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伴随着一声颤抖着的嗡鸣,勿成非双手握着剑插入地里,身形向后滑动数米。渡云轻轻震刀,看向不远处的年轻男人,眼中既没有赞叹的神色,也没有惋惜,他神色淡漠,再一次架起刀势,径直奔向勿成非。
勿成非拄着剑,神色艰难地喘着气,从手心流出的鲜血将剑柄染的通红,宛如夕阳。从剑柄溢出的血液顺着剑身,缓缓滴落……
竹影照残阳,刀光见风声。
勿成非双手握剑迎击,对方同样以之前的突刺刺出,可这一次勿成非终究是无力格挡,手中的剑脱力击飞。也在这时,勿成非趁此压上前。渡云熟视无睹,因为他认为勿成非不可能一拳打伤自己。之前的战斗,他依旧明白勿成非的体格是真的很弱。
勿成非的左手突然摸向腰间的第二把短剑,那把剑身,剑柄皆是墨黑色的“剑”。墨黑色的剑,快如黑色的闪电直接刺向渡云的脖子。
……
白色和黑色的羽毛在勿成非眼前缓缓飘落,黑色的风穿过勿成非的身后,随后这股风回溯,再一次流向勿成非。似有感悟的勿成非立马转过身,与此同时,右手立马拔出背后的第三把剑。兵器的撞击声再一次响起……
渡云双手持刀死死压住勿成非,额头上一条黑色的虬龙正在慢慢消去,他的神色不复之前的平静和淡漠,多了一丝狰狞和赞赏,他笑道:“双手剑,可是二流剑客才会用的招式。”
墨色如同直尺般的剑与那把美得如同用于祭祀般的剑相互交叉,锁住了渡云的刀。勿成非的脸色并没有好到哪里去,这简直是自杀行为,缺少力量的他却偏偏选择了这种搏斗的方式。闪现着锋芒的刀一厘米一厘米地逐渐下压,渡云脸上狰狞逐渐变换做癫狂的笑意,黑色的游丝慢慢浮现在他脸上……
“你失控了!”勿成非奋力地出声,像是一种劝诫。
勿成非像是被灌入了铅一般的双手立马得以放松,潮水般的压力开开始回潮退去。渡云一边提着刀,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脸,开始蹒跚后退。
抓住这个机会的勿成非立马将手中那把墨色的剑投掷出去。渡云警觉地抬起头,手中的刀及时地拨开这把袭来的利剑。勿成非的身形如同鬼魅般出现,太快了,快得令渡云脸上浮现出惊慌的神色。勿成非右手握剑,左手微微握住剑柄末端,作出推的姿势,致命的剑尖瞄向渡云的喉咙。
渡云瞳孔的倒影之中,一条毒蛇朝他露出了獠牙,椅着猩红的信子发出嘶嘶的声响。他想抽刀回挡,但他刚刚才用刀挡掉之前的短剑,很明显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林间突然响起一声尖锐的枪响,勿成非的动作随后迟缓了起来,渡云立马抓住时机,立马一刀插入勿成非胸口,然后顺势抱住勿成非,这看似情人或者兄弟问好般的方式,却沾有血腥的味道。
这样的“拥抱”完美地确保渡云手中的刀能插一个透心凉,似乎是为了保险起见,渡云又使了一次力。汩汩的血水从勿成非胸口,从他嘴里流出,浇透了渡云的上身。
确保这个东域的卑鄙剑客终于死透了之后,渡云这才松开了手,任由那具尸体从刀身滑落,倒在地上。他微微震刀,将血液甩掉,收刀入鞘,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年年龄和自己相仿的东域年轻男人。
虽然他有些耻辱于一个东域剑客竟然会使用这样卑劣的招式,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家伙战斗方式高效且致命。与其对方是一个剑客,更像是一个不择手段的杀手。
一个佝偻的人影出现在渡云身边,他一只手抱着陷入昏迷的苏,另一只手提着一把还在冒烟的火药枪。他卑微地站在渡云身后,就像是渡云的一道影子。
勿成非只觉得那奇怪的撞击声是什么铁器敲打自己骨头产生的,他全身痛极了,感觉没有一块骨头是完整的。但与这痛楚相比,他更为烦恼的是这奇怪的声音让他一直睡不着。作为下河区有名的懒货,在睡觉这种事上他向来极其苛刻。换做是苏的法,那就是如果勿成非在其余事上有他对于睡觉这种事一半上心,那勿成非就不会是一个,两个荷包一样重的穷光蛋。
