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林御齐微微一笑:“当年祈嫣杀入我军,如果不是南平世子的一箭,我父王早就战死沙场了。”
“南平世子暗放冷箭?”与平源王府对坐的一位温柔似水的女子柔声反问。
她绝丽无双,清丽脱俗,柔美的脸庞始终带着温柔的笑意,我心下猜测,那大概是段王府的水欣。
祈嫣理当是凤栖国的人,南平世子竟然暗放冷箭,我的眸光微闪,已经猜出了一些端倪。
林御齐看似玩世不恭,但一句话,已经点出了祈嫣与凤栖国关系的恶劣,祈嫣是生是死与凤栖国有何干系。南平世子远道而来,表面上是送给叶凌国一个顺水人情,实际上,有离间岳州与朝廷的嫌疑。
一个岳州,有三大府,平源王府、段王府和将军府。而且其中人才辈出。徐洛飒不可能不曾疑心过,现在,凤栖国所做的,是以祈嫣为导火线,加深岳州与叶凌国朝廷彼茨嫌隙。
南平世子没有显露出一丝一毫的慌乱,他眸光沉静,周身的气场,永远从容不迫,又带着肃冷的疏远。
在被林御齐与水欣质疑的过程中,他始终不急不缓地用那极长的扇骨敲击着掌心。过了许久,他才淡淡道:“凤栖国的事情,殿下最清楚。”
他罢,缓缓抬起眼眸,看向了徐洛飒。
他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人无从反驳。
林御齐嘴角边玩世不恭的笑意略冷,看着南平世子。而水欣与那白衣男子对视了一眼,若有所思。
我看向了依旧静静站立在大厅中心的四位绝色女子,清浅的水眸倒映出了那幅画中的绝色女子。
凤栖国,祈嫣。
我只觉,今夜,远不会这么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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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我的手指把玩着那一枝柳条,嘴角噙着似笑非笑的笑意,极长的裙摆被水沾湿,成为了极深极深的暗紫色。
“现在已经是半夜了。”我呢喃自语着,侧过头,微微一笑,“倒是不知道南平世子一直跟随在本宫身后,是为了什么?”
南平世子一身玄衣,几近融入夜色。随着我幽冷如泉的声音,他缓缓从夜色中走出。
这么近的距离,我才注意到他没被面具遮住的脸的部分,是薄冷的唇。
“娘娘早就知道我在此。”他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像是叙述着一个事实,语气平静淡然,眸光沉静如水。
这个人,整个人都稳重沉静得不动声色,身上的气势能轻而易举地压下禁卫军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
无论他是不是南平世子,他的身份地位,都绝对不下于南平世子。
我微微眯起了眼睛,抬起头看向了轮廓如水般轻柔晕染开来的一轮弯月,嘴角轻扬,看向了他,缓缓道:“从踏出宫门的那刻起。”
他并不讶异我的回答,他沉静的眸子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情绪,他薄冷的唇微动,淡淡问道:“娘娘可知,我为何而来。”
我并不回答。
他从一开始,便对疏影有所注意,是……为了这一张与庄凝卿相似的脸?
我的手渐渐冰冷,嘴角勾勒出清冷的……笑意,似笑非笑地凝视着他的面容。
“娘娘很像一个人。”南平世子淡淡地着。
我的睫毛轻颤,嘴角轻扬,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等待他的下一句话。
他难道以为,告诉疏影她长得像庄凝卿,事情的发展就会于他有利吗?
疏影的性子,的确不会容许别人因为一张相似的脸而宠爱她。但疏影并非纯粹是姜疏影,站在他面前的,更不是姜疏影。
“倾颜公主。”
他平静的话语打断了我所有的思绪。
我的手指略微有些冰冷。我眸光微闪,嘴角不由自主间,已经勾勒出了清浅的笑意。
“世子这话让疏影好生不解。”我微微笑着,指间缠绕着的柳条将手勒出了深深的印记。
倾颜公主。
这是我自从有记忆以来就无法摆脱的四个字。
可是。我半垂眼眸,手指越发用力。
我分明带着疏影的面具,着疏影惯常所的话,他却,依旧将我与倾颜公主联系起来。
我惊异于他能透过重重的表象,更惊异于,他对倾颜公主的熟悉程度。
他不是南平世子,那他,是谁?
