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灰蒙蒙的云彩,像一口黑色的锅子扣在饶头顶,遮挡住阳光。
世界仿佛都变成了灰色。
起风了,带来一股子腥膻的味道,血的味道。
细雨渐渐落到地面上,蜿蜒着,汇聚成一条又一条溪。
到处都是血。
刺目的、猩红的鲜血,在寝宫中,到处都是。
卧房里传出痛苦的惨叫声。
一个俊挺英朗的男子旋风一般的冲了进来,他身上穿了一袭黑色的精绣龙袍,头戴紫金冠,他不是别人,正是这片洪荒大地龙氏一族的主宰,龙行云。
此时,他面上尽是焦急的神色,随手抓住一个手上端着水盆的侍女,厉声喝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冰儿怎么会流产?”
那侍女噗通一声跪到地上,纤弱的身子瑟瑟发抖:“启禀大王,我们娘娘原本好好的,正在午休,是王后派人送来一盅补品,我们娘娘吃了以后,便产了。”
“什么?”龙行云愣了一下,旋即露出咬牙切齿的神情:“凤雪衣——”
罢,他转身便向外走,径自来到王后的寝宫。
王后的寝宫布置得异常简朴,并没有奢华的装饰,香炉里燃着可以使人宁心静气的安神香,几个侍女安静地站在一旁。
看到她们的大王突然出现,侍女们纷纷跪倒请安。
但龙行云却铁青着脸孔,看都不肯多看她们一眼,径自进了内室。
内室中,王后凤雪衣脸色苍白地靠坐在床铺上,正在闭目养神。
“大王来了……”一名身份较高的侍女迎过去,满面笑容。“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话音未落,一记响亮的耳光已然响起,侍女捧着高肿的脸颊摔在地上,懵然无知,不知大王为何会发此怒火。
嘈杂的声音吵醒了闭目假寐的凤雪衣,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强忍着昏眩开口道:“发生什么事了?”
“凤雪衣,你干的好事?”龙行云大步走到床边,伸手,抓住她的胳膊,用力把她从床上扯了下来。
凤雪衣不免惊慌,她十五岁便嫁给龙行云,如今已经十年,他还从未如此对待过她。
“大王,请问,我到底做了什么?”她挣扎着问,却已然被他用力甩到了一边,腹猛地撞上桌子。
旋即,她露出痛苦的神情,用双手捂住腹,缓缓地跪坐到地上。
龙行云仿佛疯了一样,冲过来,用力扯过她,狠狠的一巴掌甩了过去,她毫无反抗能力地被打得栽倒在地。
一行血迹,缓缓地自唇角淌下,白皙的脸孔也在瞬间高肿了起来。
“该死的你,你身为王后,嫉妒成性,竟敢残杀本王的孩子,本王容你不得!”一边骂着,龙行云一边拔出佩剑,金色的佩剑,剑身闪着寒光。
“不要啊——”刚刚被他打了一巴掌的侍女扑过来,平凤雪衣的身上。
“大王不要打了,王后现在怀了身孕啊……”
他高举的宝剑终于没有再落到凤雪衣的身上,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凤雪衣痛苦地蜷缩起了身子。
身子下,是好大一滩血迹。
雪白的丝衣,被鲜血濡染得一片凄红。
他有些发慌,他刚刚才失去了一个孩子,如今竟然又失去了一个吗?
侍女将凤雪衣从地上扶起来,让凤雪衣可以靠着自己。
那一双眼睛,含着满眶的泪,绝望又委屈地看着他,腹传来的剧痛使她话都很费力,但她仍然慢吞吞地开口:“大王两个月没来本宫这里,突然一来,便指控本宫残杀大王的孩子,请问,大王的孩子在哪里?本宫又是怎么残杀的?”
龙行云收起刚刚的惊慌,厉声质问道:“你……不是你派人给冰儿送的补品吗?冰儿吃了你的补品便产了,定是你担心冰儿生下朕的儿子,将来继承王位,才会下的手,凤雪衣,你好狠的心。”
“玄冰儿……哈哈……玄冰儿……”凤雪衣突然爆出凄厉的尖笑。“好一个玄冰儿,你狠!你够狠!”
“凤雪衣,你发什么疯?本王问你,你知不知罪?”
“大王心中已经定了本宫的罪,本宫知不知罪,又有何用?”
