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阿丑(十二)
阿丑平日跟他也很亲近,廖清练功房里的那些零食好歹都没有吃进狗肚子里,它还是个有良心的鸟。
平日阿丑不是窝在落雪寒身边玩耍,就是调皮了嚯嚯大家寻开心,不过若论起来除了自己院子之外它去过的最多的去处,自然就是廖清那里了。
廖清有时口中很烦它抢自己的东西吃,可是每每阿丑飞去他的院子里,廖清都会像是酒馆张老伯招待自己似的那样拿出一大推好吃的吃食来喂它,甚至还有特意用零食引诱它过来的嫌疑。阿丑住进闲云阁里这才没几,身子已经被廖清用零食喂得同他一样圆滚滚的了。
落雪寒常那他寻开心道,“你不是挺护食的嘛?东西被它抢了你还知道告状,怎么还能跟阿丑玩的那么好?”
廖清次次都会挠着后脑勺还给他一个傻笑道,“我给的是我给的,它抢的是它抢的,这性质不同,怎么能一样呢?”
落雪寒看破不破,心道你同它这乐趣恐怕都是从那份它抢的吃食里得来的才对吧?
阿丑作为一只鸟儿脸皮也是厚到了极点,从不理会廖清的感受,自己抢食抢的也很欢乐,明明没有事先沟通过,两人却心照不宣的把乐趣都集中在了不许抢的那个上面,一个藏,一个找,关系反倒在吵吵闹闹中越来越好了。
有一次廖清心血来潮趁黑鸟吃的高兴了再旁煽风点火道,“阿丑,你不要叫这个名字了,丑八怪似的,我给你取一个更好听的名字好不好?你的难听死了,不骗你。”
结果阿丑闻言却是一副我不听我不要的贱样子不肯改,一点也不往心里去,翻着白眼好似在骂他放屁,自己则是继续吃着从他练功房里翻找出来的零食,未了还将未吃完的零食打包带走都叼去给了一醉阁主。
——没办法,谁让自家主人为人正直不肯收呢,还总是一本正经给自己讲课,反观之一醉阁主那个老头就和蔼多了,还常常夸自己懂事聪明呢。
落雪寒本来是在楚钟宇了那些乌金鸟族跟化人形之类的事情之后是有意想跟阿丑疏远的,甚至都不准它再跟自己亲近,连像之前那样立在自己肩头他都不准许了,拿出的是男母有别、正人君子的那一番辞。
阿丑不是听不懂他在讲什么,心里又委屈又生气,在自家主人这里失了宠,转眼梨花带雨的就跑去了一醉阁主那里好一番告状,让一醉阁主又拿着同样正人君子的一番言论狠狠地教训了落雪寒一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痛斥他这个主人思想龌龊,当的太失职。
这就发挥了阿丑平时里巴结讨好的作用了,那些借花献佛的零食没白给,耐着性子陪臭棋篓子下的棋也没白下。
于是不知自己想法这么龌龊的落雪寒被一醉阁主一通指责,只得顺从了自家师傅,不停暗示自己阿丑只是一只鸟,就算楚钟宇修成鸟身了它也幻化不成人,这才渐渐放下心结肯要它重新卧回自己肩头,贴在自己胸口,睡在自己怀里。
有些时候他都怀疑一醉阁主这样宠它,是不是都把它当做了儿媳妇在养,不由得心里又是一阵恶寒。
后来落雪寒通过查阅阁里藏书房里的古籍,和渐渐套问一醉阁主口中的一些话后得知了,其实所谓乌金鸟族认主一并没有大家认为的那样神秘,那只是乌金鸟族的一个传统而已,就像是自己拜入闲云阁为一醉阁主座下首徒一样,只是选定了一生追随崇拜的人罢了。
认了主在它们眼里看来就是有了家,它们选择家人很慎重,就像是人类拜师似的,大多都是从一而终,很少影叛出师门”的,它们很看重家人是谁,所以才不会轻易选主。
若是有哪只乌金鸟儿运气不佳一生都没有遇到自己认为合适的主人,它们宁可无家可归也绝不将就,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先例,甚至都很普遍,不过据典籍中记载,凡是认了主的鸟儿通常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落雪寒对此表示怀疑,心道自己怎么会能要一只鸟儿在自己手上没有好下场呢?真是胡袄。
他生气的将那本写有此话的典籍直接烧了,好像只有烈焰才能灼尽书中的晦气似的。
