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孩子生病
分家后不久,农村包产到户在全国实行,农民生产队彻底有了属于自己的承包土地,林建国一家虽然分家分到的东西最次,但林建国教书有一份工钱,放学回家还能帮着夏有金干活,原先大集体生活的时候,夏有金便主动申请为集体养牛挣工分,她是这样盘算的,一头牛一算四分工,况且这还是一头母牛,生了崽算五分工,林建国帮忙犁田也有工分,牛休息的时候只要有草吃就不会乱动,剩下的时间,她还可以做点别的农活或者带孩子,这样算下来,夏有金足足当一个精壮劳动力。后来包产到户后,这头牛归了夏有金,她便更加卖力干活,常常因为林建国放学晚回来帮不上忙而数落不止。
渐渐地,林建国也就故意晚回,他最近交上了一个老学究易仲伦,那厮有很多上知文下知地理的书,有周公解梦,有易经八卦,有八字算命,林建国迷上了后就整跟在老前辈身后,常常整日整日地吃着茶,在屋子里拿着罗盘、放大镜等进行研究,根本就无暇顾及农活。
那个时候,就连老母亲都看不下去了,她一个人在家里帮忙照看老大的女儿林立珍、老二的儿子林立军、女儿林立丽,还要照看瘫子老六,是照看,也就是找一个盆,里面放了一些稻草或是已经穿得做拖布都嫌烂的破旧衣服。两个女孩穿着开裆裤,被放在盆里,很多时候,都因为没有及时把尿而导致整个盆里湿淋淋、臭烘烘的,两个女孩就这样在盆里哇哇大哭,而已经4岁的林立军,根本就不愿呆在屋子里,趁着奶奶料理瘫子姑姑的时候,偷偷跑出屋外撒野了。
林立珍的体质弱,比不上皮实的林立丽,奶奶虽然是同样的带法,但林立珍很不幸经常生了病。夏有金也是第一次当妈,男人整不落家,孩子的事情也没上心,结果,有一半夜,孩子发烧,采取了许多土办法也没能止住,她的身体软绵绵地,气息微弱。好不容易等到第二,林建国跟学校请了假,这才和夏有金商量着去县城大医院给孩子治病。
走了十多里山路,搭上一辆拉煤炭的货车,好不容易在下午才赶到县医院,两口子挂号、办理住院手续。
医院来了一个护士,在没有对林立珍测试皮试的情况下,给林立珍打了青霉素,没想到林立珍过敏,许多以后,林立珍的屁股肌肉坏了一大块,夏有金发现自从林立珍生病住院以后,整个人眼光呆滞,变得没有以前灵活,在吃了许多药之后,病情也没有明显好转,原本以为最多十半月就可以出院,如今仅是遥遥无期。
林建国想要继续请假的事情被校长拒绝,一气之下,撂下狠话,“我家闺女快病死了,我不可能为了这些孩子而不顾自己的孩子,老沈,我三十才成亲,我要一个孩子容易吗?今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反正,这个假我请定了!”
沈校长头也不抬,继续慢条斯理:“林老师,你已经请了半个月假了,代课老师们都有自己的课,喏,人家罗老师还挺着个大肚子,也没嫌累,都义务劳动给你代了这么久的课了,也够意思了,老林,你只是一个代课老师,要懂得适可而止,这假请多了,这上头我怎么交代,你就不要再请假了,你家里弟兄姐妹那么多人,让他们帮帮你跑跑医院吧?啊!”
“老沈,不是我林建国想请霸王假,实在是因为家里弟兄姊妹没一个中用,他们从没有出过镇,大字也不识一个……”
“得了!老林,亏你教了好几年书了,你就不能以学生们为重吗?他们可是祖国的花朵,是祖国的未来……”
林建国被沈校长得怒起,他的意思是他没有大公无私吗?他的意思是他没有把人民的利益放在眼里吗?他哪一次没有呕心沥血认真教书,有哪位老师像他这样像教育自家孩那样教书的。
有一次,一群学生在操场玩丢手绢的游戏,轮到一个有钱人家的男生,他将手绢悄悄扔在一个女生的身后,趁她不注意,开玩笑似的在她的裆里掏了两下,这个动作刚好被路过的林建国看见了,他觉得这男同学下流,硬是追着男生认错,一直追了五六根田埂,逼着上气不接下气的男生写了检讨书才作罢。还有比他这样认真负责的老师吗?不过是再多请十半月的假,校长也太不通情达理了,林建国一气之下发了狠话。这地球没有他林建国也会转,这学校没有他林建国难道就办不下去了吗?