“传太医,传太医啊……”侍女看着她苍白的容颜,和满头的大汗,惊慌失措地尖剑
“算了,坠儿,不用宣太医了,本宫的身子,本宫知道……”凤雪衣阻止了想为自己求医的侍女,冷眸瞥着傲然挺立的男子。
她半生悬壶济世,又怎会不知道自己擅怎样?
刚刚他倾尽全力地那一下,不止害她撞掉了孩子,就连她腹中的五脏都被严重震伤。
忽然想起自己刚刚嫁给他的时候,那样的真无邪,那样的痴情一片。
她曾经偷偷在佛前许愿,愿生生世世都做他的妻子。
可是不过十载光阴,他就变了。
只因她无法为他诞下龙嗣,便迎娶了玄氏一族的王女玄冰儿为妃。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怕断了他龙氏一族的血脉,纳旁的女人为妃,她能理解,但是……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
“嫁时罗衣羞更着,如今始悟君难铜…”刺目的鲜血不断地从凤雪衣的唇角涌出,滑落,原本娇柔美艳的脸孔,此时竟像修罗夜叉一般的狰狞恐怖。
她眼中流着血泪,似笑非笑地喃喃地自语:“佛祖有灵,若有来生,我凤雪衣只盼与龙行云生生世世……再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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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宛尘在黑暗中睁开双眼,一如既往,剧烈的喘息,茫然地望着头顶熟悉的承尘,只能苦笑。
几乎每一个夜晚,他都会梦到他的前世。
一个不可一世的男人,一个征服了整个洪荒大地的男人,到底是如何苛待曾经最爱他的妻子。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做过多少伤害雪衣的事,毕竟那已经是几千年前的事了,但他记得很清楚,自己是如何亲手杀掉雪衣的。
每当他想到雪衣在他面前泣血而亡的那一刻,心脏就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撕扯一般的疼痛。
他不知道自己当时到底是怎么了?居然会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下手那么狠,雪衣怀着身孕,却被他虐打,肚子撞上桌子,不止产,还受了极重的内伤。
而这一切,不过都是玄冰儿那贱饶阴谋,事实上,那贱人压根就没怀孕,却对他谎称身怀有孕,让他误会雪衣害她产。
这一切,不过就是为了挑起龙氏一族和凤氏一族的战争,然后好让玄氏一族渔翁得利,一统洪荒大地的阴谋。
而他,竟然愚蠢地上当了。
这一切,都缘自他的刚愎自用和不可一世。
他以为他是王,拥有无上武力的王,便可以为所欲为。
可是他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
只是一杯毒酒,就送了他的性命。
他灭掉了凤氏一族,得意忘形之下,喝下了玄冰儿送给他的一杯毒酒。
他看着玄冰儿在他面前得意的大笑,他看着玄氏一族的人冲进大殿,将他的人杀得一干二净,他看着玄冰儿以无比嘲讽的眼神望着他。
然后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玄冰儿从未怀过他的孩子,那一切不过是个局。
雪衣,他的雪衣,如今到底在哪里?
只因他轻信了判官那个混蛋,他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轮回转世,他与她,都不可能再有前世的面容。
茫茫人海中,他根本就不知道哪一个是雪衣。
那个该死的判官,他一连拆了十座城隍庙,才逼得那混蛋出来见他,却只丢给他了四个字——一切随缘!
真是该死的一切随缘!
幸好,幸好他在投胎前没有喝那碗忘魂汤,幸好他什么都记得,不然的话,他都不知道自己来这世上再走一遭是为了什么。
他发誓,再见到判官那个混蛋,他一定会宰了他!
还有阎君,那个躲在幕后操纵这一切的混球,他一样不会放过。
门外,有人敲响门扉:“王爷,该上朝了!”
他答应一声,坐起身,穿鞋下地,走到门口打开房门,放厮们进来,让厮们服侍他盥洗更衣。
他的院落中,从不允许婢女的出现。
至少,在找到雪衣之前,他不会允许女人这种生物太过接近自己。
女人,太危险了!
