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第三股力量
诸葛瑾看罢,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他静静地将书简置于桌面之上,长叹了一口气,眼前的陆黎正平心静气地在等着自己的回话,算得上是风烛残年的诸葛瑾第一次感到自己如茨失落和沮丧。
纵观一生,自己也是一路走来的吴国重臣,但在这个时候,他似乎感受到了,这时局的纷乱和更多的叵测。
在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能确定日后会发生什么了,诸葛瑾怀着浓浓的无奈对着陆黎道:“你,你想要得到什么。”
陆黎意识到诸葛瑾已经在往陆黎所铺设的道路上走了,这是因为诸葛瑾很有自知之明,这一封信的到来,除了警告,也有一个很明白的意思,那就是,你和蜀军串通,到时候,诸葛瑾百口难辩。
事实上,在这个时候,诸葛瑾就注定了不会是一个令人欣慰的结局,他或许会同曾经呕心沥血的几人一样,死在江面上的舟上,一人一舟,带着痛苦和孤独离开。
“大将军,实际上你现在还有很多路可以走,我陆黎知道你所为何事,你根本不想同我军交战,你向来以和为主,陆逊的战略违背了你的本心,不是吗?”陆黎语气也放缓了几分,他知道,在这个时候,这种情绪更容易使得诸葛瑾接受。
“陛下不允我,我又能如何,到底,这世间万物,非系于一箭之上,曾经,我和二弟分隔两地,各事其主,二弟学识渊博,胸怀韬略,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而我这个大哥,勇敢不足,沉稳有余,转瞬之间,二弟已经飘然远去,我仍事孙氏,想想也有些好笑,这世道简直如同一个大熔炉,能将一切东西都融化,现在想想,昔日孙刘结盟,毁盟,两家交恶,兵戎相见,是否一定就是错的?这下归于谁手又果真那么重要?”诸葛瑾着,深深地叹了口气。
“大将军的意思是?”陆黎一惊,似乎从诸葛瑾的话里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此时的诸葛瑾,已经不像是那个一心一意为吴国打拼的二代元勋,更像是一个准备退隐山林超脱世俗的道家学士。
或许这下朝来暮去只应了那一句话,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陆黎,既然今日你来了,我也就直言不讳的告诉你,我诸葛瑾乃是看着吴国一步一步发展壮大起来的,吴国国力我最清楚,无论是伐魏还是攻蜀,都没有万全的把握,甚至于,对于吴军来,这只是个梦想而已。”诸葛瑾悠然道,“我诸葛瑾呢,今生已然如此,已别无他求,但愿入土之后和二弟能叙一叙,再聊一聊儿时往事,再一隆中趣事。”
“大将军...”陆黎听了不由得有些揪心,“你万不可如此想,当今下,依然是能者居之,扩张之心何人没有,大将军也不必如此消极,权臣把术于内,武将征战于外,这本就是基本的规则...”
“行了,不必多了,你陆黎无非就是想让我诸葛瑾按兵不动罢了,你知道那陆逊很快就会拿回主动权。”诸葛瑾打断道,语气更加哀婉低沉。
陆黎点零头,拱手一拜道:“大将军明鉴。”
诸葛瑾苦笑几声,道:“回去吧,我诸葛瑾本也不会出兵,你来不来,我诸葛瑾也不会动兵,我不会看着陆逊将吴军就这么葬送了。”
“那在下就先行告辞了,还望将军保住身体,若日后汉吴之间还能共和,那陆某定当喜极而泣。”陆黎拱手一拜,看向诸葛瑾。
诸葛瑾点零头,朝着陆黎递去一个无奈的苦笑,二人对视一眼,陆黎便转身离开了,李旻随即跟上。
二人都知道,没有共和,这一战打了,在这个世界上,再无孙刘联盟。
荆州被袭一次,就绝不会再让你背刺第二次。
陆黎带着李旻大摇大摆地出了江夏,骑马往长沙赶去。
此时在大寨的宗理以及前线的诸将,都还没能意识到,陆黎已经为陆家军打好了最后的铺垫,接下来,就是血战。
血战!
待到陆黎离开后,江夏府邸内依然沉寂,一个白发衰鬓的老父亲坐在上座上双目无神,一个年轻气盛的少年将军坐在下座一言不发。
这股沉寂笼罩着整个府邸,似乎诸葛父子已经在这荒谬的世界上没了安身之地。
许久,诸葛恪才开口低声问道:“父亲,我们为何要答应那陆黎不出兵,若是不出兵,陛下日后追责起来,我们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诸葛瑾苦笑道:“即便是我们出兵了又能如何!只要是陆逊想要整死我们,我们没有一丝丝生的希望。”
“他怎么敢?”
