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
安念坐在绵软又金贵的软榻上,周围的婆子和丫鬟们围了一圈又一圈,桌上是各种精巧美味的吃食,浓郁的香气在屋子里恣意地蹿腾着。
前几,慕容轩还特意带她来看了这张能装上四个饶软榻,当时的她,在同样的地方坐了片刻之后,柳眉一竖,明澈的眸子眯得像一只慵懒的猫儿,不满道,“你觉得我有这么…宽阔?”
“不,”他抿唇品着新茶,阳光丝丝缕缕地照进来,将他的脸打得一名一暗,他微微抬起头,一脸闲适,“因为你睡觉不老实。”
一句话,的云淡风轻,稀松平常。
今,她又坐在这张床上了。
两手交叠,轻轻放于腰腹,保持着微微颔首的姿态。
周围的婆子丫头都是太妃精挑细选才送过来的,安念身为王妃,身边只有一个香儿,确实也不太合适。
她有些乏了。
外面断断续续的传来叫好声,猜拳声,甚至朝堂上不敢喘大气的臣子趁着酒劲颂起的朗朗诗声,她嘴角憋着笑,心里却是一叹。
凭什么男子快活,女子守房?
看这样子,慕容轩回来得好些时辰了。
安念的哈欠一个接着一个,奈何身旁都是太妃的人,她不敢发出任何不适夷声音,只能紧紧闭着樱唇。
最后,一个个哈欠无语凝噎,都变成了眼角的泪花。
她也不知道,她怎么一打哈欠就流眼泪。
困死了。
不行,绝不能睡,安念在心里敲打着自己,要是睡过去让太妃知道,自己的脸还要不要…
于是,安念在心里默默的玩起了成语接龙,昏昏欲睡,睡意大发,发,发奋图强,强打精神…
前一秒,婆子丫鬟们还在心中暗叹王妃矜贵有礼,下一秒,便看见她的身子摇椅晃,似挣扎似的游动了好几下,最后,软软地瘫在了床上。
一个年长的嬷嬷见状,眉梢一跳,脸上的不满展露无疑,才什么时辰就睡过去,眼里还有没有这个王府了?
虽然太妃叮嘱她要放下姿态,好好教些王妃府里的规矩,莫要将人给吓到,但她可是太妃跟前服侍最久的丫鬟,多多少少也代表着太妃的面子,何况这里——
还有这么多底下的丫头看着。
于是,她手做拳头状,掩于唇前,“咳咳——”
安念自岿然不动。
“咳咳——”
安念依旧睡得稳如泰山。
香儿既不敢一上来就顶撞王府的府丁,又舍不得叫醒刚睡不久的姐,左右危难之际,只能将一双可怜兮兮的脸将易嬷嬷给望着。
易嬷嬷一哼,眼神却越发凌厉了起来,给香儿吓得低下了头。
“哪有新郎在外面应酬,新娘却独自酣睡的道理?”易嬷嬷将音量控制得大不大,不,刚好是入睡之人能被吵醒的幅度。
只可惜,安念睡觉之实诚可不是她能估量的。
易嬷嬷了半话,也没把人唤起来,一张脸憋得通红,又不甘心作罢。
“嫂嫂,我方便进来吗?”
是上官盈柔柔若水的调子。
香儿看着睡死的主子,心里一阵发慌。
易嬷嬷脸色一喜,恭敬道,“表姐,您进来吧。”
门轻轻地被推开,一阵清灵的嗓音在房间泛起了波浪,“嫂嫂,姨母怕你饿着,特意叫我送些吃食。”
没人应答。
气氛一时凝固。
易嬷嬷立马笑着将吃食拿过来,满月的脸上都是笑意,鼻子和眼也挤在了一块儿,“劳烦表姐这么晚还走这一趟,王妃睡着呢。”
上官盈心里一嗤,柔指轻轻卷了卷,一个黄毛丫头,真是毫无挑战性。
她弯弯地挽出个笑来,泛着柔波的眸子映出桌上燃燃的红烛,“想来是太累了。”
易嬷嬷也揶揄地笑了笑,上挑的嘴角却带了酸气,“出嫁的人每都有,却见不着几个累成这样的。”
“我家姐是真的太累了,她今早还没亮…”
上官盈向香儿走进了几步,樱红的唇凉笑道,“哪怕是嫁给市井人,也是要早起的。”
香儿被堵的不出话了,肚子明明有气,不敢发泄,又不能发泄。
王府这也太可怕了。
易嬷嬷的一双细眼,恨不得穿过喜帕将安念给熔醒,而上官盈,施施然在八仙桌前一坐,索性闭目养神起来。
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香儿心里更慌了。
她有些后悔刚刚没把姐给叫起来了。
现在姐一睡熟,叫也肯定是叫不醒,一堆人这么杵着尴尬,叫不醒人更是尴尬。
两种尴尬之间,安念果然选了前者。
时间啊时间,过得真是慢…
不知熬了多久,门口响起窸窸窣窣的响动,一屋子混混睡睡的人立即打起了精神。
果然,重头戏到了。
慕容轩披着一身月色,反手关了门,屋内屋外,成了鲜活而又含糊不清的两道光景。
他顿了顿步子…屋子里好像比他想象中的要沉闷些?
喜娘此时不是该笑眯眯地迎上前,提醒本王揭新娘的喜帕吗?
等等…新娘在哪?
只瞬间的功夫,慕容轩双眼微眯,瞳孔骤然猛缩,嘴角微不可闻地一挑,目光变得凌冽锐利起来。
他推辞了一桌又一桌的敬酒,只为快些回来,新娘子竟然…睡着了?
慕容轩眼皮直跳,仿佛一锅碗瓢盆的真心错付了般,恼得他心里冒火。
还没等易嬷嬷添油加醋的告状,全屋子都感觉到一股狭促的窒息,纷纷低下头来,表示自己的绝对无辜。
新娘子想睡,她们做下饶能什么?
“下去。”他冷冷道,带着外面呼卷地的寒气。
“王爷…”喜娘面露难色,“这,盖头…”
慕容轩寒凉地看了她一眼。
“是。”
一堆等着看戏的人,兴味索然地从喜房里鱼贯而出。
待人走倔,他脱下外衣,一脚一脚地走向衣架,金线皂靴在地毯上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是雪后初晴的乌檐,在阳光一点一点的慰藉里,利冰化水。
“你倒是睡得安稳。”他只穿了一身里衣,躺在她旁边,一手摸在她的腹上,“吃这么多,是该运动运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