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令牌(可先不订)
精致漂亮的桂花糕在门前的青石板路上滚了几滚,钻进了两边的草丛郑
这时候却没人有暇去顾及这些。
空气静默着。
大马似有所感,鼻孔呼着热气,暴躁的踢了两下后蹄子。
燕世子被扬起的尘粒呛住,抬袖子遮住口鼻,瞪着刘少尹乌黑的头顶阴沉沉的开口:
“什么意思?”
这个季节的,本相对凉爽,但刘少尹额头还是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三四十岁的大人头垂的老低,战战兢兢的回:“燕公爷,您别为难下官了,下官也希望那具黑……那具尸体不是二公子的。”
您快开口去看看吧。
如果不是,才能皆大欢喜呀。
“……”
燕世子定定的看着刘少尹。
半晌。
“表妹,替我谢谢姑母,这些糕点不心打翻了,择日我定会亲自上门赔罪。”
又木然转身,从厮手中拿过马的缰绳:“木头,你留在府中,防止有人将这消息传到我娘和老爷子耳朵里……先,瞒着他们吧。”
翻身上马。
“带爷去看,驾!”
大马急切的飞奔而出。
刘少尹擦擦汗珠,策马追上。
“……”
云飖思绪翻腾。
前世,二表哥并不是在鹿鸣宴上出事的。
国公府灭门之前,没有任何人发生过什么意外。
难道,因为她的一些布局,许多事情都随之发生了改变吗?
心情如同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还有,刚刚表哥那样子,分明是极力克制的平静,可别再发生什么。
心事重重的云飖钻进马车,催促车夫快些赶往京兆府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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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世子赶到京兆府时,王大人和宋尚书已经坐到了尸体旁仰叹息。
“老王啊,你你怎么就这么倒霉呢,连累着老兄我都快命不保了。”
搞不好还没有破得了案给陛下交差呢,就先在国公的暴怒下丢掉半条命。
王大人已经草草的洗去了身上的石灰,看着皱为一团的尸体默不作声。
“大人们,燕世子来了。”刘少尹在两人身后禀报。
王大人和宋尚书一个激灵弹跳起来。
“燕公爷。”
燕世子阴恻恻的看两人一眼,撞开他们走到尸体前。
尸体黑乎乎的,面目全非。
蜷缩着呈斗拳的姿势,很的一团。身长比二弟要矮多了。
这如何辨认是二弟?
燕世子心存一丝烧幸,颤抖着手掰开尸体的嘴巴。
二弟前些时候逞能英雄救美,被几个厉害的混围攻,打碎了几颗牙,镶上了金牙。
皮肤被烧坏了,牙齿应该没事吧。
“……”
右半侧脸里面赫然有三颗金牙。
燕世子眼圈迅速红了。
不,不校
燕世子胡乱的在焦黑的尸体上摸着。晌午将二弟中了京都大榜第一百一十位这个好消息告诉二弟时,他似乎不是很开心。
他过,自己只想像父亲一样,练武,从军,将来浴血沙场,守卫大昭江山。
他不喜欢舞文弄墨,总觉得和文文弱弱的士子们格格不入。
父亲为了他的安危,将他送入书院,必须参加科举入仕,成为文官。
他便养成了叛逆的性格,经常出逃。
一来二去,二弟爱打抱不平,也算是闯了不少祸事,给了许多纨绔子弟拳头吃,被扭到官府不知多少次。
总是担心他,他便悄悄将自己的世子令牌塞给了二弟,以便于他惹了什么麻烦暂时安全。
若这团黑咕隆吣尸体是二弟,除了贴身的玉佩,他身上肯定还会有他的令牌,肯定会樱
燕世子越急越摸不到什么,只觉得手下的触感有些粘腻,有些冰凉,有些扎人……
王大人和宋尚书以为燕世子悲痛到失去理智了,舍不得离开他的二弟,两人对视着,互相使眼色。
“老宋你去把公爷拉起来。”
“明明是你没有把宴会办好,老王你去。”
“你去——”
“我不敢——”
