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不受嗟食
心中却很悲戚，她怕等不了那，这种离不开牢笼，又痛不欲生的日子，她实在是一也过不了，就等她的芷汐能有个好的归宿，也为亲戚们谋了出路后，她就能安然西归了。
一直等黑了，正房也很是清静，林氏也面色平静，除去较平时吃得少些，话也少了外，并没有别的异常。
颜芷汐却心知，娘内心定然承受了很大的痛楚和熬煎，甚至濒临崩溃的边沿，只是不愿让自个儿担忧，因此强装着镇定，一旦背离自个儿，没准儿会在失控之余，做出什么不堪设想之事。
也就一直不敢大意，也不敢离林氏半步，最后干脆留在林氏屋中歇息。
如今看来，经由一晚的纠结与积淀后，娘的心境果真平复了吗？看来时间真的能冲淡一切，仅仅是一夜工夫，娘就好了许多，有朝一日，就不愁她看不开，走不出来了。
那就是万幸了。
颜芷汐思量着，缓缓起身，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昨儿个都没怎么进食，此刻醒来，立即感到肚子饿得慌。
突然脑海中闪过一道光，使颜芷汐浑身一震。
一下想起昨儿个在孔氏银楼自谓大夫，紧要关头帮了忙的男人是哪个了，不正是宣平侯府的四老爷宋钰么？
虽上一世男女授受不亲，她没见过他几面，可自大婚次日的认亲，加上随后的数个节宴，三四面总是有的，确定即便算上上一世都许久未见了，也断然不会认错了人。
怪不得她会感到他有些面熟，怪不得那时她隐隐感到男子身上带着一种萧索气息，如今能通了，那种萧索气息，不就是武人特有的血气么？
但宋钰为何会帮自个儿的忙，彼此素昧平生，宋颜两家也没交情，也不能这么，如今两家或多或少有点交情了，可宋钰才回京城，很可能不清楚两家交情才对，那么他帮助自个儿又有何用意，不会是行侠仗义吧？
但这也不好，终归昨日的事对她而言虽然很关键，对他而言却只是徒手之劳罢了，不足为道。
因此，她还是当不认识他吧。
只不过是萍水相遭，往后也不会再见，她这个深闺之辈不认得人更是理所当然，既然不认识，就谈不上致谢，甚至投桃报李了……
“姑娘您可算醒了啊？”
颜芷汐正出神，却见李嬷嬷蹑手蹑脚进了门，见她醒过来了，一脸释然，轻声：“大太太和前个的闽嬷嬷来了好一阵子，奉了大老爷与大太太的意思，送霖契交予太太，还道了大老爷的原话，既然太太坚持着不要银楼，只好作罢，但不能让太太与姑娘白白受了委屈，因此回禀了老太太，将公中在郊外的一座庄园交付给太太，以表弥补，还望太太莫要推却，否则大老爷这当长兄和大伯的就更汗颜无地了。”
李嬷嬷如何敢作主，偏偏林氏和颜芷汐又睡着，她只好每隔一会儿就过来看看母女俩醒没醒，希望早点送走了闽嬷嬷，以免再相互干瞪眼地坐着，尴尬得紧。
“郊外的庄园？”颜芷汐扬了扬眉，“郊外哪个庄园呢？四百亩的，还是七百亩的？”
她的印象中，府上在临安郊外也就三座庄园罢了，比起酒炀老家十亩地中七八亩属于颜家的盛状，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可临安郊外的地又岂是酒炀的地能相比的？一亩的价钱比酒炀五亩还多得多，还有市无价，现在大伯父眼皮都不眨地交付了她娘一座，真是下了血本。
李嬷嬷忙摇摇头：“不是的，是一千一百亩那个。”
罢又满脸的欲还休：“姑娘啊，不如劝太太收着。暂不庄园的价值几何，单是一年的出息就有上千两……有了钱，太太就不用时刻愁银子了，老太太与舅爷们在漠亭的日子，也会好上很多……”
话音未落，就被颜芷汐打断了：“此话嬷嬷休要再提，娘昨日就阐明了不受磋食的态度，我们应该尊重她的决策。银两之事你莫要担忧，往后我会想法赚的。”
只是没料到大伯父竟如此肯下血本，出手便是府上最珍贵的庄园，难怪饱尝风霜似李嬷嬷，也不禁动了心。
颜芷汐自然也不禁动了心，谁叫她们如今最缺钱呢？
但纵是缺钱，也不能用尊严交换，似如今这般，爹爹言之凿凿地声称“妨家一家人都要靠我接济，往后便是一文钱也不送往漠亭，你就等着娘家一家人喝西北风吧”，要再拿府上的庄园，吃人家的嘴软，爹爹往后不是会更肆无忌惮起来，那她娘在他与全府上下跟前儿，不是愈发挺不起腰了么？
李嬷嬷登时一脸惭愧，悻悻：“哎呀，都怪我想岔了，往后断然不这种话，我们宁折不弯，那闽嬷嬷那头，我立时去打发她？”
“我去好了，闽嬷嬷不一定听嬷嬷的，没准儿还认为娘在欲取先予。”颜芷汐着，就下床准备出门。
手却被人拉着了，一扭头，正是林氏，不知她几时醒聊？
颜芷汐唤了声“娘”，正要开口，林氏就先道：“芷汐，抱歉，多谢有你陪娘，多谢……”
一语未定，已红了眼眶。
林氏道声抱歉，是由于她无法做到为女儿委屈求全，拿了庄园，最少女儿日后的用度会宽松得多，未来嫁妆，也会殷实得多，道声多谢，是由于女儿明白她的不受嗟食，尽管实际上已然受了许多年了，可她还是想要坚守最后底限，亦是尊严。
所幸女儿很懂事，这般好的女儿，为何命薄地托生进她肚中了呢？
林氏未讲出口的话颜芷汐都清楚，她眼眶也有点湿润，握紧林氏的手，笑了笑：“娘亲，您莫抱歉了，您从未对不住我，反而是我，才应当谢您。那行，我先去打发了闽嬷嬷，您稍事歇息，我一会儿回来。”
罢就松了林氏的手，去外室了。
果真见到一袭艾子色蜀锦比甲，头戴足金步摇发簪，又白又胖的闽嬷嬷正候在外室，见颜芷汐出来了，赶紧起了身，笑容满面地欠身行礼：“奴家见了二姑娘。”
颜芷汐抬了抬手：“闽嬷嬷不用客套，快请坐吧，立春，上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