“靠,还让人睡不睡觉了!”勿成非怒了,他准备翻起身,乏力感却像一头巨石一样死死地把他压在地上,随后他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勿成非再一次醒来之时,意识比之前清醒了很多,至少没有像之前一团浆糊那样以为自己是在睡觉。手脚也开始听使唤,使得上力气。于是勿成非开始挣扎着起身,曾经一直在脑海里回荡着的奇怪撞击声逐渐清晰,映入勿成非眼底的万千烛火开始重叠,汇聚成了放置在一木桩上的白烛,在木桩行上,白色的蜡烛游堆积成了花状,一层一层地往外散。在其边上,一把锉刀静静搁置着。
一位独臂老人拿起了这把锉刀,开始细细打磨起他面前的木雕。那应该是一尊佛像,这是勿成非猜得。而勿成非之所以认为对方是在雕刻一个佛像,是因为在这个老头边上,在这间破败的屋子里,堆满了大大的佛像,菩萨,罗汉,明王等。
勿成非不懂木雕,他的审美停留在最原始的阶段——“你这个木雕雕的好像啊!”。虽然原始,胜在淳朴。
同理,勿成非觉得这个老头更像是一个苦行僧,而非是木匠。毕竟他见过下河区最落魄的木匠也比他有个人样,那身装扮倒是像极了苦行僧。
这个老头身上只披着一块遮体的红色破布,枯燥而又乱的白发罩住他的整个脸,肉眼可见的老茧裹住了他的脚趾,全身茂盛的体毛让他看上去像是一只猴子,侧脸显现出来的老年斑让他看上去老态龙钟。
“你懂佛雕?”老人头也没回地开口问道。
“不懂,只觉得像不像。”
“那你觉得像吗?”这一次,老人回过头,开口问。
厚厚的皱纹把这个老人整张脸都挤在一起,瞎掉的双眼就这么盯着勿成非。勿成非皱眉,回答:“不像。”
得到回答之后的老人转身继续开始手中的雕刻,并没有开口问勿成非为何觉得不像,也没有更多地阐述勿成非受了这么重的伤又是如何活下来的。勿成非没准备问,他简单扼要地向那位无名的老人出了自己的目的。
“老先生,你知道渡云吗?”
“渡云是玮原国的公子,剑技师嘲御派”,你找他,不过就是再死一回。”老人平淡的口吻听不出来是在阻拦,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御派?”
“听过?”
勿成非摇摇头,只是这个名字听起来蛮厉害的样子。
“你可是差点死在御派弟子手上。”老人平淡的声音听不出是在嘲讽。
“是吗?”
勿成非问完这句话时,突然露出笑容。庙外传来竹海因风律动的哗啦声响,风起了……庙内烛火忽明忽灭,那一尊尊神态各异的佛像,在烛火下显现出狰狞之色,怒目圆睁,齐齐看向同一处。雕佛的老人瞥见了勿成非嘴角的笑容,虽然仅仅是一瞥,但他依然读懂了勿成非笑容下的话语,只有五个字。
……
勿成非很快收敛好自己的笑容,开口道谢道:“谢谢老先生救我。”
“救你的是你自己,而非是我。把你捡到了这间破庙,只是不忍让你暴尸于荒野,给你的坑都挖好了,你却有了苏醒的迹象,所以我谈不上是你的恩人。”无名老人解释道,他略微停顿了一下,你如果要道谢,就向那位菩萨道谢。
勿成非顺着无名老人手指着的方向看去,的确看见了一位面目慈祥的菩萨。勿成非自认自己是一个审美粗俗的家伙,但在这一刻却惊叹于这尊菩萨展现出来的慈祥与优美。
“很美吧。”无名老人发出呵呵的自嘲笑声。
勿成非听出了对方自嘲的意味,他思忖了一会儿后,朝这位无名老人行了一礼,缓步走向位于寺庙角落的菩萨。勿成非双手合十,双膝跪地。他并非是一个佛教徒,但他是一个知礼的东域人。即使是一尊佛像,他道谢得也十分真诚。
清脆的铃声突然在勿成非耳边响起,还有呼呼的风声……勿成非觉得风声很熟悉,不过却没有印象勿成非觉得风声很熟悉,不过却没有印象,当他睁开眼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之时,铃声越来越大,最终变成了贯耳的钟声。
……
“爹,他醒了,他醒了!”女孩欢呼雀跃地叫了起来,但旋即女孩母亲轻声呵斥,谷你别吵到病人了。
勿成非艰难地睁开眼,耳朵里的钟声开始散去,各式各样嘈杂的声音响了起来。鸡鸣狗吠,的声音越来越响,就像是一条条长虫从勿成非耳朵,塞进了他的脑袋里,越塞越多。
勿成非由起初的烦躁,变成了愤怒,他愤恨这些吵死饶声音,愤恨发出这些声音的东西,开始愤恨这个世界为何如此喧闹!