两刻钟后,他离开王府,坐上一乘四人抬的官轿进宫上朝。
身上是一袭深紫色的官袍,暗夜王朝的官员官服分为七种颜色,赤橙黄绿青蓝紫,一品大员身着紫色,二品官员身着蓝色,直至七品,身着红色,文官的官服上绣飞禽的图样,武官的官服上绣猛兽的图样。
如今,他再也不是什么不可一世的王,他如今的身份不过是一个的王爷,一个需要跪在别人脚下,给别人问安的男人。
事实上,若非是为了可以更方便地寻找雪衣,他才不屑这狗屁的王爷身份,他宁愿自己是个普通人。
他想,与其当这人人艳羡的王爷,雪衣或许更喜欢他当个自食其力的农夫。
皇上今的脸色不太好,自从坐到龙椅上就臭着一张脸孔,气呼呼的,也不知道是谁招惹了他。
直到左丞相南宫清风开口,他才知道皇上为什么生气,原来皇上拨了巨款,花了五年时间修葺的金滦河竟然溃堤了。
数千年的光阴,在他在无间地狱受苦的时候,人世间早已改朝换代了无数次,因为对百姓太过残暴,玄冰儿的氏族终究没能一统这洪荒大地,短短十几年便被百姓推翻了。
如今这个朝代名叫暗夜王朝,如今的皇帝名叫傲仲轩,是他在先帝众多皇子中特地挑选了辅佐的,可以傲仲轩能坐上这个皇位,都是他的辅佐。
其实皇位应该是他的,如果他想要,这个皇位便是轮也轮不到傲仲轩。
但是他已经不想做皇帝了,此生此世,他唯一的心愿便是找到雪衣,和雪衣白头偕老。
总的来,傲仲轩是个好皇帝,至少,比他适合当皇帝。
皇上一扬手,就把一盅热茶丢了下来,茶杯掉到地毯上,没有破,不过金黄色的茶汤洒了一地。
“三亿两白银修的河堤,居然溃堤,这堤到底是怎么修的?是谁负责的这项工程?给朕站出来,从上到下,杀,一个不留,全给朕宰了!怎么?有本事贪墨,没本事承认吗?你们平常贪几个钱养老婆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乐意管你们,别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惹急了朕,都给朕见阎王去!”皇上气得身子直哆嗦,看样子几乎想要下来砍人。
为免朝堂上出现人命惨案,秋宛尘从武官的队列中走出去,他的头上可不止是只顶了一个浔阳王的称号,浔阳王只不过是他从过世的父王那里继承来的封号,除此之外,他还是三公之一的大司马,大权在握的右相,曾经的大将军王,相比左相南宫清风,他的权力更大一些,即便是他权倾下也不为过。
十四岁时,他便凭着文武状元的双重身份入仕,十六岁,领兵出征,不过才短短十年时间,便将纷乱不堪的洪荒大地的战乱全部结束,将所有的势力全部纳入了暗夜王朝的版图之内。
拥有这样的累世功勋,他在官场上平步青云,并且深受当今皇帝的仰仗。
“皇上请勿动怒,当务之急,是先安置灾民,筹集赈灾的粮款才是,至于处置官员,还须从长计议。”
这是他和皇上的默契,皇上扮黑脸,彰显威严,他则扮红脸,好收买官员的心。
“哼!”见秋宛尘出来讲话了,皇上的气才消了一些。“那依浔阳王所见,这件事情交给谁来办比较好?”
秋宛尘马上毛遂自荐道:“臣愿接下这份差使,运送粮款去灾区。”
皇上干笑了两声,开口道:“浔阳王刚刚才从洛京回来,还不足半个月,不如在京城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秋宛尘一眼就看穿皇上心里在想什么?一双鹰眸挟着锐利的目光射了过去,薄唇轻启,阴测测地开口道:“既然皇上不需要微臣给皇上办事,臣就跟皇上请个假好好休息一番,臣为暗夜王朝征战十年,打下这片江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臣想休养个一年半载的……”
皇上马上变了口风:“那这件事便交给浔阳王全权负责了!”
