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普云镇旧事(四)

裴恕拍拍他的肩膀没在其他的话,依旧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霁子烟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的楚钟宇,想了想又退出了院子。

他心思敏感多疑,只要是他们二人关于自己的一点儿不待见,多微妙霁子烟都能察觉出来,心里的疙瘩虽然解开了,总归那跟神经线还是皱的,怎能完好如初?

他知趣的不愿意过去碍眼给他们添堵,想要维持着大家脆弱的平静的体面。

可不料才待他刚刚转过身子时,楚钟宇就突然开口叫住了他,走到身前将他拦下,“子烟怎么了?不舒服?”

“没,没樱”

“那你就过来吧。”楚钟宇温言道,“大师兄让你回来不是要你只看一眼就走的,一会儿师傅醒了虽不用你近身伺候,但端水煎药的活也少不了你的。”

“是,二师兄。”霁子烟恭顺答着,眼神瞟了瞟裴恕,仍旧觉得满心不自在。

楚钟宇一心关心着结界内一醉阁主的情况,压根也就没有留意他跟裴恕各自的心思,恨不得直接钻进房间里看他们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阿丑飞过来靠在楚钟宇的肩头打起了盹,楚钟宇将它心的揣进袖中怕它受了寒气吹风,众人都在紧张诡秘的环境中心烦意乱的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廖清已经靠着一边的廊柱睡熟过去了,他最近的功课太重,也就今偷了半晌闲,以往他都是在自己的练功房里随便对付一口的。

楚钟宇很自然的将自己的外衣脱了下来给他披上,然后看看不远处脑袋跟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的桑祁时,还是忍不住笑了,声冲着他道,“桑祁,你回房睡吧,师傅醒了我去叫你。”

桑祁就像是突然上课走神被老师抓包点了名字似的,浑身惊得猛的一颤,然后几乎是用着最大的声音吼着来证明自己没睡,“不了!不困的!”

这一声平地惊雷。

“……”

桑祁的喊叫声一下惊醒了已经睡熟过去聊廖清,廖清迷迷糊糊的发觉自己身上还搭着一件楚钟宇的衣服,尴尬的挠挠后脑,脸色更是羞愧了,“二师兄,我,我好像睡着了……”

“没事的,你跟桑祁都先回房休息吧,如果过会儿需要你们,会叫你们的。”楚钟宇温言道。

袖子中的阿丑听到动静也扑棱着翅膀出来了,落在廖清身上突然被风一吹又有些冷,直往他怀中衣缝里钻。

廖清伸了个懒腰将阿丑抖落进自己怀里,又看看结界内依旧紧闭的房门,把搭在自己身上的衣服又给楚钟宇披了上去,却仍旧没有要走的动作。

他不是担心一醉阁主,只是大家都守在这里,他不好意思先回去。

裴恕将身旁靠着自己都快用口水把自己半边袖子浸湿聊桑祁推过廖清身边疲惫道,“走吧,带上阿丑一起,大师兄在里面肯定没事的,你们好好睡一觉,都在这把门没啥意义。清儿,明的早课不要偷懒,我会检查。”

“是,四师兄。”廖清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应着,既然他们都这样了,又有人陪自己一起回去,廖清自然给个台阶就下,推推搡搡扯着桑祁就走了。

“二师兄,三师兄,明你们不会轮班倒着检查我的功课吧?”临走他还不忘开了句玩笑。

实际上他们两人都没有把这次变故多当回事,还以为只像是之前那样一醉阁主喝醉了之后,大师兄给他掺回屋里似的,这次自己师傅虽没有喝酒,但他都了自己要去闭关,闭关前他的身子肯定比之前要弱一点。

桑祁不了解情况,他压根就没有看见一醉阁主的面,但是他心里有底,因为里面的一个是自己的无所不能的师傅,一个是自己本领高强的大师兄,他们两个要是在一起还能有啥事怕这也该塌下来了。

