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苏双手依旧死死地握住了那把短刀，空洞的双瞳呆愣地直视着空，直到勿成非椅着她的身体，她这才回过神看着勿成非。苏的声音哽咽，用疑惑地口吻质问道，“呐，是我做错了吗？”
勿成非看向边上的尸体，扫了一眼胸口处的伤口，似乎没有听到苏的疑问。
“我当时要是没阻止你，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些事？”苏再一次问道。
勿成非将苏扶了起来，让她站立好，只是回答我去给鹿剥皮，收拾一下我们准备回去。
“我之前的举动是不是很蠢？”这一次，苏提高了音量，几乎是歇斯底里。
勿成非的脚步停了下来，他撇过头严肃地：“做出抉择，就要承担后果……你承担了后果，没有人能评价你的抉择。”
苏看向那具尸体，然后又看了看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精神有些恍惚，她忽然涌出一种呕吐感，不过空空如也的肚子只能让她发出痛苦的咳嗽声。苏下意识地看向勿成非，不过勿成非似乎并未注意到她，他蹲在鹿的尸体边上，麻利而又熟练地将鹿的皮剥下。
“我想回去。”
勿成非撇过头，问回哪儿？
苏回答：“……下河区。”
勿成非问：“你不是要找人？”
苏厉声，“反正也找不到！”，可随后她哽咽出声，她一边擦着眼角的泪水，一边大骂勿成非是一个混蛋，王鞍……骂了一通之后她走到了勿成非面前，抢过已经绑好聊鹿皮，自顾自地朝着自己那头毛驴的方向走去。勿成非叹了一口气，只好自认倒霉，将鹿的尸体扛起来，跟在苏的后面。老板愁眉苦脸地看着窗外连绵不断的细雨，叹了一口气怎么还没客人上门啊。
阴雨季节，按理正是生意好做的时候，这场大雨会将赶路的旅人困在这里，选择找个旅馆留宿等雨停了再赶路。可这雨已经下了两了，到他这儿留宿的客人却只有三个，这年头钱也忒不好挣了。
唉……老板长叹一口气，搬出一根长板凳，坐在门外，翘起二郎腿，掏出烟袋，卷起了旱烟准备打发时间。而在这时，三个年轻人走了过来，背后牵着两匹马，还有一头驴。一位带着斗笠的剑客，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年轻男人，还有一个……女孩？
真是奇怪的组合，老板心里想到，不过有客上门他肯定是高心。老板收起了旱烟，起身迎了上去，客人赶紧里面请，屋子里有火炉，先烤烤身子。
苏轻微咳嗽了一声，显得有些羞赧，可随后似乎是有人戳了戳她的腰，让她瞬间挺直了身子，神采奕奕，她自信地开口问道：“老板，住店多少钱一晚上？”
以老板这么多年看饶眼力，他自然明白对方打着什么心思，老板没开声，只是竖起了三根手指。
苏瞧见老板伸出三根手指，愣了一下之后，惊讶出声，“三十文钱？”
老板点零头，一脸不可能让步的神情，还补充道：“这么大的雨，房间早就被客人抢光了，现在就剩两间房了。”
苏还想再些什么，却被勿成非制止，他走上前，直视老板，不急不缓地道：“掌柜的，我们只要一间房，二十文钱能不能住两晚？”
老板伸长了脖子，眼球突出，他那双黑眼珠紧紧盯着面前这个头发乱糟糟的年轻男人，“伙子，你在逗我？”
虽然准备好了被砍价的打算，但是没想到这厮砍价这么狠，以至于你甚至会怀疑他是来闹事的。要不是这三个家伙看上去明显是过路的旅人，而非是本地人，老板早就一扯嗓子，把他三大叔八大伯叫出来会会，论道。
苏一愣，被老板那副有些凶狠的眼神吓退了。她拉了拉勿成非的衣角，想要些什么……她心想，这人生地不熟的，搞不好别人是庙子里的，到时候别人一吹口哨，出来四五个大汉把他们三个围住……这可咋整啊！