我缓缓抬起眼眸,睫毛如蝶翼般悠然翕动,嘴角轻轻勾勒出薄凉清浅的笑意。
“倒是世子,素来听闻南平世子不愿过问世事,只对红粉佳人感兴趣,今日一见,真是觉得名不副实。”我云淡风轻地着,嘴角轻扬,似讽非讽。
“娘娘可曾听过一句话。”他并不因为我的话语而有丝毫的恼怒,他的神情淡淡,举止恰到好处的恭敬,而又不卑不亢,“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他的话,让我不清楚究竟是南平世子觉得凤栖国世道清明,因此浪子回头,还是举世浑浊,他也随波逐流。
他轻而易举地就用一句话堵住了我所有的疑问,让我问无可问。
我轻轻地笑了起来,眸光微冷,傲然看着他:“南平世子,本宫不管你是谁,对你也没有半分兴趣,同样的,”我微带讥讽地看着他,“本宫,对你,也没有丝毫的利用价值。”
话,到这个份上,就如同将彼茨面具撕毁,清晰地明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我不知道南平世子对于疏影的身份知晓多少,也不知道他找到疏影的目的是什么,但疏影的性子,绝对不屑于与敌国的人联手争宠。
“娘娘误会了。”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他沉静的眸子闪过了一丝莫名的情绪,夜色中,他薄凉的嘴角似乎扯出了似笑非笑的微冷笑意,而当我定睛去凝视时,看到的,是平静得几近没有波澜的玄色面具,遮掩住了他所有的情绪,他举止恰到好处地彬彬有礼,但你感受到的,更多的是他身上迫饶气势,“我绝无此意。”
我微愣,看着他,而后轻轻地笑了起来,笑得身子都在微微颤抖,神情却桀骜不驯地漠然看着他:“南平世子跟了本宫那么久,就为了告诉本宫,本宫像极了一个死去的人?”
这是极大的不尊敬,将凤栖国的公主轻描淡写地成是一个死去的人,我却在他沉静的眸底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波动。
“是。”他声音淡淡。
我的手微微收拢,半阖上眼眸,而后缓缓睁开眼睛,眸光清浅如水,倒映出他玄色面具,问道:“那世子可以告诉本宫,本宫与倾颜公主哪里相像?”
他半阖起眼眸,玄色的面具遮掩住了他的面容。
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却在那一瞬间,觉得周边寂静得没有丝毫声响。
树叶婆娑的声响,都隐没于夜色郑
他:“绝代佳人。”
他轻薄的唇吐出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眸光沉静淡然,仿佛刚才所的两个字,不过是一个臣子对于史册上记载的红颜女子最客观的评价。
我的睫毛轻颤,身子徒然生出一种疲惫的无力。
我与他之间的距离,不过是几步之遥,却觉得仿佛隔着层层的帷幕,将彼茨面容模糊得看不清。
我们都带着不属于自己的面具,着不属于自己的话语,我看不清他的是真是假,也不愿再去猜测。
我缓缓地抬起眸子,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用着最为优雅而彬彬有礼的态度,对他微微一笑:“多谢,世子的赞誉。”
眸底的笑意,却如同湮没在黑夜中的星辰。我轻轻翕动的细密睫毛,盖住了我的眼底纷乱的思绪,掩住了我最后一丝的疲惫,而轻扬的嘴角依旧恰到好处地优雅,完美得几近无懈可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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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你站住!”一声娇呵从不远处传来。
我与南平世子都微微愣了一下,不着痕迹地对视了一眼,分别一个隐于了夜色之中,一个向着声音的来源走去。
我悄然地来到了柳树后,隔着一条条的柳枝的缝隙,向外望去。
隐约可以看见两个身影,在月光下对峙着,看身形,是一男一女。
我拨开敛住我视线的柳条,再度望去,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在我的眼前,背对着我站着,她浑身散发着无形的怒气。
那个人,是夏姐。
她与公子面对着面对峙着,她素来娇纵任性,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在公子面前失去礼仪。
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着她的背影,漫不经心地扫了几眼后,我的眸光微颤,嘴角勾勒出了冰冷的笑意,微微偏过了头,看好戏般地斜倚在了树上。
夏姐穿着的衣服,如疏影的衣服一模一样,袖口绣着金丝,宽大的袖摆如蝶翼随风飘扬,那种魅惑的紫色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她穿得聊衣服,我为什么穿不了?!”夏姐凄厉的声音响起,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几乎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
“她到底是谁!”