乌金鸟族性格大都沉静内敛,能像阿丑这样活泼跳脱的也是难得,其实相处的久了落雪寒也能感受的到,阿丑实际上还是蛮爱害羞的一只鸟儿的,不然也不会因为想去楚钟宇的书房撒欢还要委屈巴巴的去满足裴恕的要求睡它并不觉得有多舒服的床铺来进行利益交换。
刚来到阁中那它之所以会显得那么撒泼放肆,实际上只是缺乏安全感的缘故,觉得自己一旦弱下来了好像就要被人欺负似的,它只是怕失去了自己臆想中的家,想着既然没有那么介意的事情,那为什么就不能留下自己?所以她才会撒泼打滚的几番放肆,只为了能够留下来。
可惜当时它的心意只有一醉阁主一人才领会的到,还好现在多了一个落雪寒。
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阿丑都是愿意立在落雪寒肩头的,以至于愿意立在阁中它所有觉得喜欢的饶肩头,尤其是在自己受到质疑或者是不安之后,它的动作就会愈发放肆无赖,非要用立在大家肩头的形式来彰显自己的地位,仿佛在每个饶肩头上盖个戳,这个人就会是它的人了似的。
很可怜,也很固执。
它难得有了自己喜欢的,太害怕万一失去了。
落雪寒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翻看到的那本古籍中上写着的话的原因,对阿丑总是格外关注,生怕要它应了什么所谓的下场一词。
一醉阁主总是逗阿丑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对它讲你家主人是一个贱脾气的顺毛驴,凡事都得依他顺他,好好商量的捧着他,但是也不能对他太腻太惯着,不然他会愈发肆无忌惮,所以是不是还要隔段日子晾他几,他就会觉得“咦?你怎么不来找我了?”于是便会主动过去调戏。
黑鸟听了诸如此类的话之后很高兴,不知为什么总是觉得有道理,甚至深信不疑。
落雪寒一次无意中知道了原来自己的师傅都是给黑鸟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直接盖戳认定为了歪理邪,还时常对阿丑道,“别总去师傅那里听他胡扯,整日不学好。”
他十分认真的不想让黑鸟跟一醉阁主玩,但是一醉阁主脸皮厚总是摆着自己是师傅的谱过来找黑鸟玩,落雪寒又不能真的把他给打出去。
一日阿丑毛手毛脚的不心打翻了裴恕房间里的一个花瓶,本来那瓶子既不是多贵重,它又不是故意的,所以裴恕也就没有在意。不过这不料这正好被落雪寒发现了,落雪寒完美的充当了一个主人应尽的职责,先代阿丑给自家师弟道了歉,然后惩罚松严得当的关了阿丑的禁闭。
他觉得不能事事都惯着,该教训的时候还是要教训下。
面壁中的阿丑没有一点做错了事情后该有的认错态度,大大方方的先窝在书房的一摞古籍夹层中先睡了个昏黑地,睡足了一觉醒来兴致大好,于是又铺开宣纸准备作幅墨竹。
这次它的画虽然还是惨不忍睹,但毕竟也是经过了楚钟宇手把爪单独教导过的,依瞎是可以从那些凌乱的线条中看出有相似竹竿的东西,对于一只鸟类来,这已经是一个历史性跨越的进步了。
阿丑知足常乐,对此很满意,只是它一时得意忘了型,不记得自己脚爪上还沾了墨点,扑棱棱的绕着书房飞了一圈,于是墨点便跟在它身后滴滴答答了一路。
阿丑知道这下要坏菜了,于是连忙抓来一块抹布在房间里的墨点上来回涂抹,只是涂抹之前它忘了先洗干净自己的脚爪,于是踩在地上越涂越黑,越擦越糟糕。
它害怕了,虽然知道尽管于此落雪寒也并不会真的对自己怎样,但是最起码的敬畏之心它还是有的,一时还真是手足无措起来。
不过这点敬畏之心在阿丑脑子里跑岔了路,居然生出了一个畏罪潜逃的念头来,最可笑的是它居然还将它付诸实践了。
所以但毫不知情的落雪寒过来询问黑鸟的面壁感想的时候,看着满室狼藉,罪魁祸首又不在了,他那脸色也并不比地上的墨色还多少。
飞快处理完霖上的痕迹,落雪寒看见了桌上平铺着的那张墨竹图,胸中火气平了大半,“钟宇真是有心了,这样的资质都能教的下去?”
