说:“谁说胡话了,不信你去看看就知道了。”关菲菲说:“那你在这儿呆着吧。”说完,来到一楼,远远的见我站在人群中间正劝说鲜红夹克,不觉一愣,心说:“他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鲜红夹克见到关菲菲,立刻缓和了语气,但仍要求玉器店员为她的那句“大尾巴狼”向他道歉。关菲菲说:“她是这个店的员工,我是这个店的经理,员工说错了话,办错了事,都是我这个做经理的过错,是我管教不严,教育不到位,我代表她,代表全店的员工,向您赔个不是,还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跟我们一般见识。”玉器店员说:“关经理,像他这号人,死绝了才好。本该是他因无理取闹像咱们道歉,你却反过来向他鞠躬赔不是。他知道悔改也就罢了,也不枉费了你的一片苦心。他每次都答应的可好,说今后一定注意态度,绝不会再让类似的情况发生,可他总是转脸就忘了自己的承诺,依旧没事找事,小题大做。作为这个店的一名员工,我实在感到憋屈。与其窝囊受气,倒不如拿腿走人。我不干了,你另请高明吧。”鲜红夹克说:“像你这样没素质的员工,走了更好,以免影响商场的整体形象。”
关菲菲说:“看着我的员工当着众人的面辞工不干了,您的心里就没有一点亏欠吗,您把我这个经理置于何地了,您要是对我不满意,完全可以向我当面提出来,也可以向总店反应,大可不必如此为难我的员工,她们站在这儿为您服务,没有过错。”鲜红夹克说:“是她自己辞工不干了,与我有啥关系,与你有啥关系,自作孽不可活,她自己要拿腿走人,谁也拦不住,也没有道理拦,因为她是自由的。”我说:“这位大哥,你的话说得不对。”关菲菲制止我说:“没你的事儿,你少插嘴。”又说:“大家都在这儿看着呢,我的员工因为受不了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迁就你,这才提出辞工,怎么说与你没有关系呢,你这话是怎么说出口的啊,我真是想不明白了。”
鲜红夹克说:“那你说咋办,我总不能回头向她赔情道歉,请求她别辞工,留下来吧。”关菲菲说:“您最好拿出您的诚意,劝她留下来,这样我们都还拿您当我们的顾客。”鲜红夹克说:“那好吧。”对玉器店员说:“都是我的不对,为了表达我的歉意,今天上午我在醉仙楼略备薄酒,还请你不计前嫌,赏我一个薄面。”一个店员附在玉器店员的耳边说:“我现在明白他为啥老是找你的晦气了。”玉器店员说:“为啥。”她说:“你傻呀,还看不出来他的用意吗,先是惹恼你,引起你对他的注意,然后再请你吃饭,这分明就是在追求你嘛,真是难为他了,用心良苦啊。”玉器店员说:“你胡扯什么呀。”却禁不住的瞟了他两眼,见他仪表堂堂,浓眉大眼,鼻直口阔,不觉心中一动。鲜红夹克又说:“你还没答应我呢。”玉器店员说:“我可不敢,谁知道你摆下的是不是鸿门宴啊。”鲜红夹克说:“那你就多叫几个人,把关经理也叫去,还是我亲自请关经理吧,这样礼数才周全些。关经理,请您赏光。您要是觉得醉仙楼不够级别,那咱就到省城最好的酒楼去。”
关菲菲说:“您的诚意我心领了,我这儿还有事,您自便吧。”然后对我说:“你咋突然跑这儿来了,你该事先打个招呼的。”我说:“我怕你不见我。”鲜红夹克说:“等等,关经理,他是谁呀。”关菲菲说:“他是我的朋友,您还有事儿吗。”鲜红夹克说:“男朋友吗。”关菲菲说:“您不都看到了吗,他是个男的,不是女的。”鲜红夹克说:“那你为啥不见他,你俩闹别扭了吗。”关菲菲说:“我说过不见他了吗。”鲜红夹克说:“他刚才说怕你不见他。”关菲菲说:“那又怎样,跟你有关系吗。”鲜红夹克说:“当然有关系了,你不见他,说明你恼着他,我看恼着他还不够,应该彻底跟他断绝关系,这样你就可以重新选择你的男朋友了,我做你的男朋友好不好。”关菲菲说:“什么呀,治国咱上去吧。”玉器店员将粉脸一寒,嘟囔道:“可恶至极了。”鲜红夹克看着关菲菲和我并肩踏上楼梯,连连叹息道:“奈何!”
走进经理室,关菲菲一面为我倒茶一面说:“现在是秋末冬初,虽说秋的意味还未褪尽,而冬的冷硬也未真正来临,但已不再是游玩的最佳季节了。等到明年春暖花开,你再来,我一定陪你游遍这儿的每一处景点,作为古城,这儿还是有不少地方值得一观呢。”我说:“你知道我来不是为了观光旅游。”关菲菲说:“一路劳顿,有点口渴了吧,先喝口茶,品品这茶怎么样。我一个朋友从云南带回来的,正宗的普洱茶。”
我说:“我对茶道没研究,品不出个所以然来。人家喝茶叫品,是艺术,我喝茶叫饮,只为解渴罢了。”关菲菲说:“品茶讲究的是功夫,若急于解渴,自然是品味不到其中的美妙了。”我说:“咱不说茶了好吗,你跟我说说小芳吧,她现在好吗。”关菲菲说:“她现在还好吧,不过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自从她去了巴黎,就很少给我联系了。”我说:“她没有去巴黎,她一直在你这儿,你就不要再瞒我了。我这次来,就是想见见她,有些事情,我想有必要向她当面解释清楚。”
关菲菲说:“有啥好解释的,既然都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旧事重提,揭她的伤疤了。她好不容易才缓过来,你就行行好,高抬贵手,让她过几天安静的日子吧。”我说:“你也这么说,好像我真对她做下了天理不容的事情了,其实我没有。”关菲菲说:“你要我怎么能够相信你呢,她从你家里回来,整日以酒为伴,每每说到你始乱终弃,我都不相信,说你不是那种没有良心的人。可后来她怀孕了,我虽然十分震怒,但为了她对你的爱,为了无辜的孩子,我劝她回去找你,叫你承担起该承担的责任,只是她的心已经碎了,坚决打掉孩子,万般无奈,我只好陪她去医院做了人流。据她讲,那天晚上在你家里,一起喝酒的四个人中,除了她和你娘两个女人,就只有你和你父亲两个男人了,不是你又会是谁呢。你现在叫我相信你,我该如何去相信你呢。所以我说,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她不再讲了,你也不要再提了,还是死了见她的心,回去吧。对了,你把她的房子卖掉吧,她到现在还不知道是你买下了她的房子,否则还不知她又会怎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