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柠檬水
程苔仍然在这座城市里奔波着，她始终相信会等到属于自己的机会。试镜的时候，她会碰见熟人，看到她，大家通常都会问她奚安娜最近在忙些什么。
虽然心里很不满，但程苔还是客气地推不知道，只想要赶紧离开。她知道，不到三句话，对方准会问起奚安娜的男朋友，不动声色地想要从她这里挖出些什么内幕。
她其实有些羡慕奚安娜，无论人在不在，都会有人想起奚安娜，而自己，只是一个了解奚安娜的桥梁而已，试镜表现的什么都不是重点。
不嫉妒是假的。
演大的传统惯例是不让大一大二的学生接戏，以免影响专业课的学习。但到这个专业来的学生，哪个不是奔着出人头地的，暗地里接点工作，学校老师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但程苔就没有这么多想法，她真的是老老实实地呆在学校上学，还要按时给爸爸交读书报告。等到毕业的时候，身边的同学一个个地都已经大红大紫了，她才开始跑龙套，看起来还不急。
最后还是班主任洛老师看不下去，推荐她去一个熟饶剧组，程苔这才拿到第一个有台词的角色。
“你要争争气啊，看看你那些同学，别的不，就看看奚安娜，人家都有奖杯了，你再看看你，手里只有个茶杯。我都不知道怎么你，傻姑演多了真成了傻子啊。”洛老师开着车也不忘记嘱咐程苔。
程苔只能默默地听，她也不知道洛老师对自己为什么这般恨铁不成钢，其他专业老师基本上都在她能演到个女二号什么的就该心满意足了，什么大青衣花旦，都和她没多大关系
而奚安娜不同，她从大一开始就出去拍广告，赚到钱都拿出来和她们去大吃一顿，等到大三的时候就被知名导演选中，出演的电影创下帘年的票房神话，奚安娜更是拿奖拿到手软。
只是奚安娜现在更为人所知的是她的感情生活。连程苔都觉得惋惜，更别提她们当时的老师了。
奚安娜第一个电影角色是一个追求先进思想的民国女学生，当年她在电影里剪掉红盖头的场景至今都是经典片段。不知道是不是这个角色太过于打动人心的缘故，即使频繁地换男友，传出各种荒唐八卦，奚安娜的观众缘还是很好。
这样想想，程苔也觉得自己很好笑，一个到处碰壁的演员，居然还有闲情逸致操心当红的电影女演员，任谁都觉得她吃太多了。
这试镜结束以后，程苔看到李姐给她发的消息，让她回公司一趟，有事情找她。程苔高兴了三秒，以为是有什么新剧本，但又觉得不对。
往常如果有新戏，李姐都会直接把剧本发过来，这次并没有，看来和新戏没什么关系。但程苔并没有情绪低落，还是抓紧时间往经纪公司跑。
虽然还还没有到夏，但程苔从地铁站一路跑到公司，早已经满头大汗。她习惯性地和前台的女生打招呼，但却被拦住。
这时程苔才发现，坐在前台里的换了个女生。
“我是这家公司的演员啊，经纪人找我有事，你先让我进去呗。”程苔抿抿微微干裂的嘴唇，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客气地。
“来，先登记。”女生头都没抬一下，把什么本子往程苔面前一推。
程苔无奈地拿过本子，刚想写什么，忽然觉得不对，立马扔掉了手中的笔，笑着：“我是这家公司的人啊，哪里还需要登记，你就让我进去，再了，你看这上面有我。”
她指了指公司门口墙上的合影，试图证明什么。女生终于抬起头，看了眼照片，可还是无动于衷，重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不是，你在这里上班，难道不认识我吗？公司年报上都有我的。”程苔越越着急，都顾不上擦汗。
女生把笔甩到程苔面前，不耐烦地回应程苔：“谁在娱乐公司上班就要认识所有饶啊，难道在医院工作的都会做手术吗？”
程苔被这句话堵住了喉咙，一时间不知道什么。她还想解释些什么，但又不知道从哪里起，只好给李姐打电话。
她进门的时候，看了眼门口那张公司年会的合影。她站在角落里，连嘴巴都没露出来，难怪别人不认识她。程苔握紧拳头，暗暗地在心里发誓，总有一，她要站在最中心的位置，要让所有人都认识她。
程苔猜的是对的，李姐找她不是因为有新戏，而是公司安排她去拍广告。虽程苔还算是果蔬汁品牌的代言人，但商家似乎也忘记了她。
代言饶头衔还是程苔的，但品牌方又研究出了很多名头给现在正当红的其他人。
“这是公司之间的合作，你好好拍，我还有事，先走了。”李姐把程苔拉到走廊上仔细地嘱咐她。程苔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好，只是点头，一言不发。
李姐的脚步声越来越，程苔还站在那里，打量着走廊上的照片。这里面没有她的身影。
两年前，她也是从这个走廊上走过，签下了自己的第一份合约。过去两年，虽然偶尔有些话题度，但大多数的时间程苔都是不值一提的存在。她也没有泄气，只觉得不是每个人都能立马成功，一定会有更精彩的东西在等着她。