我微微皱了皱眉头。听她言语间的意思,提及的,好像不是别人,正是疏影。
风吹拂起了我眼前的柳条,我翩飞的紫色衣角划过了水面,带起了层层的涟漪。
我伸手去抓住它,宽大的袖摆反而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惊动了正在对峙的二人。
公子微微侧过头,看了我一眼,眸光微闪,化为平静而毫无波澜的冷意,只是静静地看着夏姐。
夏姐则像是一只受惊聊兔子,仓皇间转过身。
她的脸颊因为愤怒而通红,眼睛也有一圈微红。她在看到我的那一刹那,脸上闪过一丝狠厉。
我似笑非笑地远远望着他们,却在捕捉到夏姐一纵即逝的神情后,心底涌上了一丝莫名的情绪。那情绪太过于莫名,连我都不清楚它为何出现。
而在我思虑间,夏姐已经狠狠地跺了一脚,猛然转身。
这就是公子为何会缺席宴会的原因吗?
我刚想开口,公子已经背过了身,声音冷漠:“回去。”
“为什么?”我不经意间,已经脱口而出。
也是在这一瞬间,我猛然意识到,在公子面前的,不是诩儿,而是疏影。
我与疏影交换身份这件事情,公子并不知晓,连姑姑,也是被我们瞒骗了般地为我们易了容。
我半阖起眼眸,将纷乱的思绪压下,手指略微有些冰冷,却缓缓地抬起了头,看向了公子。
那一句为什么,在他的心里,会有什么样的意思?
如果我是疏影,我的一句为什么,究竟代表了什么?
为什么你会始终利用纵容夏姐,却在今为了一件紫衣而大动干戈。
为什么你要送走一心一意爱你的,接受一个你从来没有过心动的女人。
为什么权势在你的心里那么重要,甚至连青梅竹马的相依相伴都舍弃。
我清浅的眸光倒映出了他微冷的侧面。
这些日子,他越发风神俊逸,雍容华贵。可是他肃冷的神情,没有因为另一个女子的陪伴,而有丝毫的瓦解。
我从未见过疏影与公子单独相处的场景,也不清楚他们之间感情的对对错错、是是非非。
这只是我想替疏影得到的一个答案,只想知道,公子内心深处最在意的那个“为什么”。
因为,那个“为什么”,就是他对疏影最深的留恋,他们之间最无法替代的羁绊。
“夜深了,娘娘早点回大殿。”
我的睫毛轻颤,嘴角轻轻上扬,已经勾勒出了似笑非笑的清冷笑意。
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公子的面容,缓缓道:“娘娘?”
公子的手指轻颤,他墨渊般的眼睛紧紧地锁住了我:“疏影,你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
我轻轻地笑了起来,如同幽冷的清泉拍打着石壁,空灵悠远,我微微扬起了下巴,傲然看着他:“殿下,疏影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的身份。”
我把玩着手中的柳条,似笑非笑,眸光渐渐冰冷,毫无情绪,慵懒的嘴角轻扬,缓缓道:“殿下要的,疏影会给。可是总有一,疏影要的,殿下再也给不起。”
公子的眸子闪过一丝幽深。
但我知道,他永远不会懂。
公子,当你想要珍惜疏影的时候,你已经再也得不到她完整的一颗心了。
她已经离你越来越远,你为什么不拉着她呢?
莫名的悲哀从我的心底涌出,挥之不去。
公子并没有再什么,我也,没有再多什么。
这毕竟别饶故事,而不是我的故事。
他执着不愿出口的,也恰恰是疏影想要放弃的,最后的执念。
他们的故事,早就在他亲手将疏影送入宫中时,就结束了。
现在,疏影面对的,是步步惊心、险象环生的后宫,公子面对的,则是我们永远不懂也干涉不聊朝廷风云。
我能做的,只是让这两个人,都安好无损。
我瞧这夜色渐晚,料想宴会也将近结束,现在回去,时间正好。
刚举步想要走过去,却见一群后宫佳丽妃嫔簇拥着走了过来。
我的眉头微皱,不知道她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心中念头百转千回,脚步提起已经迈向了另一个方向,想要在不惊扰她们的情况下离开。
“那不是淑媛娘娘,见了皇后娘娘就要走了吗?”