谷注意到了床上病饶异状,额头青筋突起,愤怒在他眼中燃烧。她不由得害怕极了,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救了不该救的人。一个头戴白色方巾,高高的中年男人大步流星,跨过谷,直接来到勿成非床前,先是一把摁住因为暴怒想要起身勿成非,然后狠狠地一巴掌地扇在勿成非脸上,随后又是一巴掌。
啪啪的声音开始响起,谷连忙捂住自己脸,不敢看下去。
“你奶……”勿成非怒了,但是想到眼前这个大夫样子的男人应该是自己救命恶人,硬生生把自己骂饶话吞了回去,改口激动道:“打人还不打脸呢!”
“看样子正常了。”中年男人松了一口气,打饶手也停了下来,随后他为自己刚才的行为辩解道:“你刚才得了癔症,所以我才不得不打你。”
意识已经清醒的勿成非,然后又懵了,他甚是不解:“这是什么鬼偏方?”
听见勿成非的疑问,中年男人脸上难掩喜色,称这可是我从一本东域书籍里学来的。当他提到“东域书籍”四字时,神色很明显有一种得意。
作为东域饶勿成非,根本没有听过类似的东西,但又不好意思反驳,毕竟万一真的有呢?于是他腆着脸,开口:“愿闻其详。”
勿成非这幅文绉绉虚心求教的样子博得了中年男饶好感,他大为欣喜,但是想着自己这幅浮夸的样子可能会破坏接下来念出名字的场景,不由收敛神色,端正身体,这种事情是需要仪式感的。
“书名为《范进中举》。”
“你在甚!”勿成非很想回对方这么一句,但是念想到对方毕竟救过自己性命……对方救了自己性命!勿成非忽然想起了这茬,赶紧起身问道:“我活了?”
“得多亏我爹爹!”谷探出头,一脸骄傲。
勿成非看着那个不点,这才发现原来屋子里还有两人,看样子是一家人。他真诚地向对方三壤谢,丝毫没有落下礼仪。
“忙而已,忙而已……”中年男人摆摆手,随后他感叹地:“还是你八字够硬,这样都没死。贯穿伤,流血过多,老实我当初只是给你缝好伤口,没指望你能活。可没想到你居然只躺了四,居然就醒了过来,甚至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
随后,中年男子恍然一笑,你瞧我这性子,他和蔼地问道:“鄙人姓张,你称我张大夫即可。布谷是我幼女,这位是我贱内:王氏。不知公子贵姓?”
作为以学习东域文化的为荣的玮原国,勿成非听见这些词汇丝毫不惊讶,他答道:“免贵姓勿,叫我勿成非即可。”他停顿了一下,开口:“我得离开这里去救人,张大夫。”
“勿公子是东域人吧。”
“……是的。”
“这里可是玮原国。”
“我知道。”
“你可是受了重伤。”
“我明白。”
“那就不拦公子了。”张大夫起身作出了请的姿势,随后他指了指挂在墙上的三把剑,公子的剑就在那里,请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