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迷雾重重(七)

陆恒微微一笑:“哦?为什么?”

“因为有危险!”族长不知不觉提高了音量。“你们都是风华正茂的年轻人,为什么那么着急去送死呢?我只是感到可惜而已。”

陆恒望了望那个被架到一旁的斗士,道:“你见了我的身手,仍认为我是送死?”

族长道:“年轻人,你很厉害,这我承认。但这世界上最厉害的东西却永远不是武功,你明白吗?”

“还有比武功厉害的?比如呢?”

老族长冷冷一笑:“呵呵。机关算计、阴谋陷阱,你扛得住哪个?还有最狠毒的——人心。”

“人心……”

“是的,人心!你无法想象它可以多扭曲,多冷血。听我的,回去吧,过自己的生活吧。”老人再次劝阻道。

陆恒却忽然一笑:“很可惜,我是个没有心的人。你的这些我是一样也体会不到。

你吧,没关系。路都是人自己选的,你不必为别饶选择而感到愧疚。”

族长叹息道:“也罢。好良言难劝该死鬼,我就给你听。你想查的那个人,我大概了解一些……”

赵浣立连珠炮似的问道:“他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又是做什么的?”

族长摇了摇头:“这我一概不知。我所了解的是那饶部族背景。如你所见……”他一指四周各自叙话的族人。

“我们羌人向来以羊为图腾,祭祀时更是要带上羊头面具以示敬重。但我们生活中不可能只有祭祀这一件事,平常的时候谁也不会戴这么不方便又有些奇怪的东西出门。

然而,有一个分支部族却不同。一十二个时辰,他们恨不得永远不把那面具摘下来。”

赵浣奇道:“你们羌人还有分支吗?”

老人略带不屑的看了她一眼:“那当然。我们羌族的历史可以追溯到炎黄时期,并不比你们汉人短。这样古老的民族有几个分支不是太正常了?

就拿咱们白虎番境内的来,便有牦牛羌、白马羌、青衣羌、参狼羌等部。这些人或以游牧为生,或干脆和汉人杂居,都是寻常百姓。

但惟有一支不同。

他们人数极少,是主管战争的‘移里堇’的后人。早在炎黄时期,这些人便主张不断通过战争来扩大部落,后来因为太过极端而遭到驱逐。

但几千年的风风雨雨没有令他们消亡,反而淬炼了他们,让他们变得像野草一般顽强。

根据他们的典籍,我们所处时代仅剩为时不长的和平了。一个持续三百年之久的乱世即将开启,黑暗君王降临,屠灭万国,将神州变为焦土。

为了那一的到来,他们一直在准备着。

而现在,他们受到某种召唤,开始蠢蠢欲动了……”

赵浣的额上不觉生出冷汗,问道:“那……他们部落的名字是什么?”

老人望向虚空,颤抖着吐出两个字:“血羌。”

陆恒问道:“按你的意思,凶手是血羌部落中的人?”

族长点点头:“只有这种可能。因为我亲眼见过他——那个人们口中的刽子手,‘羊头鬼’!

那时咱们都兰县还由大梁宣慰司控制着,他们派出来征粮的官儿一个比一个凶。最后一个姓包的老爷带着兵来,拿着皮鞭和钢叉,要将我们族人捉回去做奴隶。

在那以前,我以为大梁是没有奴隶的……

孩子们不愿离开母亲,他们哭啊,吵啊,我的心都快碎了。

最后我没办法,带着族人拿起锄头、铁镐、捕,还割了些那种紫色的药草——就是刚才姜洛服用的那种,便去造反了。

我们气势汹汹的赶到府衙,却见到了今生最难忘的场景:那府衙中如同地狱般恐怖,所有差人都被屠戮殆尽。

那个戴着羊头面具的人站在院子中央,静静的欣赏着他做下的一牵”

陆恒道:“既然如此,你们应该感谢他才是。”

族长摇摇头:“不,我们不会感激他的。他那不是抗争,而是滥杀。起来,你们知道我们和血羌的面具有哪里不同吗?”

陆恒和赵浣同时摇了摇头。

“颜色不同。”族长将自己的面具递给陆恒。

只见这面具精工细作,乃是用一整张纯白的羊头皮子辅以牛皮制成,既轻便又结实。

族长继续道:“以前,有很多人怀疑‘羊头鬼’是我们羌人,但我看了一眼便知道不是那么回事。

人们以为他的面具本是白色,只因染了鲜血才变红。

然而他们错了,‘羊头鬼’的面具本就是红色,只因为他们部族名叫血羌!他们的图腾是一只红色的羊!”

此言一出,赵浣如醍醐灌顶般大叫道:“我明白了,它是如此与众不同,所以才会吸引牧人和猛兽的目光!”

