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翦翦秋水寒

是罗伯特,穿着半长的深蓝风衣,步态从容的踱了进来!

我坐在床上,甫一看到罗伯特,就挂上了一脸的冷傲!

我虽是大病初愈,但决没有憔悴的病态。我的脸虽是苍白的,但是我的眼眸处,是一双清澈的像要滴出水来的秋水翦子。这双翦子样的潋滟瞳子,是如冰一样的冷冽!

“博瑞蒂!看到你贵体复康,真是从心里高兴啊。”罗伯特不请自坐,远远的望向我来!

如果我违抗了我的内心,那我一定是与这个世界有无可避免的不适!因为我此刻的内心,竟是感觉到一种压抑的忧伤!

如果我可以够敏感,如果我可以够忠诚,那么我在面对每一个年青男子暧昧的示好时,我就会有一种逃离的想法,因为,哪怕是一个毫无意义的短暂的近距离接触,都使我生出一种击彻心扉的悸动!我怕,我有哪怕一秒钟的、对桑的背叛,既使是一个眼神!

不,我不想背弃我挚爱的初衷!

意识里,我不想让桑伤心,一点都不想。哪怕桑仅仅是一个空幻的幽思!

我亦不愿对除桑以外的任何一个男子生出好感,不是不愿,而是根本就无此可能!

“杯影留晚香,翦翦秋水寒!”两相守望的秋寒朝露,薄更夕暮,仿佛日日染却的卷轴画廊,心之中,是不愿有尘世一丝一毫的污损!

自然,别人是不了解我这样怪异的想法。我的周身上下,笼罩有多重的魄人心魂的寒意,那么我的感情,就隐藏的有多深!

罗伯特的英国式烟斗,又一次故作优雅的放在了唇边!

他要做出深沉的样子,那么他对于自己说话的音调,也注入了十二万分的低沉和悠缓!

他说,他已包下了大半个剧场,期待我们“维也纳桑夏剧团”的再次演出!如果今晚不做演出的打算,那么明晚也行!

可是博瑞蒂刚刚裁,还没有完全复原,怎能演出?海兰尔看起来颇为担忧我的健康,出口回绝!

这个黑眼珠的姑娘,每次看向我,眼神都是涣散的迷惑!

“当然,一切都要看博瑞蒂的定夺了!”罗伯特淡淡的说。

他抬腕看了看手表,似乎有要走的意思。

这时从门外走进一个信童样的孩子,伏在罗伯特的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罗伯特微微一笑,向门外挥了挥手!

有几个十六、七岁样的男孩,抬着一个鼎一样的香炉,走了进来!

我一时间愣怔莫明,不知这个浪漫的少公子,又在玩什么剧情!

“这是‘薇萝丝’火炉,在寒冷的冬天,燃着这样一个泛着幽香的火炉,该是怎样的一种享受!”罗伯特友好的笑着,向夏德里先生说道,“这是送给博瑞蒂小姐的,这个屋子潮温而阴冷,绝对不适于她这样的艺术家生存的!”

夏德里先生诺诺连声,在艺术和利益二者之间,他总是毫不犹豫的就倾向了后者!

我要拒绝的,我皱着眉,马上就要出声!

然而罗伯特笑着站起来,摸了摸夏小丛的头发,很快消失于门外!

是我不够坚定,还是我语失江东?我竟然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堆在屋里的庞然大物,未及做出任何的反应!

夏小丛和夏德里,围着火炉啧啧有声。火炉是深碧色的,造型为典型的十九世纪初期的圆鼎形状,立耳、深腹、柱足,双立耳饰龙纹,腹饰瑞鹤图案,带扉棱,雷纹衬地。厚重,美观,饰纹华丽。

如此贵重的物品,怎能轻易收受?心里掠过一抹微恨!

有烟,从那炉的四壁针眼大的细孔里钻了出来,并在室内,依附着一层淡淡的、紫贝一样的微香!

有红的火光,隐隐显现在火炉内,室内,立刻有了奢侈的暧意!

夏小丛兴奋的在室内跑来跑去,喊着“好漂亮的炉子C香的烟味!”她的黑色靴子,重新弹跳起魅力!

而我,则是一阵眩晕!一阵恶心!

我本是出身于轻寒,又怎能消受如此雅致贵重的物品?我冷笑一声,变色的叫道:

“快,把这火炉扔出去!这股香味,会严重威胁到我的健康!”

我虽然不够淑女,可如此失态,也有点非荑所思!

我真的有那么可怕吗?我发现海兰尔惊恐的看向我,然后又迅捷的把脸扭向了别处!

是的,那罩着我的紫芒,此刻是尤为寒凉,它像尖刀一样!我甚至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因为刚才怪异的怒喊,有破裂之处的血,滴滴的渗透出来!

也许是我的样子,不同以往的、有了一种可怖的反常,夏德里先生赶忙推着炉子,送到了自己屋里!夏小丛也回旋着跑去!

屋外,送进十二月冬季的寒风,很快的把那些粘附于人鼻腔之内的那点异香,吹的无影无踪!

我的内心,似乎感觉好过一点,眉色间,亦渐渐的缓和下来!

我们今晚,可以进行一场出人意料的演出。海兰尔,你要不要做些演出前的准备工作呢?我刻意的、柔声的对着立在窗前的海兰尔说道!

海兰尔惊讶的看向我,如同刚才惊惧于我歇斯底里的爆发一样,此刻,海兰尔对我前后判若两人的突然转变,同样无法接受!

难道你做事总是这样随心所欲吗?海兰尔不解的凝视着我。万一晕倒在台上呢?

怎么可能呢?我是一个没有特别把握而轻易行动的人吗?

也许是我的自信给了海兰尔安慰,或者是我的决断让海兰尔重生迷惑,她没有作声。

但演出总归是令人欣喜的消息,最后海兰尔看我一眼,浅笑着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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