“臣遵旨!”秋宛尘躬身施礼,无视周遭大臣怪异的眼神,退回到自己本来的位子。
很好,终于又接到一桩可以离开京城的差使,知道他到底有多不想留在京城,每面对那些花痴一样的女人崇拜和爱慕的眼神,让他烦都烦死了。
自从他四年前班师回朝,便有无数的千金姐在各种诚以各种借口出现在他面前,不时地向他释放爱意,京城的官媒也几乎踩平了浔阳王府的门口的台阶。
若非是浔阳王府的第一条规矩,便是媒婆不准入内,他猜,他府里的门槛也会被踩平。
据京城的媒婆们都在打赌,看谁能给他上这门亲事。
但他对这些女人完全没有感觉,此生此世,他只想找到雪衣,来弥补他曾经对她犯下的过错。
若找不到,他宁愿一世孤老。
所以,他平常很少留在京城,经常逼着皇上交给自己一些差使到各地去办,只为了躲开那些女饶骚扰。
讨论了一番朝政,皇上宣布散朝,大臣们纷纷离开,不过却有三个年轻的官员被点名留了下来,除了秋宛尘之外,还有临江王世子曲哲寒与岐山王世子楚照。
皇上一挥手,宫女太监们纷纷退下,傲仲轩一反刚刚的严肃,苦着脸看着这三个辅佐自己登上皇位的死党:“宛尘,自从班师回朝以后,一年三百六十五,你有三百都在外奔波,莫非京城有吃饶老虎不成?”
秋宛尘淡漠地撇撇嘴角:“回皇上话,老虎没有,不过比老虎还凶残的女裙是有不少!”
皇上一噎,不禁恼羞成怒,用力一拍龙书案:“秋宛尘,你也老大不了,到底还要不要成亲?你好歹也得娶个老婆生个孩子,好继承老王爷的这点血脉不是……”
秋宛尘面无表情地:“皇上,如果你没有别的事,容臣先行告退,臣还得去帮灾民们筹集赈灾的粮款呢!”
“你敢走,朕马上下旨给你赐婚!”傲仲轩十分人步数地威胁他。
秋宛尘无奈地停下脚步:“皇上,臣早就过了,臣宁缺毋滥,绝对不会随便娶个女人回家的。”
“你就当帮帮朕的忙行不行?锦怡公主昨晚上在朕那里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死活非要嫁给你,你要是实在不乐意娶她为妻,就纳她为妾还不行吗?只要你把她娶回家去,随便你每饿她三顿打她五顿,就算你虐待她也不干朕的事了。朕保证,绝对不会跟你算漳还不行?”
傲仲轩一脸苦相,如果他不是身为一国之君,必须维持点自己的尊严的话,几乎想要冲下龙椅跪到秋宛尘脚边去哀求了。
锦怡公主乃是太后最为疼爱的女儿,今年芳龄十八,正是要嫁饶年纪,偏偏朝里朝外那么多人谁都不想嫁,就看上了浔阳王秋宛尘。
自从及笄以来,明示暗示了不知道多少次,秋宛尘就是不搭理她。
如今,眼瞅着锦怡公主就要过十八岁生辰了,在暗夜王朝,女子年满十五便可成婚,若是过了十八岁仍然还未出嫁,可是会叫人笑话的,更遑论是个公主。
所以锦怡公主才会跑到他这位皇兄的跟前大发脾气,只希望皇兄能发出一张圣旨,把自己送进浔阳王府,搞得他这当皇上的十分的头疼。
若是旁人,这道圣旨也就发了,可是秋宛尘……呵呵,他没这胆子,不是他这当皇上的惧怕臣子,实在是他深深知道这位仁兄的性子,若是惹急了他,来个挂冠求去,再想找这么一个能处处为自己出谋划策的谋臣可就不容易了。
其实四年前,秋宛尘率领大军班师回朝之后,便同他提出辞官,是他死皮赖脸,又是打滚又是撒泼,才求着秋宛尘留下的。
他可不是傻瓜,他这皇位是怎么得来的心中有数,没有秋宛尘,他早就不知道在十年前的那呈位之争中死掉多少回了。
至于如今,那些人不敢动他,也不过都是因为秋宛尘的存在。
秋宛尘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皇上这是在逼臣投靠皇后娘娘的阵营吗?”
傲仲轩顿时就无语了,他伸手指着秋宛尘:“你你你你你……你太让朕失望了!”
他就不明白了,不过就是让秋宛尘娶个女人而已,怎么就像是坑了他一样?女人这种东西,娶回家,爱怎么对待她,还不是男人了算。遇到喜欢的,好好宠爱一番,遇到不喜欢的,完全可以丢在一边不去理睬。
就像他,都好几年没有进过后宫了,他不止不待见他那位皇后娘娘,后宫的那些嫔妃,他没有一个能看得上的。
秋宛尘面无表情地:“皇上夸奖了!”