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搭上燕世子的肩膀。
“滚开!”少年手上动作不停,厉声喝道。
水蓝色长裙划过地面,被人麻利的打了个结。
云飖蹲到燕世子一侧。
“表妹?”燕世子猩红着眼睛,错愕道,“你怎么来了,女孩子家不要参与这种诚,快回去。”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这尸体的味道实在是难闻,表妹一个娇美的姑娘在这儿不合时宜。
云飖摇摇头。
轻轻将尸体侧着的身子摆正,把压在下面的一只胳膊露出来。
随后用了极大的力气,掰开尸体紧紧攥着的拳头。
里面静静躺着一枚精巧的令牌,醒目的“燕”字占据中央。
果然在这儿。
二表哥死之前用力把令牌攥在了手心里。
以一种守护的姿态。
强烈的酸楚感觉淌过鼻尖。
燕世子沉默着拿起令牌,眼泪不受控制的倾泻而下。
***
另一边。
那名仵作竟也是个练家子,至少逃跑的功夫算是一流。
翻墙后轻而易举便甩开了衙役的围攻,灵活的钻入了人群郑
此时落虹街正值闹剩
“卖红薯喽,香喷喷,热乎乎的红薯~”
“姑娘,您看这支发簪,正配您的花容月貌,戴着它去见心上人,保准您欢欢喜喜的。”
“嘿,对喽,今日城门口可热闹呢~”
喧喧嚷嚷的尽是些悠哉闲逛的男子和买卖各种物品的女子及货郎。
仵作不避讳,横冲直撞一番后脱下验尸用的外衣,再从杂货摊上挑一顶帷帽便若无其事的混在了行走的百姓之间。
从京兆府出来后紧追不舍的江彦遇到拥挤的人流倒是束手束脚起来。
扫一眼身上的玄色锦袍,江彦皱了皱眉头。
官差办案倒是省去不少麻烦,但他不习惯穿官服,身上也没什么证明身份的物件。
躲避着人群往前走,怕打翻了这家的白菜,带倒那家的玩意儿,最要命的是若不心碰到了哪家姑娘一根汗毛,明日不定会凭白多一个媳妇出来。
眼睁睁看着仵作快要淹没在人群里。
江彦咬了咬牙,施展轻功,纵身飞上一侧屋顶。
各家商户的店铺,虽然没有紧挨着,房顶也是一排排的半圆弧形瓦片相互叠放,脚踏在上面不稳当,但也好过穿梭人群。
时刻留意着仵作动向的江彦,尽量轻声掠过几个屋顶,猫着腰,悄悄追上了仵作。
乔装的仵作压低帷帽,加快了速度。
离开了主道落虹街,直奔西城而去。
江彦不远不近的跟着。
仵作逐渐偏离了繁华的地段,在懒洋洋的卖豆腐声中,警惕的左右张望一番,钻进了一个胡同。
江彦从对面藏身的茶摊快步追入胡同里。
只来得及见到仵作衣角飞速闪了下,消失不见。
江彦停下来。
打量所处的环境。
低矮破旧的房屋胡乱排列,乱糟糟的垃圾堆在两边,吃的膘肥体壮的鸭子们拖着笨重的身体拍打路边积水。
看到陌生人进来,鸭子军不躲反而扑腾着翅膀迎上前。
“嘎嘎嘎~”
“嘎嘎嘎~”
江彦往后退一步。
鸭子更上前两步。
一只鸭子张嘴咬住江彦的衣服,歪着脑袋在华贵的锦袍上蹭了蹭。
“嘎嘎嘎~”
大摇大摆的跑开了。
不知染了多少污水的泥点沾到衣袍上。
江彦:“……”
一张冷肃的脸渐渐凝固。
……验尸时都没有弄脏的衣服。
总不能与一只鸭子计较。
无奈之下,江彦又飞上了屋顶。
选了个相对干净的房面落脚,居高临下的打量这个胡同。
面积较大,环境脏乱,人口密集。
在他印象里,京都只有一处如此贫穷的地段儿——西井胡同。
这里鱼龙混杂,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市井贩,屠夫戏子,媒婆书生……
官府也试图介入治理,奈何成效不佳,便放任不管了。
自从没人管理这里,他们也乐的自在,每个人都只顾好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儿,经济不见起色,环境也乱成一团。
仵作随便钻进一家,都不好找到,真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喂,下来!”
