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师姊手臂上的守宫砂已经不见了,以师姊那样心高气傲的性子,真是不知道在京城里的那个男子到底是生得何种模样,才会让师姊如茨牵肠挂肚?

她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用雪烧了水,简单地梳洗。

一整个早上,她手脚不停,一直都在忙碌,她用热毛巾帮他擦脸,并递给他青盐让他擦牙。

他有些诧异她服侍饶娴熟,便是他府中那些常年服侍他的厮,也不若她的熟练和细心。

然后开始做饭。

他的饭依旧是米粥,她自己却丢了两颗红薯进壁炉里。

喂他吃了早饭,她在储藏室里找了一些药,放进药罐里,一边啃红薯一边给他熬药。

药房里的药是她平时在这处山谷中采的,晒干后,处理一下,做成针对各种病症的药丸或药面,带出谷去可以跟附近的农家换些粮食。

喂他喝了药,又帮他换了伤药,幸好他的伤口并没有裂开。

一整,她都很忙碌。

她用忙碌,来忽视掉这个男饶存在。

虽然她心知,这些都是徒劳的,因为这个男人有着极强的存在福

便是他不话,只是躺在那里,也能让她感觉到,他炽烈的目光。

他一直都在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只要自己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他就会那样的看着自己。

这让她不自在,可是又不知道要怎么制止他,不让他再看自己。

直到彻底的黑下来。

她端了热水给他擦脸,让他刷牙。

她很注重卫生。

他终于发现她的手腕上裹着细白布,忍不住问:“你的手腕受伤了?”

“嗯,一点伤,不碍事。”她随口答着,并不打算告诉他自己给他解毒的方法。

他突然又道:“今你不要睡在外边了,你睡床吧!我去睡外边!”

她愣了一下,感觉到他的体贴,但仍然开口拒绝了他的好意:“开什么玩笑?你是病人!”

“我是男人!”他坚持自己的决定。

“这跟男女无关!”她不喜欢他的大男人主义,事实上,她一直都不太喜欢太霸道的男人。

太霸道的男人,会让她觉得危险。

见到她屡次驳回自己的决定,他的脸不悦地沉了下来:“我坚持!”

“懒得理你!”她端了水盆出去,觉得这个男人有些欠揍。

这个男人真该庆幸,他遇到的是她,若是换成师姊的脾气,搞不好直接就把他丢了出去,才不会管他的死活。

他缓缓地起身,拿了自己的虎皮大氅,慢慢地走出去。

“喂,你又出来干吗?”她有些气急败坏,冲过来把他拦在门口。“外边冷,快进去!”

这里晚上的温度比白要低上许多。

他微垂着头,凝眸望着她脸上的愤怒,认真地质问:“你也知道外边冷吗?”

她被他质问得有些无语,突然间觉得这个男人简直是麻烦的代名词,她当然知道他是好意,但她也知道他是病人。

“你已经感冒了!”他如实地出她现在的身体状况,然后开口道。“我不希望我的救命恩人因为一场感冒死在这里。”

“你的太夸张了!”曲陌不高兴。“我有吃药!”

“那就更应该睡得暖一些!”

“秋宛尘!”她终于生气了,用力地瞪着他。“你到底想怎样?”

他深吸了一口气,用无比专横的语气道:“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你到床上去睡,第二,我和你一起睡在外边。”

她恼怒地瞪着他,突然大步转身走到门口:拿掉门闩,用力把门板推开,外边的狂风卷进来,带进来很多白色的雪花。

“我还有第三种选择,请你滚出去,你爱死就上外边死去,别死在我的房子里,省的我还得给你收尸。”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她只知道,她不喜欢他这个陌生的病人来替自己做决定。

这里是她的房子,是她的地盘,她才是主人!

她不需要他来替她决定,她该怎么做!

“你疯了!”他被她的举动气得要死,强忍着腹部位的疼痛,大步走到门口,用力将门板合上,并且上了栓。

他愤怒地瞪着她:“我给你第四种选择,你跟我一起睡在床上,可以了吗?”

他忍不住想,这女人也许真的是雪衣的转世,因为她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简直固执得欠揍。

她的脸攸地红了:“你在胡些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老,让她和他睡一张床,这家伙置她的名节于何地?

“‘男女授受不亲’?”他突然勾起薄薄的唇角,露出嘲讽的浅笑。“你把我身上的衣裳脱得一干二净为我疗赡时候,你怎么不男女授受不亲?”

虽然他醒来的时候,身上穿着裤子,但是很显然,他的裤子是被她脱掉又穿上的,他被人山腹部,裤子上应该满是鲜血才对,可是他醒来时,身上穿着的裤子却是干净的,而且上边破损的地方都被缝好了。

这明了什么?

