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日子在寒风中褪去颜色
湖中的水刚开始还是浅浅的,但渐渐越来越深,我明明知道纵深处有颠覆的危险,但那近在咫尺的岩石和桑的背影,却是这么的诱惑着我!
每一次当我以为靠近时,但每一次都是距离。湖水开始淹没了我的脖颈,岩石好像只有一步之遥!
有人说过,无论你在做什么,开始了就不要停止。我想我此刻即使险象环生,我也不愿停止,停止走近那个无法看清的背影的欲望!
我不知我自己是怎么扒住那个岩石的,当我双手抓住岩石的边缘,把头无力的靠在岩石上,再找寻那个似曾熟悉的背影时,却发现,湖水粼粼,空无一人!
很气馁的感觉,伤心以至绝望,我一阵晕厥,接下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以为我快要死了,但我终是,又活了过来!是罗伯特救了我!
救我的罗伯特,却因为水性不熟而奄奄一息。当巴甫洛小镇的居民赶到时,罗伯特先生正把我托在水上,自己一口一口的呛着湖水!
市长大人因之而惊恐不已!一方面为着罗伯特生命的安危而忧心忡忡,一方面觉的罗伯特带着我们这样招摇过市实在有伤风化,为着艺术而感动不已的市长大人忽然对我们的剧团,有了一种无奈的排斥!
于是,一度以为前方皆是坦途的夏德里先生,在偶尔的对外接洽中,受到了阻滞。关卡屡见红灯。而且为了更显繁荣格里市的文化追求,市长大人又引进了一个“门纽里”的魔术剧团,和我们以对峙之局在格里市展开了一场演出大战!
“门纽里”魔术剧团,因为有着政府要员做坚固的后盾,因此占据舞台的次数,明显的呈上升之势!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夏德里先生对着罗伯特开玩笑道。
罗伯特惭愧不已,纵心中有一万个想把我们剧团捧为巨皇的愿奈总是感觉力不从心。他有退缩之意,抱怨父亲思想观念的陈旧,亦批判市长大人的独断专横,从溺水中捡回生命的罗伯特,明显和从前大不一样。他的鼻音加重,好像伤风感冒一直没好利落似的。
从前那个不顾一切追求浪漫的罗伯特,变的犹疑不定,目中闪烁之意日甚。
终于在十二月的某个傍晚,罗伯特敲开了我们居室的门。这一次,是来告别的。罗伯特遵从市长大人的意旨,要再赴华盛顿进行更深的学术研究!
罗伯特对我表达了分离前的最后一次爱慕,不是用语言,也不是用行动,而是眼眸之间,有无奈和不舍之意。我施施然的站立着,牵动的嘴角,表达着笑意,但是让人感觉不到笑意的生成!
夏小丛大感不惑,她的黑色的眼眸泛着离别的不愉,她大声的问着罗伯特先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罗伯特不置可否,对未来,谁都没有十足的把握!
罗伯特不能肯定我们剧团是否能继续在格里市生存下去,他似乎有万语千言,但期艾中欲言又止。只是给我们提了一个很理智的建议:
紫金城下,花开无重。以你们的实力,应能很快跻越于各路徒有虚名者之上,一展峥嵘!
罗伯特走了,恋恋不舍中却又走的义无反顾。似乎立意在告别一种不太现实的梦境似的!
我们似乎有点失去了重心。我们已习惯了这么样一个风度翩翩的年轻君子,往来穿梭在我们的日常生活和演出中,他似乎早已成为了我们之中的一员,如今突然离去,令我们每个人都有一种或大或小的失落之感!
应该说,我们失去了一个很好的支持者,他崇拜我们的艺术,也曾不遗余力的喝彩!
他们是一个群体,他是一个导者,曾经有一呼百应的能力,没有他,似乎对于我们那种昂奋的欢呼,也骤然的降低了分贝!
我们唯一保有的,还是格里市那些浪漫而天真的年轻人,他们依然是如痴如醉的,欢呼着我们的每一次演出!
十二月在凛冽的寒风中渐渐褪去了颜色,春天的脚步隐隐的漫步走来,不易觉察,但人人都在盼望着花开的日子。瑟缩的雪天,夏德里先生开始忧心忡忡,未来似乎遥远而莫测,艺术的生命害怕萧条和零落,如果偶尔一场演出观众座席不能爆满,夏德里先生必会唉声叹气,无所适从!
海兰尔那眸黑的眼睑,藏着少女的洁净,她总是在不断的拉着小提琴,有比才的《阿莱城的姑娘》,克莱斯勒《爱的喜悦》,门德尔松《春之歌》,她精益求精的样子,让人是多么的感动!
“我多么害怕,多么害怕你会沉沦下去啊!”有一天,海兰尔望着疲惫的我,喃喃着说道!
那是因为我对于演出,缺少了一种应有的热情。海兰尔似乎认为我注重观众的喝采,在没有赞美的天空里,我会没有了翱翔的激情。其实不是,我其实不是这样的,我从来也不奢望人头攒动中的狂热捧奉,能带给我不竭的艺术灵感!
我只是有点累,有点闷。我似乎对于一成不变的生活,已经渐渐起了厌倦之心!
终于有一天,海兰尔提议我们剧团,不妨到京城寻求更好的发展,夏德里先生立刻表示赞成。
于是行程定在春节前一个月,大家忙着做远行的准备,我们和格里市居民的来往,渐渐的淡了下来,而演出似乎也在嘎然而止中终止。格里市的人们容易激动也容易遗忘。我们自然而然的走出了他们的视线!
我们开始热烈的憧憬起未来。海兰尔耽于柔美的幻想,夏小丛渴望着京城繁华世界里的一切,而我,则幻想着去一个新的国度,携带着桑之灵魂,重新走进我们不为人知的内心世界,更深、更深的沉入下去!
夜晚星灯下,我执笔于桌前,满腹相思,欲诉、欲诉!
桑,我明知没有可能,但我却日日的奢望着,不求长相厮守,但求一见!当我在日记上写下这一行字时,我冰凉的眼眸滴下成串的泪滴,滴在我苍白的手指上,碎成了一瓣一瓣的不成形状的图画!
这时我的体内忽然的有了异样的反应。我忽而一凛,从天幕之际好似传来曾经桑说过的,他每出语一次,他蛰伏在我体内的生命,就将锐减十年!我忽然知道,我在做着多么愚蠢的幻望,我不敢,我再也不敢去轻易削弱我所爱的人的生命了!
桑,如果这就是目前我和你固有的格局,那么我,真的已经是很满足了!(2011、4、10日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