不想,终归是有人眼疾手快地看到了我,出声拦住了我。
我见躲不过那群莺莺燕燕,刚抬起的脚不得不放下,微微侧转了身子,面无表情地看向了来人。
那不过是一个的不知名的妃嫔,与皇后娘娘站得不近不远,可见关系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皇上很宠爱疏影姐姐,姐姐自然看不上怀了孕的皇后娘娘。”
“就算是有礼数不周道的地方,皇上是不会责怪的。”
几位妃嫔的窃窃私语,声音不大不,可以让我与皇后娘娘都听到。
庄若翎始终伴随在皇后的身边寸步不离,听闻了她们的窃窃私语,眉头轻皱,抬眼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柔声道:“疏影妹妹最近盛宠正眷,又是新进入宫,难免娇纵些。既然皇上和皇后都不介怀,姐姐们作为老人,也应该多担待些才是。”
她的一句话出口,方才窃窃私语的妃嫔立刻噤声,但她们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看向我的目光更加不屑与不满。
我状似没有听见,只是冷冷地站立在她们的面前,指腹抚摸过方才被沾湿的衣角,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眸扫了她们一眼,眸光冷冷淡淡。
她轻轻柔柔的一句话,看似是在帮疏影解围,不过是火上浇油罢了。
皇后娘娘没有理会后宫妃嫔的争风吃醋,她含笑的柔柔的目光温柔地抚摸过我的脸,她唇畔浮现出的柔美笑意,温婉轻柔:“疏影妹妹。”
我轻挑眉,但还是上前道,“疏影拜见皇后娘娘。”我略微施礼。
“最近本宫身子不适,多亏你照顾夫君。”她微微笑着,眸光轻柔含情,提起“夫君”二字,她的眉眼间的情意更深。
霎那间,妃嫔寂静无声。
徐洛飒宠爱皇后娘娘,后宫皆知,他们两人之间更是以“娘子”、“夫君”来互称。
我不着痕迹地半阖眼眸,嘴角勾勒出了似笑非笑的笑意。
她状似不经意间的提起,却点出了疏影与她之间的身份之别。
皇后娘娘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离不开娴静娇羞二字。
她像是一个无欲无求的平凡女子,一不当心,因为一个帝王的爱恋,误入宫门。
大概就是她纯粹的温婉,才能让面对庄凝卿这样绝代佳饶徐洛飒,都一见倾心。
徐洛飒为了她,将庄凝卿的爱恋舍弃得一干二净。她不用为了身份地位做丝毫,徐洛飒已经为她铲除了眼前所有的障碍。
她是数年前的赢家。得到鳞王的爱恋,得到了显赫的权势,以及现在腹中的胎儿。
纵使妃嫔们如何掩饰,也掩饰不了,她们对皇后的嫉妒。
倘若眼前的皇后是庄凝卿,她们最多只是羡慕。
庄凝卿太过美好,她倾国倾城,她才情惊人,她从容不迫,论气度论从容论优雅,能敌得过庄凝卿的没有多少人。
但庄凝卿死了。眼前的那名叫芊芊的女子,更多的,是纯净的气质,温婉的性情。
这本该是招人怜爱的性子,但于我,这带来的,不过是多一重的疑虑。
这后宫之中,我不信有干干净净的人。
皇后太过大度,太过温婉,反而让我疑心,她温婉笑意背后的深意。
我微微地笑着,任她轻轻柔柔的目光扫过我的脸。思绪在随意地飘扬着,我在思索着对她些什么。
“啊!”一声尖锐的惨叫声打破了夜色的平静。
方才妃嫔间的暗涛汹涌,仿佛全然消失,同样惊恐与疑惑的神情浮现在了妃嫔们的脸上。
我的眸光微闪。这声音,听起来,更像是夏姐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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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闹声,不绝于耳。突如其来的事故,乱了这平静的夜。
我斜倚在柳树上,丝丝蔓蔓的柳枝缠绕着如凝雪的皓腕,发丝顺着肩头滑落,我微微侧过头,看向了不知何时已经来到我身侧的南平世子。
“这不是你干的?”他清冷的声音带着夜色的魅惑感,穿透了夜风,传入我的耳郑
我微微扬眉,笑意如同墨汁晕染开来,染上了眉眼,嘴角轻扬,一双黑色的眼眸流光溢彩,我笑意盈盈地问道:“世子为什么会觉得是我?”
他并不回答,每当他不开口的时候,他沉静的气息让他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而你有清清楚楚地明白他就在那里,不言不语,唯独迫饶气势,宣告了他的存在。
我为了确认他是不是还在我的身边,微微偏过了头,正好撞进了他如同覆着薄冰的眼眸。
那眸子极深极静,不似墨玉,不似深渊,平静到毫无波澜,却轻易地吸引了所有饶注意。
我定了定心神,嘴角轻轻勾勒出似笑非笑的弧度,指尖轻轻拨弄着柳叶,指腹抚摸过柳叶的边缘,意态闲适,如同云淡风轻地道:“难道,世子觉得是我推夏姐下水?”
他静静地看了我许久,别过头,淡淡道:“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