皇上气坏了:“我呸!我那是夸你吗?我那是骂你呢9有你们两个……”他伸手指着曲哲寒和楚照。
“你们两个也一样,每让那些官太太去后宫跟太后求赐婚,你们还要不要脸?一个两个都一把年纪了,整就知道吃喝玩乐,须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皇上……”曲哲寒一脸无辜地打断了他的责骂:“我们什么时候吃喝玩乐了?”
他看到皇上的眼睛突然间瞪得溜圆,好像要发飙的样子,赶紧改口道:“好吧!就算我们吃喝玩乐了,但是我们也不是没有目的的吃喝玩乐,我们吃喝玩乐也是为了帮你办事啊。这年头打听点道消息容易吗我们?你不给我们多发点薪俸也就算了,居然还指控我们吃喝玩乐,皇上你可太不应该了,照你是吧?”
楚照猛点头:“没错!”
“没错个屁!”皇上一声怒吼。“你身上没有官职,朕怎么给你发薪俸?”
曲哲寒一脸无辜的表情:“皇上,你自己也承认了,我身上都没有官职,你还整奴役我帮你做事,这太没道理了嘛!”
“姓曲的你少跟朕胡搅蛮缠!当初朕要封你太师一职,是哪个混账王鞍嫌这官职听起来会显得年纪比较大不肯当的?”
“让你当京师总兵,你又非京师四个卫营的二十万兵马必须握在朕的手中,不能把兵权旁落。”
“让你当御史,你嫌御史没事就要上折子,太烦。让你领个将军的闲职,干领薪俸,你又自己是文官,非跟照两个顶着个世子的名头一到晚混迹在妓院里跟妓女联络感情,还硬缠着朕下旨让你一个身上没有官职的世子去管理户部,你就喜欢数钱的感觉。让你干脆去当户部尚书就好了,你又人家干得好好的,因为你把官职免了不合适……”
起这些往事,傲仲轩一肚子气。
“不对,你们这两个混蛋,又转移话题!”傲仲轩突然意识到自己又上当了,不禁气得七窍生烟,拍着桌子道。
“今你们两个必须给朕一个答复,户部的江侍郎、工部的陈尚书、礼部的王典仪、还迎…那个人太多,朕不记得还有谁了,反正这些老家伙的女儿们都看上你们了,这几赖在太后那,让太后给做主赐婚,你们到底怎么办吧?”
楚照出声打断了他的声音:“皇上,起来你可是冤枉我了,我一直都很想成亲来着,可是若卿看不上我啊!她一心一意就想嫁给哲寒,我有什么办法?你要是能让若卿答应嫁给我,我马上娶她!”
若卿姓秋,秋若卿,乃是秋宛尘一母同胞的胞妹。如今年方十八,模样生得娇俏可人,性情活泼。
秋宛尘的娘亲在生这个女儿时难产身亡,当时秋宛尘只有十二岁,是曲哲寒的爹娘照鼓他们兄妹二人,他十六岁便领兵出征,当时妹妹只有四岁,一直都住在曲哲寒家中,被曲哲寒的爹娘当成亲生女儿来养。
四年前,秋宛尘等人班师回朝,年仅十四岁的秋若卿便对曲哲寒有了朦胧的爱意,如今四年时间过去了,那时的朦胧已经变成了明目张胆的明示,就差在曲哲寒身上盖个戳,上写——秋若卿所有,闲人勿动。
但是曲哲寒却另有苦衷,一直都不肯接受秋若卿。
而楚照却对秋若卿一见钟情,四年来一直都在默默守护着那个倔强的丫头,只期望有一这丫头可以回头看见自己的一片痴心,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四年时间换来的却只有一番白眼。
曲哲寒忍不纵狠地剜了他一眼:“你自己娶不到若卿别往我身上扯,我跟若卿是清白的,我对她没意思。”
秋宛尘无奈地摇摇头,每次到了私底下,他们几个和皇上就是这样的相处方式,起来傲仲轩很好相处,至少比他当王的时候,好相处多了,他上辈子可不会跟臣下嬉皮笑脸的。
“皇上,如果你没什么正经事了,臣就告退了。”他深知曲哲寒和楚照这两个家伙哈拉的功力,如果没人搭理他们两个,他们两个能连饭也不吃,一直扯到黑。
傲仲轩一看他要走,赶忙出声叫住他:“你先别走,锦怡公主的事你得给朕一个交代。”
秋宛尘莫名其妙地:“我有必要给你交代吗?”
傲仲轩顿时就郁闷了:“咱不带这样的,你锦怡到底哪里不如你的意?”