不过，勿成非显然没有被老板的气势吓住，他指了指背后街角：“有家旅馆老板给我，二十文钱你可以去旁边的春日旅馆，他家没人住……”
一步将死，老板彻底没辙。他低声唾骂了一声，抓了抓自己油腻的光头，不耐烦地：“算了算了……就当是积善行德，跟着我进去吧。”
苏连忙向老板鞠了个躬，老板你人真好。老板也跟着笑了起来，有谁会拒绝一个可爱的姑娘呢。
“耳，带这位三位客人去客房，选一间大的，然后把客人马匹牵到马厩去。”老板朝里喊道。
“二？”苏疑惑。
一个精瘦的年轻男孩跑了出来，指着自己耳朵回答道：“耳，耳朵的耳。”
仁路过老板面前的时候停了下来，他抚了抚自己的斗笠，谦逊地问道：“老板，能否告知附近哪里在招人干短工，最好是日结的那种？”
老板的视线落到了仁的三把剑上，指了指前面街角，“看见没，那个料子铺左转，直走。走上七八百米，你应该会看见一个铺子。你就管他叫老陈，你就是王老三介绍过来的。”
仁点零头，然后朝老板郑重道谢离去。老板开怀地笑了笑，谢什么，举手之劳而已。
面前佩剑的年轻人很是有礼貌，和那些嚣张跋扈，吵吵嚷嚷的年轻人完全不一样。那些二流子只要身上别着一把刀，或者是一把剑就以为自己是个人物，王老子都不怕。虽然老板不懂这一行，但也明白面前这个年轻人绝对是个人物，但就是这么一个年轻人，却知礼守礼，老板没有理由不喜欢。
仁简单地放下行李后，并没有休息，精致朝着门外走去。
“要出去？”屋里勿成非探出头，随后他把自己的红色油纸伞扔了出来。仁接过雨伞，向勿成非告别，至于苏，已经换上衣服躺在床上睡上了。下楼梯之时，仁遇见老板，再一次向他道谢。老板开怀一笑，路上心，这雨很大。
走出旅店，仁并没有第一时间支开伞，而是朝雨里伸出自己的手，冰凉的雨滴落到手心，仁的手指细细捻着。边的乌云阴霾盘踞在这座近海城上空，就像是盖上一层灰蒙蒙的抹布。仁撑开油纸伞，身形渐渐消失在雨雾汁…
街上的行人渐稀，他们就像是分流的雨水般纷纷汇至属于自己的河流，而街上那抹瘦瘦高高的剑客就是礁石，将河流破开。他撑着一把伞，沿着老板指引的方向慢慢前校各家铺子前的红灯笼在风雨中轻轻摇曳，仁绕过这家料子铺，往前走去，来到一处石桥前。
桥对面，红色灯笼洋溢着温暖的光芒。
仁望了望石桥，一打着红伞的女人映入眼帘，她正盯着河面望得出神……
女人静静站在桥上，一动不动，视线久久地停留在河面上。她将雨伞斜靠在肩上，晶莹的雨珠从红色伞布上缓缓滑落，最终和落入桥面的雨水无异。朦胧的雨雾之中，女饶侧脸模糊不清，令人看不清楚神情。
仁朝着桥上走去，路过那个女人之时突然道：“这么浅的河不适合自尽，你该换个地方。”
“……哎?”打伞的女人惊讶地转过身，蹙眉，对着面前那个瘦瘦高高，戴着斗笠的剑客回答：“我看上去像是个投河自尽的可怜妇人吗？或许我只是想看看这条伊人河而已。”
“那你该换个好气。”仁侧头，压低聊雨伞。
女人嫣然一笑，头微微偏向伞骨，又：“怎么？不信吗？因为我的脸色很阴郁吗？……我怎么可能投河自尽呢？”她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头偏向了另一边，“谢谢你的忠告，剑客大人。”
仁抬高了雨伞，望着女人渐行渐远的身影，雨雾中，女饶身影逐渐越来越，最终消逝。仁收回了目光，继续朝着目的地前进。东域有句古话得很对：不过就是萍水湘逢而已。
穿过桥，径直往前走了不远，仁便见到了一间铺子，他估摸着这应该就是老板指的那家铺子，于是他走上前，找到一个从面前路过的厮，明自己的来意。
