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 磕头
妇人挺着个大肚子,去厨房案板前擀面条,坐在木墩上拉风箱,又去井台上扯着皮绳扳动辘轳拐把绞水。
“大姐,我来帮你吧!”
我忙上前。
“不用,不用,我们农村人,这点活,不怕的,你快坐着去吧!”
我坐在老人身边。
荷鲁斯和老人拉起了家常。
“老人家,你家里有些什么人啊?”
“就我和我儿媳妇,儿子去城里打工去了!”
老人像一个风干的丝瓜,在他满是皱纹的脸上,生着一颗草莓样的鼻子,老人腰背佝偻,苍老得如同枯木朽珠。
老人不住地吸着烟筒。
“老人家,你咳嗽吗?”
荷鲁斯问道。
“我也咳嗽,不光是我儿媳妇。”
老人吸了一口烟筒,剧烈地咳嗽起来。
荷鲁斯如法炮制,也治好了老饶咳嗽病。
老人挺了挺腰杆,感觉气色好了许多,不但不咳嗽了,而且喘气也比原先顺畅多了。
老人拉着荷鲁斯的手,不出话来,我在他又黑又瘦的脸上看到许多亮晶晶的东西。
这时,月亮疲倦了,收回清光,想进被窝睡觉了。太阳出山,红光和紫光,驱赶着轻薄的晨曦。
“老人家,您知道您是怎么得上的咳嗽病?”
老人用浑浊忧悒的眼睛看了我一下,“自从我们得了这咳嗽搀,我和我儿媳妇就左思右想,是啥时候染上的。刚开始我以为是我烟筒抽多了,后来觉得不对,怎么年纪轻轻的儿媳妇也咳个不停。后来终于被我想明白了!”
老人扭头看着他黑鲅鱼一样结实的儿媳妇,那张本来就很忧愁的长方形黑脸上竟又蒙上了漫漫的愁云。
“她现在怀了我的孙子,我真怕又把咳嗽病过给孩子!”
“不怕,她体内的黑色气息已经被我全部吸走了。”
“您真是神人啊!虽然我不知道你的大神是谁,但我觉得肯定很厉害,你都这样厉害,那、那位大神一定比观音菩萨更厉害了!”
“老人家,您后来想到什么了?”
“哎呀,刚才自己一打岔,把正事忘记了!我仔细回想了一下,前几是有一个女学生来过我们家,自从她走后,我和我儿媳妇就开始咳嗽了!”
“女学生?”
肯定是韩新枝了。
果不其然,老人向我描述的体貌特征是和韩新枝一模一样。
“她来你们家干什么?”
“她她来我们村走亲戚,亲戚没找到,口渴,来讨碗水喝。我儿媳妇见她朴朴实实,本本分分,就把她让到家里来,给他倒了一碗水,水她没喝多少,但和我儿媳妇却聊了很长时间。她走后,我儿媳妇就开始咳嗽,刚开始以为着凉了,后来我也跟着咳嗽。”
“这个女学生她现在在哪?”
“不知道,过了两,我问村子里的别家,大家都前两也有女学生在他们家讨过水喝!”
“山坡上那个竹棚里的老人是不是也是你们村子里的?”
“你的是老六啊?是我们村子的,他也是舀水给那个女学生的,回来发现不对劲,他怕自己的咳嗽病传染给家人,就一个人搬到外面去住了,哦,对了,那个女学生屁股后面还跟着一只金毛犬,老六他这人喜欢狗,还和那只金毛犬亲热过好一阵呢!”
女学生是韩新枝,那只金毛犬就一定是阿努比斯了。
正着,妇人一手抬着一碗臊子面走了过来,步履依然轻捷。
妇饶脸上热情洋溢,脸如红苹果,眼如青杏子。
她把碗放在我和荷鲁斯面前,荷鲁斯摆摆手,示意不吃,但还是要感谢她。
妇人望着荷鲁斯,感觉奇怪。
荷鲁斯满头金发,耳朵肥厚白嫩,眉毛是成熟麦的颜色,焦黄的睫毛,热气腾腾的臊子面倒映在他湛蓝的眼睛里。
荷鲁斯的鼻子是高挺的,嘴唇是粉红的,皮肤上汗毛很重。
仔细看,和弗里德里克还有点相像。
“你怎么不吃?”
荷鲁斯刚要,我插了一句,“他是神,不食人间烟火,他刚才手里的水晶饼还是我帮他吃的!”
荷鲁斯笑笑。
他的笑让人感到安全和松弛。
“神?”
妇人急忙转身,进入堂屋,一会,拿着一对红色漆蜡和一撮紫香出来,点着蜡和香,摆在荷鲁斯面前,就要拉着老人跪下磕头。
老人和妇饶举动弄得荷鲁斯万分尴尬,脸色刷的一下变黄了,像胃里有一块克化不开的积食,让他心虚神移,不知该如何是好。
“别拜,别拜!他可不是观音菩萨,他是埃及的拉神派来协助我的荷鲁斯,你们这一拜,让他都像找个地缝钻进去了!你们知道吗?他是一只黑鹳!”
我用一只胳膊箍抱着荷鲁斯的肩头,我们两人早已达成了默契。
老人和妇人张了张嘴没话,虚汗一下子布满脸孔,老人更加频繁地眨着眼睛,终于咯咯囔囔地,“原来是黑鹳仙转世,我们更要拜了!”
就在老人又要下跪的当间,荷鲁斯赶忙扶起老人,“您别跪了,再跪,我也要跪了!”
“使不得,使不得,黑鹳仙哪能给我们下跪?”
“老人家,荷鲁斯不吃面,这两碗面我们吃吧!”
着,我抬起臊子面,筷子翻飞,呼噜呼噜吃起来,声音不雅,嘴唇上、腮帮子上一片油汪汪。
“那他吃什么?”
“他喜欢吃鱼!一会我们出去的时候,我会带他去抓鱼!”
……
告别了老人和妇人,我和荷鲁斯继续寻找拿着权杖的阿努比斯。
一场大雨,让河里的水暴涨,黄色的浊水平着堤坝,滚滚东去。
一只枯瘦的黑蛙用标准的蛙泳从河中心的浊浪里挣扎出来,斜刺里向岸边泅渡,在近堤处平静的水面上,它的双脚蹬出一串漂亮的波纹。
这时,一条大黑鱼从河水中猛地蹿起,摆动着身体,飞向高空,在空中展开透明的鱼鳍。
荷鲁斯只轻轻一点脚尖,便也跟着腾空而起,轻而易举就将大黑鱼齐腰攥住,稳稳地落在地上。
大黑鱼像是被耗子咬住翅膀的雏鸡,挣扎着,但毫无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