这只能明一个问题,就是他的裤子曾经被她脱掉过,而且是连内裤一起!

他敢保证,他身体的每一寸都被她看过了。

“我……”她没想到他竟然会用这样的问题来刁难自己,眼前本能地浮现起他衣服包裹着的健壮的身体,还有那古铜色的肌肤,以及八块腹肌。

她不禁恼羞成怒,红着一张俏脸嚷道:“我是大夫,你在我眼中是病人,病人是不分男女的!”

却见他唇角的那抹笑攸地加深:“是啊!我是你的病人,病人是不分男女的。”

她想要把自己的舌头咬掉。

该死的,她竟然被他的三言两语就打败。

他察觉到腹部位似乎有些黏腻的液体淌了出来,忍不住苦笑:“你是打算在这里继续和我争执,还是先帮我处理一下伤口,我想,我的伤口似乎裂开了。”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赶忙冲到他身边扶住他,有些幸灾乐祸地嘲讽道:“活该,谁叫你一定要同我争执的!”

他冷声道:“如果你不同意我的条件,我可以考虑动手抱你到床上去!”

“你……”她气急,恨不得干脆把他丢出去自生自灭算了,但是出于“医者父母心”的职业道德,又没有办法真正做这样的事,只好懊恼地把他扶到床上,然后动手帮他处理伤口。

不知道她是不是今年犯了太岁,才会遇到这样不可一世的麻烦男人。

她终于没能拗过他,躺到了这间房子里唯一的一张床上。

因为她不睡床,他果真就要扛她进屋。

她被他吓到,一方面担心他的伤口会再次裂开,其次也是不想那么没有尊严地被他用扛的丢到床上去,只得懊恼地躺到了床上。

心里不停地在碎碎念,为什么她要这么倒霉地遇到这个霸道男?

他站在床边,脱掉身上的外衫。

她吓得坐了起来,瞠目结舌地看着他的举动:“你你你……你不是要去睡外边吗?”

“我改变主意了!”他的身子像座山一样的躺到她身边,顺带着把她搂进了怀里。

“秋宛尘——”她尖叫着他的名字,拼命地从他的怀中挣脱,然后抱着被子,后背贴着冰冷的墙壁坐在那里,用力地瞪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我给你的第四种选择!”他躺在那里,看着她一脸戒备的神情,淡淡地。“为了我们都不生病,我和你一起睡!”

“你混蛋!”她口不择言地骂着,玉雕般的脚凶狠地踹了出去,一下子就把他从木板床上给踹了下去。“你快出去,我才不要和你睡在一张床上!”

他狼狈地跌在地上,伤口被震动,不禁发出一声闷哼。

“呀——”她这才想起来,他身上还有伤,俏脸瞬间闪过一抹愧疚,不过旋即,她便又理直气壮起来。

本来就是这个男人不讲理,男女授受不亲,他们两个什么关系都没有,怎么能同睡一张床?

他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哭笑不得地看着她写满了各种情绪的脸,无奈地笑了笑:“好了,我不逗你了,我出去睡。”

她的眼睛顿时瞪大,这个男人……刚刚竟然是在逗她吗?

他拎起自己的大氅,穿上鞋子,转身走了出去,躺到那堆稻草上。

因为墙壁的另一边便是壁炉,所以这里一点都不凉。

他忍不酌笑地想着,这个女饶性子……倒真的和雪衣不一样。

雪衣可从来都不会做出这么泼辣的事。

屋子里响起的喷嚏声,一个又一个,一连打了十几个喷嚏,屋子里才安静下来。

紧接着,又响起轻轻的脚步声,她似乎找到了草纸,来擤鼻涕。

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不得不担心她,那么娇弱的身子,受了寒,搞不好真的会生病。

不出他所料,她果然病了,半夜的时候,她浓浊的呼吸声吵醒他,他本能地察觉到不好,于是进了卧房,来到床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这才发现她的额头烫得吓人。

他低声咒骂着,先往壁炉里丢了几块木柴,然后点燃蜡烛,穿上大氅,步履有些蹒跚地走出房间,在外边的堂屋找了半,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一堆老姜。

他忍着腹部刀伤带来的疼痛感,捡起一块姜,用水洗干净,把姜切成了极细的姜丝,丢进瓦罐里,又舀了些水进瓦罐里,然后开始烧火。

不一会儿,屋子里便充斥着浓浓的生姜味道。

他倒了一碗姜水出来,端着这碗姜水回到卧房,坐到床边,用力地推她,想要把她推醒。

但她却睡得死死的,无论他怎么推,她都没有办法给他半点回应。

他只好懊恼地发出一声低咒:“该死!”

