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命
一夜辗转难免的贺若心,在那些新闻的冲击下,不停的回想着晚上沈恺恒突然闯来家里说的那些奇怪的话和他那让她看不懂的表情。他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她说?他既然帮杜寒惩治了凶手,也和姚雪解除了婚约,却为什么对她只字不提?
思前想后的她,终于还是忍不住给沈恺恒拨了电话过去。
就算是对他道一声谢吧,仅此而已。她心慌的拿着电话,这样想着……
怎知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
她鼓起勇气又连续的拨了两次,依旧无人接听。
她垂下手,低下头,双手紧紧的握着寂静的电话,心里说不清是失落,还是释怀。
也好,不接也罢,免得和他再多纠缠。
“咝咝”~汤煲里的浓汤翻滚起白花,惊醒了走神的贺若心,她长长的舒了口气,掩下眸中心头所有的情绪,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个早就该和自己无关的男人,而是认真的为杜寒熬着补汤。
医生说他可以适量进食些流质了,她一大早便起来用心的为他煲汤。接下来是到医院送饭,把儿子留在杜寒身边安顿好,然后自己去打点滴,然后去单位上半天班,然后下班为杜寒和儿子做饭,晚饭后陪杜寒聊天,然后再带儿子一起回家睡觉……
这才是她的生活,枯燥乏味却又实实在在的生活。
沈恺恒,我们注定不属于同一个世界。
你的海拔,我高攀不起。
贺若心苦涩又自嘲的勾起唇角,慢慢的,轻轻的,搅动着翻涌的汤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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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沈恺恒正在驶回A市的路上。
后座上的他眉头深深的拧紧,睡的格外的沉。
身侧静音状态的手机屏幕闪了很久,他自是毫无察觉。
副驾座位的方煜铮看着后座上他那张疲惫的脸,心里早已苦的不是滋味。
前一晚淋雨归来狼狈憔悴的他,回到酒店便开始急着处理手头的所有事情,又是一夜未眠,直到天亮他们出发。
方煜铮知道,这一次他病情的反复恐怕十分危险,否则他也不会连夜把集团所有的事情都详尽安排妥当,甚至,立好了遗嘱。
他把财产的三分之一给心恒慈善基金做了一次性巨额注入,并决定将日后集团年收益的百分之五十用于公益慈善事业,财产的另三分之二分别划到了贺若心和贺凡名下,并将掌管集团的大权交到方煜铮手中,直到贺凡成年后再由方煜铮辅佐他逐一接管集团要务。
一份承载着无上信任的遗嘱,让方煜铮倍觉压力,又倍感苦涩。跟随沈恺恒二十多年历尽风雨生死的他,头一次红了眼睛。
他让司机把车子开得更慢更稳,唯恐吵醒了难得睡着片刻的沈恺恒。
他扭回头去,不忍再看那张倦意难扫的脸,却不知此刻的沈恺恒却轻轻弯起唇角,浅浅的微笑起来。
在梦里,他终于把那个调皮捣蛋又机灵可爱的小东西抱在了怀里,任凭他怎么挣扎都不肯松手,反而故意笑着用硬硬的胡茬去扎他嫩嫩的小脸蛋,惹得他愤恼的撅着小嘴大喊大叫,“坏大叔,你好可恶!”
“叫爸爸,叫爸爸的话我就饶过你。”他把小家伙高高的举过头顶,看着他瞪的圆圆的大眼睛,满脸暖暖的笑。
小家伙轻轻一哼,小脸执拗的扭过去不看他,小嘴嘟囔着,“才不要叫你爸爸,谁让你和妈妈串通好只喜欢女儿不喜欢我的5爸爸,你连名字都没有给我起,竟然起了那么一个女里女气的破名字,我才不要叫沈惜若!”
“哦,原来你是因为这个才不喜欢我?”沈恺恒把他揉进怀里,忍不住亲着他的小脸蛋,低低的叹着,“那我就放心了,我只是害怕你和妈妈一样,不想要爸爸……”
他抱紧小家伙,把头紧紧的埋在小家伙的颈窝里,紧紧的,生怕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不见,再也看不见……
……
“恺恒,醒醒。”
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一下子把沈恺恒惊醒,他猛的睁眼,在看到车门边爷爷奶奶那两张苍老悲痛的脸时,努力撑起笑脸,“太困了,不知不觉睡着了。”
他下车的时候才察觉,脸上竟有两道湿湿的水痕,顺着眼角,一路延绵到腮边。
他顿了顿脚步,胡乱挥手擦了擦,回想着那个温馨却再也触不到的梦境,深邃的眼底渐渐漫起两片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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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宅的客厅里,气氛压抑的让人透不过气。
除去一脸淡漠的沈恺恒和目光迷离懵懂的沈正天,沈寒升和老伴儿都是满脸的悲戚。
“恺恒,我们尽快出发吧,早点赶过去早点解决治疗,万万耽搁不起。”沈寒升的声音一下子变的老态龙钟沙哑欲裂。
沈恺恒淡淡的笑了笑,“爷爷你不用去,去再多的人也没用,有方特助跟着我就足够了。”
“那怎么行,我要守着你,第一时间等到你的好消息。”沈寒升忽然扭过头去,声音哑的再也发不出音,低低的咳了起来。
沈恺恒收起笑容,起身蹲到他面前,深陷的褐眸认真的望着他,“爷爷,如果你真为我好,就请你再也不要为难若心和孩子,不要再惦记着把孩子抢回来,我求你。”
“你……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着那个女人!”沈寒升愤怒又悲恸,沈恺恒固执的看着他,“我虽然会离开,可我已经安排了人时刻保护着她们母子,就算爷爷你派人过去,我的人也绝不会手软,那是我下的死命令。”
“你……你的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那个女人究竟有哪点好值得你这么做!”沈寒升又是猛咳不止,沈恺恒轻轻的拍着他的背,低哑说道,“爷爷,我和她之间,一切都是命定的事,逃不开。我和爷爷这么多年里一直因为她闹的不愉快,以后终于不会了,所以,这是我最后一次请求你,爷爷,如果你再不答应,我会走的不安心的。”
“混账,胡言乱语,你再敢给我说这些不吉利的话试试!”沈寒升又悲又愤,忍不住扬手要去打他,却在迎上他那坚定的目光时,不由老泪纵横。
“好,我答应你,你赶紧走,赶紧去找斯温教授把病治好,赶紧给我回来。我沈家……沈家不能没有你,恺恒……”老爷子终于再也忍不住,用力拉起他便把他推向了门口,而自己却背过身去不看他,只是无力的挥着手,“煜铮,赶紧和他去机场,时间耽误不得!”
沈恺恒走出很远,临上车前回头留恋的看向门边时,三位老人都已是泪落满襟。
他微笑着挥了挥手,迅速上了车。
直到飞机穿行在云霄间,彻底飞离了这片生活着至亲至爱、交错着斑驳恩怨的土地时,他才依依不舍的闭上了眼睛。
似是叹息,又似是解脱的,舒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