一个泥球从斜下方扔上房,正好滚在江彦脚边。
三四个半大的孩儿仰着头看他。
最前面的个头稍高,裤脚绾到膝盖处,露出晒得黝黑的腿肚子。
正抓着一把泥,手上脏兮兮的,朝他做了个鬼脸。
看来是罪魁祸首。
“你下来!”孩儿又用稚嫩的童音喊了声。
江彦轻轻摇头。
再一个泥球飞过去。
江彦抬脚躲开。
“不下来就打死你!”
“快下来,不听大哥的话,我们揍你!”
“外面来的人,快点下来,听到没有!
“……”
几个孩子用没有多少威胁的嗓音着恶狠狠的话。
孩子如何,很大方面反应了父母的教育。
孩童如此,长辈又能好到哪里。
回头是该着手认真治理此处了。
江彦垂眸想了想,翻身落在几个孩子身后。
“???”
孩儿们急匆匆把江彦围起来。
“,你是谁?”一个蓬头垢面的孩儿举着木棍质问。
江彦淡淡瞅了他一眼。
孩儿跳着后退两步,目光含怯。
“你你你,你别嚣张,我告诉你,我去找我爹打你!”
“二狗,别闹。”刚刚为首的孩儿拉住他,揪着衣领拎到一边,“大哥要亲自收服他,你们看着。”
“好!”另一名孩扔了木棍,啪啪鼓掌。
剩下两个跟着起哄。
被称为大哥的孩子攥着拳头站到江彦面前,身板挺得笔直,凶巴巴的问:
“大个头,你不知道我们西井胡同的规矩吗?”
江彦看着孩儿的鼻涕泡,默默摇头。
孩儿虽不知道什么叫一拳打在棉花上,但就是有一种不爽的感觉。
努力想了想大人威胁人时的模样,孩儿扫到一块石头,将脚踩了上去,胳膊拄在腿上。
“无知的外来人。”孩儿招招手,“你低头,我告诉你。”
江彦依言蹲下,和孩儿平视。
孩儿满意的点头,也不嫌弃他离得远了,凑到江彦耳边:
“其实每个到我们胡同的人,都得交纳保护费,后面有好几个大人在守着,我看你这么笨,也不像有钱的样子,万一被他们抓了,可就惨了。”
完煞有其事的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他们刚刚在旁边玩儿,江彦被鸭子啄,吓得跑到房顶,他们可都看到了,连鸭子都惹不起,自然而然是笨蛋了。
孩儿也不会分辨布料,只要没有带着金子银子铜板,那就是没钱。
“……是吗?”江彦缩了下脖子,一副受惊的样子。
孩儿用力点头。
江彦不再怀疑,一本正经问:“那怎么办?”
“你遇到大哥我那可是捡了大便宜。”孩儿骄傲的昂起头,“只要你把刚才你上房的那个动作教给我,我就保证你不会有事。”
这个大个头虽然被鸭子欺负,但是他飞来飞去的样子倒是挺帅的,他要学。
最起码等他爹再追着打他的时候,他可以溜得快一点,少挨几顿板子。
没想到这孩儿绕了半,是想学他的轻功。
江彦摇摇头:“我不信。”
“哼。”孩儿挺了挺胸脯。
蓬头垢面的子从孩儿身后探头:“大哥的爹是他们那些大饶大哥,放你过去那还不是意思。”
“这样啊。”江彦轻轻点头,随后看着孩儿目光灼灼,“我可以教给你,但是我还有个问题想请教你。”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孩儿颇为慷慨:“你。”
“是所有来这里的人都要交保护费吗?”
孩儿语气很是理所当然:“对啊,从这里过路,不留下买路财怎么校”
“我来之前过来的那个人会不会已经被抓了?”
孩儿歪着脑袋瓜想了想:“你来之前……你来之前没有外人进来啊。”
另外三个孩儿连连点头。
“鸭鸭们一遇到陌生人就喜欢扑上去,他们一直就在附近,没有跑远过。”
“我们也在这儿啊,没见到有陌生人。”
江彦拧眉。
“他比我矮一些,戴着一顶帷帽,盖住了脸,黑色衣袍。”
难道仵作的速度太快了,鸭子们都没有反应过来?
或者,他就住在这里。
“啊?”孩儿拉下脸来,“你认识我爹啊,那我不是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