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谋无遗策

看着商宴不知所措满脸惊忧的样子,楚依安压抑着唇齿间的咳嗽,他缓缓舒了一口气,轻声道。

“不碍事。”

商宴敛起衣袖为楚依安擦了擦唇角的血渍,看着他额角渗出的细汗,已然是心痛的不行。

“怎么会没事,怎么会没事呢?”

商宴连连说了两句,语气显得有些急促焦灼,“你背后的箭伤都还没好,从崖上护着我摔下来浑身都是伤,更别提还喝了那杯毒酒……”

说到后面,商宴的声音渐消,眼泪不争气的蓄满了眼眶,有心痛也有自责,更恨自己的没有用。

她清楚的知道,皇叔身上的每一处伤,都是为了保护她而受的啊!

皇叔身上除了那处箭伤,肩胛上还有长长的一道刀疤,商宴知道,那是在昆水池西夏死侍的大刀砍的,还有那胸前的一处剑伤,是在金殿前她亲手刺的。

这些伤疤带着记忆刻在楚依安身上,却远比刺在她身上更令她心痛。

商宴虽然没说出口,但她心里却是无比的愧疚痛苦,甚至在为他上药时手都在抖。

炽热的眼泪滴在楚依安肩膀上,烫的他浑身微微一颤,商宴也被那滴泪水的滴嗒声吓了一跳,她急忙用袖口擦了擦脸,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为楚依安包扎伤口。

楚依安何等敏锐,又怎么会不知道呢?但他也只是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并未说话。

待商宴为他换完药后,楚依安伸手将微微敞开的衣袍拉上。

见她通红的一双眼,楚依安轻轻叹了口气,“那蛊毒虽然猛烈霸道,但我在喝下它时已经封闭了全身的经络,压制了自己的内力,后来我通过割掌放血强行将毒排出体外。”

楚依安缓缓说着,虽然他的脸色还有些苍白憔悴,狭长精致的凤眸在火光下却是格外清明。

“只是这毕竟是西夏的奇毒,会随着内力在体内游窜,无法彻底排出,仍然残留了一部分在体内,跳下悬崖时我强行催动内力,导致余毒毒发暴动,所以才昏睡了这么几天。”

火光下,商宴认真的听着,只是眼里还闪动着泪花。

“如今既然我已经醒了,就表示余毒已经清理干净了,只是内力还未完全恢复,再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说着,楚依安伸手从篝火上取下烤熟的野兔,掰下一只皮薄焦脆的兔腿递给她。

“等明日睡醒了,我就带你离开这里。”

毫无意外的看着商宴下意识间伸手接过,楚依安眼里又增添了几分笑意。

“小心烫。”

商宴埋头啃了一口,兔肉的鲜香充盈在唇齿间。

皇叔说这么多就是为了不让她担心,但在皇叔昏迷不醒的那段时间,只有商宴自己知道她有多么恐惧害怕,惊慌失措。

她想,这世上恐怕没有什么比起失去皇叔更让她害怕了。

可是启儿真的很担心你。

关切的话语就盘旋在嘴边,但见楚依安淡定从容的样子,商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吃着吃着,商宴吸了吸鼻子,总想着要说些什么。

“那我们明日是回西疆吗?也不知道如今和西夏的战况如何了。”

闻言,楚依安看着眼前跳动的篝火,微微挑唇一笑,精致完美的侧脸仿佛对世间的一切都尽在掌握。

“这也有好几天了,既然北堂拓的军队还没找到这里,就说明大战已经结束了。”

“在来雁云楼之前我曾与陈疏商议过,倘若一炷香之内你没出去,就立刻率大军攻之。”

“北堂拓心浮气躁,必败无疑。”

商宴心里咯噔一下,她捧着兔腿,看向身侧气定神闲的楚依安,原来皇叔在来之前早已做好了打算。

也是,皇叔向来心思缜密,谋无遗策,又怎么会真的没有任何防备而来呢。

到底是她自己太过感情用事,一时惊慌失措被冲昏了头脑。

楚依安不疾不徐的继续道,“如若出了什么意外,也不必顾念太多,只对外宣称陛下起驾回宫以慰人心。我自会护着你,平安回到奉安。”

商宴没说话,只闷声啃着手里的兔腿,方才还令她馋的慌的兔腿突然吃起来有些索然无味。

楚依安只当她是饿坏了,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目光直直落在她用布条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右手上。

眼神暗了暗,楚依安想起他醒来时看见的篝火旁那块血迹斑斑的霜寒碎片,这丫头,这几日为了救他也吃了不少苦。

在他彻底失去意识前,昏昏沉沉中,他总是听见她一遍又一遍的呼唤着他。

或担忧,或惊恐,或急促,或低喃。

他能感受到暴雨砸在身上的冰冷,也能感受到她弱小身躯背起他的无助。她那时候一定很害怕吧,他到底是让她惊惧了许久。

凤眸微垂,楚依安掩下眼底难辨的神色,一时间洞内两人都没有说话。

夜深,一轮明亮雪白的弯月悬挂在天边,繁星闪烁,洞外的密林中风声呼啸着,不时传来几声嘹亮的狼嚎,夜风从洞口吹进来,带着微凉的寒意。

商宴靠在楚依安身边的石壁上打着盹,她本就穿的单薄,风一吹把身子又蜷缩了起来。

正在闭目调息的楚依安张开双目看了她一眼,突然开口道。

“启儿,过来。”

商宴应着声睡意朦胧的凑过去,楚依安展臂将她揽进怀里,支起一条腿,将她的头枕在膝盖上,宽大的外袍将她整个身子都包裹起来。

温热的手掌覆上她得耳朵,楚依安声音轻缓低沉。

“睡吧。”

温暖驱散了夜晚的凉意,商宴心满意足的阖上眼睛,嘴角含着丝笑意沉沉睡去。

这一觉商宴睡得格外踏实。

次日天光大亮,商宴在铺的厚厚的干草丛里醒过来,身上盖着楚依安宽大的外袍。

洞内已经没有了楚依安的身影,商宴用手支撑着坐起身来,忽然发现掌心的布条已经被换过了,还细致的上了药。

心下生出一阵暖意,商宴整理了一下衣袍,起身朝着洞外走去。

天光尚有些刺眼,商宴左看右看都不见楚依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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