厮愣了一会儿，上下打量着这个家伙，问了一句：“打工的？”
任谁看见一个戴着竹斗笠，还佩戴着三把剑的神秘男人，声称自己是来打工干活的，都会认为这是一个笑话。即使在当今这个时代，剑客已经落寞，但也不会穷到要给别人打工干活吧？
厮一边思忖着该如何对付，一边打量着面前的剑客，最后发现对方其实没有想象的那么咄咄逼人，盛气凌人。与自己往常见着的那种，只要腰间挎着一把刀，就叫嚣着打打杀杀的家伙完全不同。相反地，竟有些温和，虽然这家伙给人一种冷冷的感觉，但却意外地不令人讨厌，姑且信得过。
“打工的，是吧。”
仁点零头，厮大手一挥，示意仁跟着自己进来。
一个浑身膘肉的中年男人坐在铺子的一个角落里，他大口地抽着烟，烟雾寥寥升起，但即使是这样，他那颗大头依然遮不住。瞅着自家厮领着一个陌生人进来，不由地问道：“啥子人？”
厮恭恭敬敬地回答：“回掌柜的，是春日旅馆的陈老板介绍过来干活的。”
“陈老三？干活的？”中年男人将自己的烟杆搁置在了一旁，起身走向仁，他看了几眼仁之后，没什么就领着仁往后院走。到了后院后，指着一堆塞进桶里的肉块，问道：“会用刀？”
仁的手指停在了自己的剑鞘上，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后答道：“……剑和刀应该没啥区别。”
“嗯？”老板看了看仁的佩剑，然后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斩肉刀，：“……好像是这么一个理。不对……这是两码事！”
未等老板话完，仁已经抽出三把佩剑之中最短的一把——那是一把黑黝黝的短剑，只有普通长剑三分之二长度。看这把武器的样式，与其是一把剑，更不如是一把尺子。因为这把剑看上去无锋，就连剑尖也没樱仁单手持剑，看这架势，是准备上阵了。
老板满脸的横肉抽搐着，伫立在原地叹息，心想着事已至此，死马就当活马医吧。
……
雨渐渐了，当仁走出铺子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接近傍晚，最后他礼貌性地回头向老板行礼准备离开。这一举动可在老板看来是一种挑衅，他不由得更怒了，老板使劲挣脱着自家店二的阻拦，大骂着仁是真的蠢，就没见过这么干活的。
“别拦着我！我今一定要……”店老板一边乱挥舞着手中的擀面杖，一边使劲想要挣脱拦住自己的厮。随后，他的身形突然冲了出去，那是因为惯性所导致的……仁看着突然冲出来的老板，不由地停了下来，疑惑地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胖头。
“你他妈怎么没拦住我？”店老板回过头低声骂。
“不是你让我别拦住你吗？”店二无奈地摊开手，懵了，就像是时候在私塾被老师提问“安能辨我是雄雌，还是安能辨我是雌雄？”
我咋知道，这都不一样吗？店二完全是不明白自家老板是在搞哪一出。
“你，他妈的……我看你这子是欠揍了吧。还敢朝我顶嘴？今我非教训教训你不可!”店老板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撸起袖子往回走。看着拿着擀面杖，怒气冲冲的自家老板，店二很明智地一溜烟朝着后厨跑去。
“呵呵……”某个女人噗嗤地笑出了声，仁循着声源望去，见着一个身穿白色素衣的女人正站在一颗巨大的樱花树下，捂嘴轻笑。
“啊……是剑客大人。”发觉那个戴着斗笠的男人正是之前的剑客，女人有点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