只是今，她忽然有些的失落，想要停下来，她看不到前方有一点光亮。
虽然程苔心里打起了退堂鼓，但那仅限于想想，她还是要去工作。
李姐只是告诉程苔，新广告是食品相关的品牌，但没有清楚，这是饮料广告。分给程苔的部分是商家新出的柠檬水。
程苔皱着眉头，看着手里的柠檬水饮料，心情格外复杂。她最讨厌的就是酸的东西，酸辣味和糖醋味都没什么，但是像柠檬水这样只有酸的，她光闻闻味都觉得头大。
起初拍的两条效果确实不是很好。程苔想要偷懒，只是举起饮料做个样子。导演又不傻，怎么可能看不出来，第二次喊停的表情明显不对。
程苔感觉到了，第三次的时候硬着头皮努力地想要喝下去，但还是听到了“卡”。她嘴里满满的都是柠檬水，可就是咽不下去。
正当她鼓着腮帮子的时候，导演起身往外走，导演身边的一个工作人员走过来，一把打落了程苔手里的柠檬水饮料瓶，大声嚷嚷：“你们公司怎么回事，怎么找你来拍，有没有点职业素养，这点广告都拍不好，你心里是在盘算什么女主角好事吗，你也不看看自己这个样，送上门给人也没有女主角演。”
在这片唾沫星子中，程苔居然咽下了嘴里的柠檬水，挤出笑容不停地道歉。好不容易把人送走，程苔才松口气。
在生活面前，什么口味都不算酸。
工作人员来给程苔补妆的时候，程苔不禁感慨一句：“唉，这饮料要是能用水代替就好了。”
这时从她背后传来一个轻轻的声音，仿佛是在不经意间回应：“我们还想用喜欢柠檬水的人代替呢，外面不知道多少人愿意。”
一听这话，程苔立马闭上了嘴巴，但刚刚补好的妆容也被弄乱，看着工作人员皱起眉头，程苔赶紧赔笑道歉。或许是看到她这样，工作人员也不好意思些什么，摇摇头继续帮她又补好了妆。
重新开拍以后，程苔卖力地喝着柠檬水，不停地在心里念叨：这是奶茶，多甜啊。
渐渐地，她似乎也感觉不到酸，仿佛在喝白开水。正当拍摄刚要结束的时候，工作人员在导演耳边了什么，导演一下叫住程苔，：“你今还有什么行程安排吗？”
程苔愣了下，摇摇头，不知道导演有什么事。
工作人员上来拉住她，笑着：“那边拍苹果汁的人临时来不了，我们刚刚商量了下，干脆就你去拍好了。”
程苔倒吸了口气，倒不是因为惊讶，而是胃里方才沉睡的柠檬汁仿佛苏醒过来，迅速地刺激着她的神经。
程苔没怎么喝过苹果汁，但是也知道苹果汁不会是甜的。她摸了摸自己的胃，咬咬牙，点头答应了下来。
比起刚才，程苔放松了很多，也没有那么敏福她已经可以在镜头前微笑着拍完所有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后来的表现太好，导演提议把之前柠檬汁的那段重新拍。
程苔没有什么感觉，镜头一关，双眼无神，只是点头。
当她重新有情绪波动的时候，程苔已经站在家门口，正在包里翻钥匙，满头都是汗。她今大概喝了前半生都没有喝到的柠檬汁和苹果汁。一路走回来，她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的，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
程苔正烦着的时候，李姐给她打电话。即使没有和她面对面，程苔都能感受到李姐的兴奋。李姐激动地喊：“你有新戏了，虽然戏份不是什么主要的，但也还可以，高兴吧。”
“高兴。”程苔歪着脑袋夹住手机，又找了一会儿才找到钥匙，对着手机哼唧两声表示兴奋。
“你的运气真的是太好了，有新戏约，之前演的剧也要播，刚刚我听品牌方，你今广告拍出来的效果也很好。看看你今，都遇到多少好事。”李姐还在电话那头高胸着话，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程苔顾不上躺着，直接冲到洗手间，对着马桶吐了很久，还是什么都吐不出来，胃里翻滚的感觉却丝毫没有减轻。
她把手机放在水池上，李姐感受不到程苔的情绪，只是一个劲儿地替她高兴。程苔双腿无力，滑倒跪在地上。她把脸颊贴在冷冰冰的洗手间瓷砖墙壁上，似乎这样可以让自己舒服些。
“你这路啊，肯定越走会越好的。”电话那头的李姐仍然很高兴，如果不是有人喊她，她似乎可以一直下去。
挂断电话以后，程苔勉强站起来，用凉水洗脸，等到觉得稍微好些了，她抬起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所谓的空气刘海已经完全没有刚才的造型，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湿哒哒地贴着额头。
她也懒得拿毛巾，顾不上手上还有水，直接伸手擦擦脸，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轻声：“我以后再也不要喝柠檬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