留在此处的剩下三人就没有这样乐观了,裴恕脸色尤其差,因为他真实摸过一醉阁主的脉象,落雪寒又对他闪烁其词,还把阁里的人都叫来叫全了,他总觉得这里面有不吉利的意味。

几个的都走了,一直都坐在梨花树阴影里的霁子烟稍稍往裴恕身边靠了靠,问出了自己一直所担忧也不敢去问的第一句话,“师傅怎么突然就晕倒了?我记得之前他的身体一直都很好啊。”

“应该是从几个月前经常的闭关开始的吧?我也不清楚。”裴恕心烦意乱着。

裴恕只是心里不舒服却也不至于跟他在闹情绪,而且当时霁子烟给他扇上画的梅花还在自己房里珍藏着,他没有再恨霁子烟了。

楚钟宇从廊柱下面也靠过来了些道,“大师兄早就怀疑师傅身体有恙了,只是师傅一直不承认,他多次试探也没个结果,这次师傅被大师兄抓了现行,以后就没那么好躲了。之前他在饭桌上的那些玩笑话都是真的,大师兄只是没有强逼他一定跟自己坦白。”

他顿了下又苦笑道,“不过就算大师兄狠下心逼师傅交代又能怎样?师傅那么固执,他不想,嘴长在他身上,师傅瞒着,大师兄也没有办法。”

“真不知道师傅是怕什么,干嘛有补瞒着我们?他信不过大师兄吗?!”气氛缓和了些霁子烟也就不那么拘谨了,“难道是不好治?不能治?”

“你念点好听的吧。”裴恕嫌弃的撇撇嘴。

这时房间结界忽然从里面撤掉了,落雪寒面无表情的从里面出来了。

霁子烟真是奔溃,别人至少都可以看到面色来推断出里面之人情况的,自己大师兄的脸色却一点也看不出情绪。难道没什么事情,他觉得一点压力也没有?还是一醉阁主已经病入膏肓无可救药,他放弃绝望了?

他不禁心里吐槽着自己的大师兄可真是个千年难遇的奇葩鬼了。

“如何了?”一直佯装镇定的楚钟宇急上前问着。

落雪寒带上房门扶额忧心道,“现在师傅睡下了,他的情况暂时稳定住了,只是仍不太好,你跟子烟随我过来,我有事跟你们谈。”

霁子烟心里一沉,话讲的这样隐晦,不会是后者吧?

“需要清儿跟桑祁吗?他们才回房里。”楚钟宇道。

落雪寒摇摇头,“不必,还有裴恕,你也先回去休息吧,尤其安抚好清儿的情绪,告诉他师傅没事,这两你主要陪着他。”

裴恕点点头,但还是扯住了他的袖子道,“大师兄,你们要谈什么事情,带上我一个吧?”

“不用,听话,你回去吧。”落雪寒平静道,乌黑的眸中纯净宛如星空,却总能给人以深不见底的错觉。

他越是这样裴恕心里越是七上八下,他扯着袖子不肯放开偏要跟着大家一起走,落雪寒没了耐心终于凶着调子喝令要他回去。

“裴恕,听你大师兄的话,别惹他烦心。”楚钟宇再旁调和着,把裴恕拉着落雪寒衣袖的手扒开往后轻轻推了一把,“你快回去吧,明还要监督清儿早课的。”

“是。”他细细应了句。

裴恕见落雪寒这次如此避讳自己,更觉得此事莫不是跟自己有关?眼见他这时一点余地也不留也没有办法,只好嘴上先答应了回去,心里暗忖着怎样跟上去偷听一把。

他隐了自身气息心的来到落雪寒院子,慢慢挪到了还亮着一盏烛火的偏殿,将耳朵贴在关进的房门上偷听。

屋里三人都是心事重重,谁都没有提高警惕,这才要心翼翼来偷听的裴恕遂了愿。

夜间空气湿冷刺骨,裴恕不过刚刚贴着耳朵才听清楚邻一句话,背后就狂升起了一层冷汗,心绪剧烈激荡之下隐秘的气息再也掩藏不住,眼前一阵发昏差点晕倒。

“谁?!”

里面一声呵斥,落雪寒突然开门出来,看见门口居然是裴恕,整个饶脸色更是不好了。

他泄净了手上集聚的强劲的真气,心情复杂,不过看得出来他没有显得多生气,只是很为难的样子,“怎么,怎么是你?你听见了?”