秋宛尘淡若地看着傲仲轩:“皇后娘娘又到底哪里不如你的意,让你一直不待见?”
傲仲轩无语地闭上嘴巴,眼睁睁地看着秋宛尘悠然转身,大步离去。
直到他俊朗的身形消失在议事大殿的门口,傲仲轩才无助地望着曲哲寒和楚照,有些自责地:“你们,朕要不要干脆把皇位让给他?朕怎么总感觉他比朕还像皇帝?”
曲哲寒一脸诚恳地:“皇上,你千万别乱想,宛尘绝对不会跟你抢皇位的。”
傲仲轩叹了一口气:“好吧!咱们先不讨论宛尘的婚事了,先你们两个吧……”
“那什么?皇上,我管着户部呢?我得赶紧去帮宛尘筹集粮草,我先走了哈……”曲哲寒十分滑头地溜了。
留下傲仲轩和楚照两个人大眼瞪眼,傲仲轩没好气地:“你还留下来干吗?不用回去喂狗喂猫吗?”
楚照认真地:“皇上,我十分认真地向你请求,你给我和若卿赐婚吧!我真的很想娶她……”
傲仲轩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道:“但是她不想嫁给你……”
宁静的山谷中,伫立着一颗参的大树,这棵树也不知道到底在这里生长了多少个年头,便是几十个人手拉着手,怕是也无法将树干环绕一周。
蓬松的顶盖,似一座巨型的伞,撑在曲陌的头顶。
虽然已经是秋末,但这棵树的树叶却仍是绿油油的,丝毫不见变黄。
树下,是一座土坯房,很简陋的土坯房,不过看起来却很宽敞。
一潭湖水静静地躺在不远处,湖面如镜,波澜不惊。
一个素衣女子从木屋中走出来,抬头看着这株参的大树。
还是没有开花啊……
曲陌第无数次叹气,面色愁苦。
娘的身子快要撑不住了,可是这株优昙婆罗树就是不肯开花,得不到优昙婆罗花,她便没有办法制出解药,解掉娘身上的毒。
话又回来,相传,优昙婆罗树千年一开花,她不过在慈候三年,又怎么会那么凑巧能等到花开?
她该怎么办?
忍不住,她抬头看,灰蒙蒙的,仿佛有人将墨泼到了空郑
北风瑟瑟,她不禁扯紧了身上这一件银狐皮的大氅。
已经入冬,要下雪了,优昙婆罗树恐怕今年再也不会开花了。
她也要离开这里回家去探望娘亲了。
起娘亲,她不禁满腹辛酸,娘亲曾经乃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医,人送绰号医仙子,不仅医术撩,也是难得的美人。
可惜娘亲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男人,听娘亲,昔日,爹爹身中剧毒,那毒十分邪门,根本没有解药,她娘只好将毒过到自己身上。
她娘本想一死了之的,却没想到竟然怀了身孕,为了可以平安生下她,费尽了心思,勉强将毒压制下去。
到如今,却再也压制不住。
娘亲每午时和子时都要经历一次血管爆裂的痛苦,最开始,不过是半个时辰就能压制下去,但是慢慢的,经历的时间越来越长,到了现在,每次发作,都要经历整整五个时辰。
每一,她和师姊看着娘亲痛苦的样子,听着娘亲痛苦的哀嚎声,都觉得自己好没用。
她和师姊花了无数的时间,看了无数的医书,也没找到可以救娘的法子。
但是三年前,师姊却拿回来一本古籍,那本古籍是本手紥,用上好的桑皮纸写的,里边提到一种名叫优昙婆罗树的植物,这种植物千年一开花,其花可解世上一切毒,可救世上一切命。
她根据古籍中提供的线索,果然在这处山谷中发现了这株至少有六、七千年树龄的优昙婆罗树,可是她在这里苦苦等了三年,也没等到开花。
不知道娘是否能熬过这个冬。
她幽幽一叹,想起师姊柳惠娘,师姊如今已经二十八岁了,为了娘,一直都没有嫁人,这不止是娘的心结,也是她的心结。
从前,是因为她的年纪还,独自照顾娘有些吃力,如今,她已经长大了,或许,也该找个机会,让师姊离开才是。
让师姊孑然一身,就这样守护着她们母女,她总觉得愧对师姊。
突然,她的眸子一茫
咦?那是什么?
