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6章 重把旧事提

皇上已经决定十五前的宫宴赐婚公主与江睿央，你……欲言又止，终究没有说下去。这是今日温子谦唯一对她说的话，唯一的。

“李大哥怎不在府中过年夜？且这佳节还得呆在军营。”木暖晴盯着手里凉透了的茶，向来极有耐心的她竟受不住这冷清，寻摸着一个话题。

“我啊？”李之延提起煮酒的热壶，为自己斟满酒，先是放在鼻翼，让香气顺着鼻道飘入，随后一饮而尽，目光闪烁着一侧的烛火，嘴角的幅度若有若无：“先是不能，后是不想。”

“不明白。”

“知道护国大将军和将军夫人怎么死的吗？”

望着李之延脸上的笑饱含对命运的无可奈何，木暖晴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前丞相之子李俊时年好色之徒，当街轻薄将军夫人，将军夫人一身贞洁，三尺白绫悬梁自尽。大将军一把长剑血染奠堂……”

李之延知道事情经过，可都只是听说，而木暖晴，则是所有细节的目击者，那红与白的张扬如同火山爆发一下子席卷了她的大脑，所有的画面喷涌而出。

温初暖临死前眼中那最后一抹柔情，嘴角那最后勾起的幅度和穆天擎抽剑在空中划过的银光，分毫不差起重新上演。手里的茶杯倾斜，茶水顺着衣袖流淌，浸湿一大片，无人感知。

“那时候，全国哀声连连，各地上书弹劾，最后皇上一道圣旨赐死李俊，念在老丞相劳苦功高，赐告老还乡。李家九代，男丁入伍参军，终年驻守军营；女子入宫为婢，终生不得出宫。”

“老丞相爱子，一头撞死金銮殿，只求保其子一命。皇上念在李妃削发为尼和老丞相之死，饶了李俊一命。我便是那害死大将军的人之子。”

“当年你哥哥也问我为何从军？当时我并未作答，如今却是无法作答。幸得战场有你哥哥相护，不仅平安归来，还得皇上特许偶有闲时，可回家短住。”

“那为何后来不想了？”

“只是这良辰佳节，就是在府中如何能叫人心安，作为罪孽如此深重的李家后人。”李之延把玩着手里的空杯子，看眼前热酒因翻滚而蒸腾的热气，突然静默半晌才缓缓开口：“总觉得在军营，你哥哥还在……”

若是寻常，木暖晴定是吞口水都会将自己呛住，什么叫她还在？？！可此时……为何她心底却酸得像是在发酵？

“李之延，其实李家并没有什么错。”木暖晴轻轻地说。

真的，李家没有错，穆家也没有错，造成两家人如今的悲剧只是因为一个叫皇权的东西，抓不到，摸不着，却就是能让所有人败得一塌涂地。

“你不懂。”李之延摇头，沉默很久很久，给自己斟满酒，再次一饮而尽：“这大将军就是嵩国的顶梁柱，只要将他的军旗往城墙上一挂，在将军有生之年是不会有人敢起攻打嵩国的歹心的。虽说大将军是与将军夫人情深，却也是因我们李家而死。这边疆才有战事乱，边境百姓生灵涂炭。”

李之延看着木暖晴低头不语，想了一圈觉得自己说的她可能不懂：“般说罢，若是大将军在，你哥就不会去战场，就不会死。不仅是你哥，包括所有没能从战场上回来的嵩国百姓！这样……你还会说李家没错吗？”

“呼……”木暖晴仰起头，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她其实真的想说，不是李家的错，可是她说千百遍也于事无补，改变不了过去，也没有任何意义。“李大哥，对不起……”

“你说对不起作甚？该是李大哥对不住你，你哥都是因为我才没能回来的。”李之延一杯酒接着一杯，喝罢喃喃自语，“今日是多喝了些了。”

不久以后，李之延终于明白为何木暖晴会跟他李家没有错，与他讲对不起，原来……这一切不过是个可笑的恰巧，他爷爷一定得死，穆天擎也必须死，只因为恰巧，毁了两家人，在这场斗争中，每个人都是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