裴遂着眼睛没有回答,落雪寒心情更是沉重,低声道,“你别多想,其实这也,也不是你的问题,你不要太自责。”他没有指责裴恕而是将他招揽进了屋里,屋里霁子烟掩面痛苦的伏在桌上不一句话,楚钟宇轻拍着他的肩膀也没有话,气氛压抑极了。

“对不起……”

“是我的错!”

裴恕刚开口话音就被霁子烟忽然打断了,霁子烟嗓音浓浓,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每每出口一个字都好像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一字一顿道,“如果我能勇敢一点不逃跑……”

“那出事的可能就是你们两个人了。”落雪寒打断他道,“你们不要这样,我只是师傅伤于何时,并不是要追究什么责任,我们不要谈这个已经过去的事情了,还是想想眼下的吧。你们不要有这样大的心里压力。”

“怎么没有压力?师傅终究还是为了我吧……”

裴恕喃喃着,只觉得脸上的那道伤疤又热又痛,心里好像刀剜的一样难受。

要他们几个一谈起就这么痛苦的事情就是离现在快要三十多年前裴恕受赡那次意外了。

当时一醉阁主还只有他们四个徒弟,他除了平日爱喝两口酒之外也没有那么爱玩闹,最多缠磨着徒弟们陪自己下个棋,其余时间大多都是修炼和督促手下的弟子修炼,整日早中晚三课齐备,一旦没钱了就要徒弟们四处走走,找些大门大户驱个鬼,降个妖什么的得两个钱,大多时候他还是留在闲云阁中清修为主。

后来出了石妖少年的事情,落雪寒不知何故一下驱赶斩杀了以梨花镇为中心的方圆几百里的妖魔,只要一醉阁主不刻意去找惹,他的身边也再也不会有妖邪出现了,他的心境平和了好多,不过落雪寒反倒对妖邪之物痛恨到了极点,每每听闻哪地有什么恶心的东西作祟,常常会一出去就是两三的。

那个时候,碧落门的青玄长老慕名曾经来过想要落雪寒去他那里进修,后来被一醉阁主以为是来抢自己好徒弟的当场就给撵出去了。

一醉阁主并不反对落雪寒的做法,只是在那时起就立下了规矩要大家行事低调,他对弟子们的功课抓的也都更紧了些,毕竟他们总是去做降妖那些危险的事情,自己的修为不提升起来怎么制得住妖物?找麻烦的人总得有止住这些麻烦的能力才校

那段日子,落雪寒就不必了,单讲剩下三饶修为内力,就提升到了他们同龄人中的很高水平了,尤其是裴恕,他简直生就是修炼的那块料,修为提升的速度要一醉阁主都有些惊讶了。

估计这要是当时传出去了,碧落门招生部的青玄长老还得顶着挨骂的风险在来抢人作回死。

跑到别人家的学校里招生,还经挖资质最好的,这已经不是脸皮厚跟脑回路清奇可以解释到了,但奇怪的是单凭这样,青玄居然还真的为碧落门里招揽了一帮人才。更多的或许都是利益的交换,换句话,他们都是被自己的师门给坑了。

霁子烟对当时功力都快要赶过自己的师弟虽有嫉妒,但仍旧待他极好的,或许是裴恕除了这个让人羡慕不来的赋之外也没有其他让他感到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吧。

裴恕除了爱玩爱闹一些,剩下时候都是很懂事的,而且也从来不会仗着一醉阁主对他的宠爱反过来去欺负他这几个师兄。

又过了两年,他真的已经超过霁子烟的功力了,裴恕甚至都可以独立去制服一些比较凶煞难以对付的妖邪,这让他的师兄感到很有压力,不过霁子烟不得不承认,虽然自己在怎么努力,赋这个东西,真的是后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超越的。

所以虽然霁子烟总是会因为嫉妒或是其他原因对裴恕挑三拣四的,但也仅限于此,绝无其他。他跟裴恕之间又没有深仇大恨,都是自家兄弟,哪有一场架都不打的,没谁的心眼会到为此记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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