沈校长平时本来就有些讨厌他粗声武气,今日争执,更是不予理睬,林建国一赌气,硬是甩了沈校长一个背影。
回到县医院的林建国越想越生气,在饭馆吃了半斤米饭,待想着给老婆捎饭回去时发现盆里空了,正待招呼服务员添加米饭,旁边一个中年男子,“这位大哥,我这里多出一斤米饭,你拿去吃吧?”
林建国一想,一斤米饭也快一毛钱啊,现在工作没了,今后的日子还不知道怎么过呢,是应该精打细算了,于是,感激道谢。
“我是为了给女治病才来吃饭馆的……”这一句话下来,眼圈竟然红了。
“哦,她得了什么病?”中年男子问。
“就是总发烧,在外面还好,一回到家里就烧不退。”
“哦!”中年男子摸摸胡须,凑近林建国,声道:“我本家哥哥到是专治这疑难杂症,那些心呀肝呀坏聊被我哥治好的也不在少数,按理,你孩的病也不是大事情,两顿饭钱就可以搞定,你又何必让医院折煞孩子呢?”
“你哥哥是大医师?”
中年男子摆摆手,“一般人我还不愿意给他引荐,你这孩子啊,八成是中邪了!”
林建国抹抹眼泪,在易仲伦的书里面,林立珍的五行八字好像有这么一个劫难,只要心诚,定能让她渡过这一劫,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遇见大师,于是,兴冲冲地带了孩子跟中年男子去了一个庙宇。
那做道场的大师用拂尘在孩子身上左掸一下,右掸一下,最后给画了一道符贴在她穿的贴身衣服里面,称一般情况下不要轻易取下来。
孩子惊恐地看着陌生的世界,微弱的哭声下,望向母亲的眼神让人瘆得慌,哪怕是像林建国这个粗心的男人,心底里也似有一丝柔软,那可是她活了三十多年的骨血,想当初刚生下来的时候,肉嘟嘟的圆脸蛋,Q弹的皮肤,可爱的模样硬是激发了他这个铁骨铮铮的男人,赶着日子从山里砍回来几根竹子,连夜给做了一个带滚子的车子。
林建国疼爱孩子,这同他的火炮脾气一样出名,只要没有在他大发雷霆之前撞在他的枪口下,大多数情况下,孩子们都觉得他和蔼可亲,尤其是林立军,他可是林家人都惹不起的长孙,无论是赶集还是走亲戚,大伯都会将他亲亲抱抱举高高,也至于有一林立军跟父母犟嘴,大伯父才是他亲爹!直到有了自己的孩子,林建国依然没有减少对林立军的喜爱,毕竟,自家只是一个女孩,林立军这个带把的可是要继承林家的啊!但是,如今孩子生了这不明所以的毛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好,是福是祸,都端看大师的法术了,他林建国算是仁至义尽。
跟大师道谢后,两口子也只好带着奄奄一息的孩子启程回家。
还没到家,在上山的半路上被赶集回家的五妹妹追上了,一问,才知道,在林立珍住院的这两个月,她的准婆婆家看了黄道节日,预备着这个月就出嫁。
“大哥、大嫂,也没跟你们打商量,实在对不住。”五妹人老实,也不知道该怎么。
林建国马上脸一沉,“老刘家太不落教了,妹子,这不欺负你吗?他们倒是看了好日子,可我们林家还没看呢?你们怎么就同意了?这谁同意的,你们就怕那刘家,他家有什么好啊,让你这么急着想嫁啊?”
夏有金眼看林建国面红耳赤、青筋毕露地吼叫,心想,他这男人炮筒子脾气真的没法治了,人家都不嫌事少,他到嫌事不够多。于是,悄悄拉拉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生事端。
这五妹妹偏偏也是一根直肠子,摆一道冰冷的脸色:“大哥,就不劳烦你了,娘已经跟老刘家商定了。”
林建国大惊,什么时候家里轮到没有他就可以做主了?反了不成?况且,他已经跟易仲伦学习了易经八卦、生辰八字、黄道节日这些关乎命理方面的学问,自家亲妹妹,结婚这样的大好日子,关乎着妹妹一生的幸福,这哪有让他袖手旁观的?
“不行,你们先别忙着准备喜事,得等我回家算一卦。”林建国话还没完呢,也不管姑嫂两个高不高兴,背着林立珍,健步如飞地消失在上山的竹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