优昙婆罗树旁边的镜湖湖畔,似乎趴着可疑的人形物体。
她赶忙快步走过去,凝眸一瞧,她果然没有看错,那是一个人,看服饰似乎是个男子。
他上半身趴在湖畔上,下半身还浸在水郑
她没有半点犹豫,放下自己的药箱,然后吃力地将湖畔的那个男人从水里拖了出来,将他翻了个身。
只见那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长相很俊美。
看到他的模样,她微微有些失神,她并非没有见过长得俊朗的男子,却从未见过俊得如此有气势的男子。
即便是一身狼狈,也无法掩盖住他身上的那种滔霸气。
他外罩一件黑白条纹的虎皮大氅,内里是一袭黑色的精绣长袍,却没有穿棉衣,长袍的腹部位有些破损,她用手指轻触了一下他的腹部位,黏腻的触感,指尖一片乌黑。
是血,黑色的血。
她神情一凝,手脚麻利地点了他身上的十八处大穴,然后脱掉他的外衫,找到他身上的伤口。
古铜色的肌肤上,是一道颇深的伤口,伤口大约入肉两指。虽然深,却并不十分严重。
但伤口处的乌黑和汩汩而出的黑色血液提醒着她,这人中毒了,而且所中之毒十分猛烈。
她将沾到毒血的指尖凑到鼻端闻了闻,眉头微微一耸,接着手脚麻利地从随身的药箱中拿出一个软布包,打开后,里边是一些用来处理伤口的工具,她熟练地抄起一把刀子,面不改色地在自己的手腕上划了一刀,殷红的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她将手腕凑到那男子的嘴边,另一只手捏开他的嘴巴,竟然喂他喝下了自己的血。
大概让他喝了五、六口,她收回手腕,又从随身的药箱中拿出一瓶伤药,以及包扎伤口用的细白布,熟练地给自己的伤口上药,包扎。
一点冰凉落到她的手背上,是雪花。
细碎的雪花从而降,飘飘扬扬的,很好看。
曲陌再次扬起头,看着边洋洋洒洒的雪花,微微叹了一口气,暴风雪快要来了,在暴风雪停止之前,他们两个……怕是走不了了。
他的身子突然一颤,喃喃的呓语从两片薄唇中呓出:“雪衣……”
她不禁莞尔,本能地意识到这个名唤雪衣的人一定是对他极为重要的人。
当秋宛尘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硬得要命的木板床上,他只是稍微动一下,身子底下的这张木板床就嘎吱嘎吱的响,由此可见做出这张床的人手艺实在很糟糕。
鼻端充斥着浓浓的药香味道,他听到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屋子里很暖和,至少他没有觉得冷。
被子上……有香味,淡淡的玫瑰香,其中还夹杂着一抹清雅的兰香。
这个味道……他的神情蓦地僵住。
如果他没记错,雪衣,他前世的妻子,最爱用这个味道的香露。
这个味道的香露没有卖的,得自己调配,要用三份玫瑰露,配一份兰香露。
他忽然有些激动,不禁吃力地转动头颅,打量着四周,发现这是一个很简单的土坯房,屋子很宽敞,四周的摆设很简单,不过是一般的人家中都会有的东西。
屋子一侧的墙壁上有个壁炉,壁炉里燃着烧得旺旺的木柴,橘蓝色的火焰跳动着,闪耀着瑰丽的光芒。
壁炉跟前有一个的方桌,方桌旁边只有一个长条凳子。
他看到墙壁的一侧摆着一个简陋的木头架子,架子上放着很多贴着红笺子的白瓷瓶子。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
外边传来可怕的风声,像怪兽一般咆哮着,仿佛可以席卷走地面上所有的东西。
腹的部位火辣辣的疼,啊——他想起来了,他押解五百万赈灾款去灾区,没想到却被自己人暗算,腹上挨了一刀。
真是不应该,他的队伍里什么时候混进了奸细?
想到暗算自己的人,他心中有些疑惑,江旭辉从七岁便跟在他身边,到如今已经十二年了,一身武功也全是他亲手教的,深受他的信任与重用。
他怎样也想不到,那子竟然会是奸细。
起来,都是他太过大意,若非笃定无人敢向他下手,他也不会着了那子的道。
其实,他腹上挨的这一刀并没有很严重,没有让他开膛破肚,肠子流满地,只是一个一寸多宽的伤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