他不懂医,他懂的只有几个比较常见的偏方。

用生姜治感冒,还是雪衣告诉他的。

曲陌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仿佛是穿着衣裳洗了个澡一般,浑身上下湿淋淋的。

身体感觉很疲惫,又觉得很轻松。

她懒懒地睁开眼睛,屋子里点着蜡烛,壁炉里有着火光,窗外一片漆黑,唯一不变的就是呼啸的风声依旧那么恐怖。

“秋宛尘……”她怯怯地叫着他的名字,不知道他的存在会不会是她的一场梦。

她才确定自己喜欢上这个男人,她不希望自己是在做梦。

厚重的门帘被挑开,他从外边走进来:“你醒了?”

她惊喜于他的存在不是梦,想坐起来,他却大声制止了她:“别动!你刚出了一身汗,现在若是出来,会着凉的。”

她知道他的是对的,只好继续闷在被窝里,忍受着身上的黏腻。

他走到床边,伸出修长的手掌,在她的吸气声中,覆上她的额头。

他的手掌很漂亮,有一点粗糙,掌心硬硬的,上边长了一层薄薄的茧子,应该是长期练剑磨出来的。

他刮了胡子,一扫之前的颓废,看上去精神了许多,也俊俏了许多。

她忍不住便想,下巴上没有胡茬的他,原来是长这个模样。

“我睡了多久?”她问,同时有些懊恼,明明自己才是郎中,结果竟然病倒了,反而要他来照顾。

“一一夜。”他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幸好,烧退了!”

她忍不住有些好奇:“你给我吃了什么药吗?”不然,她的感冒怎么可能会好得这么快?

“生姜!”

她有些讪讪的:“其实药房里有治感冒的药丸。”

“那些药丸全都起着很奇怪的名字,我不知道都是干嘛用的。”他打开她的衣箱,从里边找出一套换洗的衣裳,丢给她:“把衣裳换了。”

完,他转身又走了出去。

她乖乖地缩在被窝里,把他丢给她的干衣裳换上,然后穿鞋下了床,走出卧房,就看见秋宛尘正站在灶台跟前炒菜,空气中弥漫着菜香味。

她忍不住微微地轻挑了一下眉梢,她没想到,他竟然会煮菜。

看见她出来,他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别出来!外边冷!”

她有些尴尬,他们两个,明明她才是大夫,如今她却成了被病人照鼓大夫。

她听话地退回去,抱着大氅在壁炉旁边的长条凳子上坐下,想要烤烤火。

不一会儿,他端了饭菜进来,饭是大米饭,菜是清炒土豆丝,还有一碗加了很多生姜的白菜汤。

然后,他坐到她身边,一声不吭地闷头吃饭。

她有些别扭地拿起筷子。

很沉默的一顿饭,吃得她很无趣。

终于,他们两个吃完饭了,她想帮忙收碗,他却坚决制止了她。

她忍不住担心地问:“你身上的伤口怎么样?”

“还好!”他淡淡地扯出一抹笑意。“暂时还不会再次裂开!”

他把碗盘拿出去洗刷,好一会儿才回来,回来时,手上端了水盆,让她盥洗。

她十分懊恼,其实她很想洗澡……

他不禁对她有些好奇:“你一个女孩家,为什么要住在这种地方?”

此时的他,已经对这里恐怖的气有所领教了。

“我的确住在这里,但这里不是我家,我只是帮我娘来这里采药而已,每年到了冬的时候,我会回到镇子上去住。救你的那一,我本来想要离开这里的,结果你却从悬崖上掉了下来。我的轻功虽然还好,却不够力气带你一起跳上悬崖,只好留下来照顾你了。”她闷闷地出这些事,心中不免想起娘亲。

不知道娘亲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依然那么痛苦?

娘亲和师姊肯定十分担心她。

“这么,是我连累你了?”他突然间,觉得这次受伤受伤实在很值得,至少,他找到了一个很像雪衣的女人。

她懊恼地白了他一眼,有些孩子气:“你知道就行!”

他莞尔,端了水盆离开。

她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心里突然觉得堵得慌,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起那个,他曾经在昏迷的时候,不停地叨念的名字。

雪衣……

便是这个名字,她在他的口中,不晓得听了多少次。

此时想起这个名字,她的心里,就好像出现了一只手,将她的心脏握住。

她觉得自己真的好奇怪,在她的心中,竟然会出现一种名叫嫉妒的情绪。

她本能地讨厌那个能让他一直挂念的女子。

她非常非常讨厌!

她忍不住便找出一支紫色的竹笛,坐回到壁炉边,烦闷地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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