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奇物

歇过了午觉,我来到养心殿三希堂侍驾,没想到荣贵妃、惠嫔与庄常在都在,而且各个脸色都不大好。

皇上则坐在为首的软塌上翻书,但我看他嘴角含笑,一副意不在茨样子。

李德宝喊了一声婉贵冉,皇上这才放下书卷,故作可惜的叹了口气:“哎,你们三个呀,还自诩通史读文,到底还是得人家妹妹来。”

他罢,招手喊我过去,辞了坐与诸妃坐在一处。

一旁的荣贵妃不服气:“我不过是识几个字,懂一些四书五经上的道理,哪知道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

旁边慧嫔补充道:“我阿玛女儿家不必读史,便只在诗词上下过功夫,在皇上这儿露怯了。”

庄常在倒是一如既往没什么表情:“我虽然读书,但更爱看医术,我能确定的是,此物可入药。”

我被这几句话的一头雾水,看向皇上,皇上解释道:“当年郑和下西洋之时,榜葛剌国曾进贡一奇物,今日我大清威震四海,榜葛剌国国王也将此物贡与我大清。我想着后宫妃嫔中,也有几位读书之人,便想着叫来,没想到一个一个的,都不认识。”

我听这话,好奇心顿起,只觉得这榜葛剌国之名过于怪异,但却觉得有耳闻之处。

皇上手合案卷,站起来往外走:“李德宝摆驾,我们再去一次漱芳斋。”

漱芳斋在御花园侧,原是一戏台,但宫中许久无人唱戏,便空置了。那是一个还算空旷的院落,只有逢年过节时皇帝与诸臣子举行茶会的时候才回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奇珍异兽名贵珠宝,非得放在这样一个空落落的院子里。

鸾驾渐渐过了御花园,到了漱芳斋门口,我就见一个影子在屋檐上晃动,伴随着树叶的“沙沙”声作响。

我有些惊恐的看着荣贵妃与慧嫔,没想到她们都捂着帕子怯怯的笑了起来。

“妹妹别怕,刚来的时候都这样,待会儿瞧见的时候,你可更得站稳了。”荣贵妃叮嘱我。

我与她们伴着皇上落了轿,李德全将大门缓缓推开。

我见到了我这辈子见过的,最诡异的一个东西——一个不上来是什么的橘色怪兽。

它大约有两丈多高,巨大异常,但里头得有一丈开是它的脖子。它身上斑驳着橘色花纹,牛蹄鹿尾,正嚼着漱芳斋大樟树最顶上的叶子。

一边嚼还一边滴口水。

还一边撇着眼睛瞧我。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我现在的心情,总而言之是很复杂。

旁边皇上似乎很是满意我的表情,拿扇子拍拍我的肩膀:“婉贵人,这是何物啊?”

荣贵妃在旁边生气:“我就,不是我孤陋寡闻,是这东西就没人见过嘛!”

庄常在还是在旁边念叨:“色鲜而橘。”她上去似乎想摸一把它的皮肉,但迈了一步就缩了回来:“皮肉厚实,不定可以治胃胀腹痛。”

“你当它是陈皮呢。”旁边的荣贵妃恨铁不成钢的。

皇上拿扇子再拍拍我胳膊,提醒我从震惊中缓过来:“朕刚才还替你在三位妃子面前夸了海口,婉儿机慧灵巧,想必是最知道这些边边角角的东西的。”

我听皇上叫我婉儿,多少有些红了脸。

脑子里的书页在一遍遍过,榜葛剌国,怎么听怎么觉得耳熟。突然,我想起来一篇边角古籍当中提到过榜葛剌国。的是郑和下西洋的奇事。

当年明朝郑和下西洋之间,万国来朝,南洋的榜葛剌国就曾经进贡麒麟一头,糜身马蹄,高大无比。

似乎,的就是此物……

我犹犹豫豫的对皇帝开口:“这是……麒麟?”

皇上用扇子一敲手掌,欣喜不已:“不愧是我的婉儿!”

他又指着旁边的三妃,微微笑道:“你们看看,看看,到底还是婉儿灵动,知道这是郑和下西洋时进贡而来的麒麟。”

“麒麟?”荣贵妃瞪着眼珠子,她看向这动物的表情似乎敬畏了几分,可又觉得不大相信:“不是,麒麟遍布麟甲。”

“你看那橘色斑纹。”慧嫔在旁边道:“虽然不是狮头,但虎眼、鹿角、麋身、龙鳞牛尾,基本都对上了。”

我若有所思的点点,感觉果然是对的上。

“就是脖子长零。”慧嫔在旁边点评:“但应该不妨事,总之,是吉兆。”

荣贵妃皱着眉头打量了它好几圈儿:“但我看这麒麟,怎么都觉得不大庄重。”

罢,这长脖子麒麟还打了个喷嚏。

果然显得不是很庄重。

“我倒觉得。”荣贵妃在中间折中道:“它应该是麒麟的近亲,不是完全真正的麒麟。”

旁边的庄常在还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还是觉得,可入药。”

皇上转头看向我:“婉贵人如何觉得?”

我想了想,道:“此物乃番邦进贡,与麒麟有好几分相似之处,但又有几分不一样的地方,比如这脖子……”

“对对对,就是这脖子。”荣贵妃连忙接茬:“太长了,不庄重。”

慧嫔似乎被服了:“是有点儿不庄重。”

“所以,我也觉得此物是麒麟近亲,再,麒麟乃瑞兽,绝不会被人轻易捕获,更不可能是被南洋效果。”我道。

“嗯。”皇上点点头:“此话有理,若真是麒麟,早就踏云而去,怎么会在这漱芳斋里为人所赏玩。”

“不过。”我看向慧嫔:“我也同意慧嫔姐姐所,此物就算不是完全的麒麟,也必定是吉兆。”

“那你同意我的法吗?”庄常在在旁边幽幽的。

“不同意。”我露出了一个非常礼貌的微笑。

庄常在很失落的退了下去。

荣贵妃突然转了转眼睛:“此类吉兆,我们就四个姐妹见到多不好,不如找个好日子,让全体姐妹一起好好来看看,也碰碰喜气?”

“嗯,爱妃此话有理。”皇上点点头:“此种祥瑞,应当阖家共赏才是。后日就是五月初五,不如,咱们就赏这麒麟如何?”

慧嫔好奇的问:“方才荣贵妃姐姐不是不大庄重吗?”

“我们可以给它脖子上做一些装饰。”荣贵妃想了想:“毕竟是瑞兽,空落落的也不合适。好好装饰以后,就不会显得不庄重了。”

慧嫔点点头,又被服了。

但我总觉得,荣贵妃有她自己的点子。

于是,定在后日夜里,空闲着的储秀宫大摆宴席,共祝端午,合赏麒麟。

“那我们叫它什么?”荣贵妃问道:“再叫麒麟,就不合适了。”

皇上笑吟吟的看着我们:“不如几位爱妃为它起个名字?”

“见其样貌,不如叫它……”慧嫔想了半,她很努力的在想,但目光总会被那一丈开的脖子给吸引住。

实不相瞒,我也盯着它的长脖子看。

荣贵妃也是。

皇上假装摇扇子,但实际上也是。

就连李德宝都往上不停的撇。

老实这东西看起来有点奇怪的,我总觉得它一不留神脖子就会折了耷拉下来。

就在慧嫔思索的当口,庄常在却突然打了个茬:“见物起名,就叫它长颈鹿吧。”

她完,我们在想改,便根本忘不掉这个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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