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理发(一)

葛老大只好带着他的兄弟们回去。

“宋老板,你昨不是要管一管吗?”

我问宋老板,带着一种疑惑加质问的语气。

“同学,你别急嘛!”

宋老板不急不慌,语速缓慢。

“我会管的,但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得把你的注水肉检测仪的专利权卖给我。”

“可以卖给你,但我也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从明开始,我不能在你市场里再见到注水肉。”

“一言为定。”

宋老板刚才亲眼见识了我的厉害,此时,也不再给我打马虎眼了,支付了我1000元的专利转让费,并保证以后市场杜绝注水猪肉。

“宋老板,我还有一个的要求。”

“你吧。”

“你们得请马大哈回来。”

“OK,没问题,我会派人去找他的。”

……

从市场出来,已是下午七点来钟。

我摸摸自己的头发,有点长了,干脆去理个发。

外面凉嗖嗖的风吹着,就像是人细微的喘气声。

我知道西关十字有一家理发馆,里面师傅的技术还不错。

理发馆在西关十字背街的一条巷,这条巷原有二十几家店铺,都陆陆续续迁走了。

等我走到理发馆的时候,色已经黑了下来。

我忽然觉得这块地方太冷清了。

往远处看,热闹的西关十字灯如星河,但近在眼前的巷,不长不短的一截,高高低低二三十栋房屋,既无光亮也无声响,黑糊糊的,很落寞。

这条巷嵌在一个街道工厂附近。

以前有杂货店、早点铺、饭馆、汽车修理店、裁缝店、冷饮店、蔬碴、粮店店,还有这家理发馆,都是为街道工厂的工人和家属服务的第三产业,曾经从早到晚,人流不息。

但现在都搬走了,这家的理发馆不知道是不是也要关了。

我不由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理发馆的老板姓吴,吴师傅在我们这座城市的理发行业里,是个名匠。吴家世代从事此业,他十一岁学徒,三年出师,推、剪、刮、吹,都有好手段。

老一辈人过,中国的三百六十行,排在前三位的都与刀有关,用剃刀的剃头匠、用厨刀的厨师、用剪刀的裁缝,没人敢看。

剃头匠更是少不得,平民百姓要剃头,皇帝老子也要剃头,虽为毫末技艺,却是顶上功夫。

剃头的有行话:刮胡怕刮连鬓胡,剃头怕剃疙瘩头。连鬓胡杂乱一片,让人不好从何处下刀;疙瘩头是头上凹凸不平,一不留神就会出现刀口。

但吴师傅却艺高权大,剃得又快又好。除此之外,他还得了家传,另有绝活:捶背、揉肩、敲腿,古老的按摩术让人一身筋骨通畅;为睡觉落枕扭伤了脖子的人,咔啦啦地正脖;还可为人掏耳朵,舒服得让人想睡。

我慢慢地走到巷的巷口,街口一侧,立着一块长条形的石碑,上刻“街”两个隶字,涂了红漆的字早已暗淡,在暮色中看不清楚了。

我用手抚摸了一下石碑,冰凉而粗糙,岁月在无声无息中剥蚀了它,让它变老。

然后,我朝巷中段走去,脚步声在这安静的夜晚,传得很远很远。

快到理发馆门口时,楼上楼下的电灯忽然亮了。

巷如堤坝,雪白的光如急流从决口处泻到街面,溅了我一身。

理发馆的门猛地拉开,蹦出来的便是吴师傅。

吴师傅,“快进屋来,外面热,里面凉快,开了空调哩。”

我跟着吴师傅走进宽敞明亮的店堂,墙上的空调叶片都是张开的,往外呼呼地喷吐着冷气。

我问,“那几个员工都下班回家了?”

吴师傅忙答,“他们早走了。”

长柄剪、梳子,镜台边系着尺把长的荡刀布。大理石地面擦拭得干干净净,光可鉴人。

店堂的顶端,摆着长条茶几和几把靠椅。几案上放着两只瓷盖茶杯,吴师傅揭开其中的一个茶杯盖,,“快坐下,刚泡的西湖龙井,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吴师傅,干嘛这么客气啊,都是老相识了。”

我在正中上首的椅子上坐下,端起杯子,啜了一口,连连,“好茶。”

茶,生于地之间,采地之灵气,吸日月之精华。茶里藏河,茶中有山。一壶茶在手,如人合一,如抚日托月,如捧着千山万水。

品茶,品的不仅是茶,品的是花香,品的是晨露,品的是轻烟,品的是和风,品的是夕阳,品的是月光,品的是江水,品的是春色,品的是万物,品的是大自然,品的是岁月。

吴师傅坐在下首对面的椅子上,也心地端杯啜了一口。

窗外,传来喜鹊的叫声,一声长接一声短,很好听。

“吴师傅,您这家店开了多长时间了?”

“这个理发馆,先是国家的,到1985年后推行商业改制,我申请买下来,才变成了私营店,变成我自己的已经7年了。”

“这周围的店铺怎么都关门了啊?”

“城市要重新规划,这里要改成步行街了。”

着,吴师傅眼圈忽然红了,,“但是理发馆的招牌不能摘,它从哪里来,还到哪里去。张掖路又扩建了一长截,我已经订好了一个店面,将来就搬到那里去。”

我,“还是您有远见,老燕恋旧巢。”

“哈哈!”

吴师傅笑笑。

吴师傅走入店堂后面的换衣间,先摘掉老人帽,露出一个硕大的光头,再戴上白色无沿的圆顶工作帽;然后,脱掉外套,穿上长长的白大褂。

看着吴师傅打整得这么专业,我心里,吴家手艺代代相传啊,将来他的手艺肯定又会传给儿孙这一辈,儿孙们还是干这行!

“你先坐着喝茶,我穿戴好了,再去磨剃刀,开热水器,烧热肥皂水。”

吴师傅着,去拿剃刀。

“好咧——”

我又讨好地,“吴师傅,你腰板直、身子正,穿上这身行头,太帅气了啊。”

吴师傅忍不住仰打了几个哈哈。

店堂墙上的挂钟,当当当地敲了八下。

门外有汽车轮子的沙沙声由远而近,驶过理发馆的门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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