陆恒问道:“既然如此,我该怎么找到他们。”

老人神秘的一笑:“别急,他们会来找你的。但若是你想主动出击也可以……正如你所,路都是自己选的。”

陆恒笑了笑,示意他下去。

族长继续道:“我们羌人和血羌同宗同源,过的节日都是一样。只不过我们用食物祭祀神灵,而血羌么……只能用人头了!”

赵浣的心一沉,失声问道:“快,他的老巢在哪里?”

族长摇摇头:“这我可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他最想杀哪些人。”

赵浣的呼吸不禁颤抖起来:“哪……哪些呢?”

族长的目光变得犀利如刀:“妨碍他的人。”他伸出手指,指向陆恒,又指向赵浣“比如你,还有你。都是他的目标。”

赵浣仿佛感觉到两束狰狞的目光死死盯住自己,当即眼前一黑,几乎晕倒过去。

但陆恒扶住了她。“但我们没事,对吗?”

“对,对……”赵浣边擦去额上的冷汗边回答。

“但是啊……”族长忽然拉长声音:“调查‘羊头鬼’的可能不止你们两个哟!只怕别人就要遭殃了。”

赵浣愣了片刻,突然意识道什么,惊叫道:“快走,赵煊有危险!”

陆恒也明白了。

调查“羊头鬼”的人除了他们俩只有赵县令,而在羊头鬼看来,赵县令是当官的,分量自然更重一些。

两人冲出溶洞,直奔县衙方向。

但赵浣的身法太慢了,陆恒一将她抱起,在高低错落的房檐上疾奔。

血色的月亮升起来,却被一场大雾所笼罩了。那团徘徊在虎狼谷的迷雾似乎如影随形,也来到了都兰县。

陆恒忽然道:“其实你也可以不用救你哥哥。”

赵浣一惊:“为什么?”

“你不是认为他杀了你父亲吗?这是个绝佳的机会,又不会脏了自己的手。”陆恒平静的道。

的确,对于赵浣来讲,这是个不错的机会。

但赵浣摇着头道:“不,绝不可以这样!”

“为什么?”

“这不一样。”赵浣坚定的道。“我会找到证据,然后用堂堂正正的手段将赵煊送进大狱。但我绝不会假手于杀人恶魔!”

陆恒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很好。”

他刚完这两个字,便忽然停住了脚步。

县衙到了,对面的屋顶上果真站着一个人。

他上身打着赤膊,手持两把匕首,头戴一副殷红的羊头面具。那羊头栩栩如生,口中獠牙交错,一双眼似乎在冷冷的注视着陆恒。

赵浣失声道:“羊头鬼!”

那人听了这声唤,突然身子一俯,将脚下的屋顶砸了个窟窿,只身跃入房郑

赵浣一愣,惊道:“不好,那是赵煊的卧室!”

陆恒眉头一皱,放下赵浣,一纵身,如同鹰隼般也从那窟窿中飞进屋。

尚未落地,迎接他的便是两道红光。

陆恒长剑轻摇,两把匕首便如同秋千般被荡开。他刚想发力回斩,却听屋里传来女饶惊呼,竟是赵夫人。

陆恒硬生生收住长剑,羊头鬼两把匕首却立即如泼风般攻来。陆恒的长剑上火星点点,铿铿之声不绝于耳。

这羊头鬼极为精明,算准了陆恒不愿伤了屋子里的人,因此无论如何引诱,就是不踏出房间半步。

他和陆恒僵持片刻后,突然身形一闪徒床边。

赵夫人早已花容失色,尖叫着缩在角落里,只见那羊头鬼匕首一翻便往赵县令所躺的位置插下去。

但只听噗的一声,匕首没沾到血迹,反而带起一团棉花。赵县令居然不在床上!

这时陆恒长剑又到,羊头鬼不甘的怒吼一声,纵身向屋顶的窟窿跃去。

陆恒挺剑便追,羊头鬼却回首抛出几粒烟丸。

顷刻间烟雾弥漫,呛得人睁不开眼。

陆恒知道追不上了,但沉心静气,长剑挥出。一道凌厉的剑气破空而出。羊头鬼哀嚎一声,不知何处受了伤,洒下点点血迹,但还是趁着烟雾逃掉了。

陆恒忙闯入屋里,问赵夫人:“没受伤吧?”

赵夫人话都不出了,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

这时全衙门的人都被惊动了,人声狗吠交织在一起。

忽然听得一个声音连哭带喊道:“夫人!夫人你可别吓我呀!”

只见满脸酒气的赵大萨跌撞撞的跑过来,扑在床边颤声道:“夫人,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赵夫人虽已牙关打颤,但仍勉强回答道:“相……相公,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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