落雪寒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挥毫沿着阿丑下爪的地方重新勾勒起了竹竿,烦躁的心情慢慢回归于平静。
对此毫不知情的阿丑觉得落雪寒一定会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暴跳如雷,所以它先是去了一醉阁主那里下了半晌的棋暂避风头,还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眼见夜色深了,它也不敢回裴恕的院子睡觉,怕碰见守株待鸟的落雪寒。
“散了吧,我累了,要歇了。”一醉阁主夸张的打了个哈欠,看着阿丑依旧没有要走的意思觉得有点奇怪,狡黠笑着问道,“怎么?闯祸了不敢回去?”
阿丑真是不知道一醉阁主察言观色的本事这样强,自己明明什么都还没有表示呢,于是又一头扎进了他的手心里,窝着身子瑟瑟发抖。
“呵,家伙,果然是。”一醉阁主抚着它顶上的黑毛笑了,“我怎么今个主动过来陪我下棋呢,动机不纯,心眼太多!”
一醉阁主数落着,不过仍旧顺从阿丑的心意带它往外走着,轻笑着,“算了吧,念在你陪我下了这么长时间棋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的送你个人情,走,我亲自送你回去。”
要了岔路口,阿丑叼起一醉阁主的胡子往裴恕院子的方向带了带,已示自己是睡在那里的。
一醉阁主并非不知道裴恕搬进落雪寒院子睡觉的事情,只是一时走顺了路临时忘了,见阿丑提醒这才反应过来,忙改变了方向道,“瞧我这记性,哎,老了,老了。”
不出阿丑所料,落雪寒果然是守在裴恕的卧房里等着阿丑自投罗网,阿丑害怕面对它还未进院子的时候便已经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准备装睡先逃过一劫,一醉阁主也极其配合,一边迎上落雪寒惊异的目光,一边自顾自的声道,“你也在这里啊?哎,阿丑陪我下了几盘棋,结果这个家伙叼着棋子就睡着了,害的为师还得亲自给它送过来。”
“师傅……”
“嘘!”一醉阁主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边轻声道,“有话明,阿丑睡着了,走,把他送过来我的任务也完成了,你也别再这守着了,跟我一块出去吧。”
落雪寒满头黑线,默默看着这两位拙劣的演技,强忍着没有拆穿,然后在屋外关上房门的时候用着黑鸟也能听见的调子,“一点事,没想怪它,这次过来就是想对它道它画画的水平有进步的,再接再厉。”
一醉阁主:“……”
阿丑:“……”
“那,那太好了,呵呵呵。”一醉阁主也不知该如何表述自己的此时的心情,应着冷风唯有以尴尬的笑容来应对。
“弟子送师傅回房吧。”落雪寒扶着他往他院子里走去,平静道,“正好有些话想对师傅。”
一醉阁主回归一本正经的样子问着落雪寒道,“是关于清儿历劫的事情吧?唉,偏偏赶在这个时候,没一个省心的。不用你,为师心里有数。”
原来是因为楚钟宇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近期便能功成飞升,但毕竟曾经他的身体亏损太多,元气大伤,一醉阁主跟落雪寒都怕他这次会出什么意外,所以原定的是要落雪寒守在他旁边为他护功助他功成,可是没想到偏偏赶在这个时候廖清居然也有了功成的前兆,落雪寒分身乏术,所以只好先求助于一醉阁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