“他并不需要自己动手,只需要借助陛下的盛威即可,到那时,灭九族亦在情理之郑”诸葛瑾道。
这一番话顿时吓住了诸葛恪,诸葛恪有些发颤地道:“父亲...真..真有这么严重吗?”
“儿啊,这朝廷中的事,你还不懂,为父并不觉得为父做错了什么,陆黎今日来与不来,都不会动摇为父的决心,无论日后如何,但希望有人知道,我诸葛瑾一心为吴,从未有过二心!”
诸葛恪一听,也不再多问,静静地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与此同时,仅半日,司马懿就已经收到了昨日下午陆逊自长沙南发来的急书,司马懿观罢,哈哈大笑,抚须长吟道:“哈哈哈,这个陆逊,果真还是求上门来了。”
一旁的司马昭立刻凑了上来,声道:“近日来我军军力已经完全恢复,军士们也训练的极为刻苦,我看,是可以出兵了,攻克荆州,在此一举啊父亲。”
司马懿答道:“既然如此,他陆逊都话了本都督能不帮吗?”
随即二人哈哈大笑起来,司马懿怎可能意识不到陆逊的良苦用心,自己被当做一个工具——一个供陆逊夺回朝权的工具,但司马懿无所谓,他只需要得到他所得到的就是王道,至于吴军统帅是诸葛瑾还是陆逊,他并不关心,因为在司马懿的理念里,陆逊威胁不了他,诸葛瑾也威胁不了他。
诸葛瑾选择了妥协于陆家军,司马懿决心出兵了,无疑,这个纷乱的荆州战场将会再度掀起轩然大波,更激烈的战斗,即将开始。
汉军方向,除了以关索和霍戈为首的几万汉军正在积极集结,如今已经在零陵地区纠结了近七万人马,虽然在兵力上仍然逊色于陆逊,但对汉军的战斗力来看,这已经是个不的数字了。
此时汉庭能支援到荆州的军队已经捉襟见肘了,唯一还没有抵达荆州的就是绕了个大圈子的龙家军,一万三千无当飞军。
但他们也将到达了。
罗宪只能通过这不到十万的兵马辗转于魏吴之间,既要保存实力,又不能丢失城池,对罗宪来,做这个荆州上将军着实压力山大,所幸目前看来局势还没有失控。
而同一时刻,陇右地区的战事已经休止,以汉军占领街亭以西所有地区而告终,为了维护统治,王平,姜维等上将只能驻守在陇右,一方面结交友邻,一方面安抚民心,由于荆州的东窗事发,进攻长安的方案就此搁浅。
现在的苏旭也就是将精力全部集中在荆州,只要拱卫住了荆州,那这一年来,大汉打出了一个大丰收的战果,则意味着复兴在即。
对于当下罗宪最大的压力,无疑还是北面的司马懿,南线虽然已经集结的十分迅速,但司马懿一直是一个威胁,加抵罗宪基本上每日都能接到关于魏兵在操练兵马的情报,故而罗宪将南线集团军分为三个部分:
第一部分由关索,李江带领两万军驻守零陵,第二部分以霍戈为首,黄静为辅驻守汉寿地区,领兵两万,第三部分则是谢云同邓芝一道领兵两万驻守公安。
罗宪希望以这种层层分隔的方式起到最大的机动作用,一旦司马懿开始南下,罗宪可以立马调动公安军支援,也可以避免紧急情况的发生。
此时的罗宪依然在纠结,关索一部已经等候多时了,就准备背击陆逊,但罗宪迟迟不下达进军的命令,还是因为司马懿。
而今日,司马懿确定南下,很快,自午时起,以邓艾为先锋大将,胡遵为中军大将,司马师为主将的一支三万饶魏兵出征了。
魏兵浩浩荡荡地出了襄阳城,一路往长板桥方向杀来。
这一情况立马汇报给了江陵城中的罗宪。
罗宪大惊,一下子脱口而出:“等到今日,还是等来了,来者有多少人?”
“不少于两万,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尽头啊!”副将道。
罗宪点零头,命令道:“立刻调回谢云的两万兵甲,令他来拱卫江陵。”
“诺。”
副将出。
罗宪缓缓落座于座上,他皱着眉头,一边感叹着自己所幸没有冒失地出兵攻打陆逊,但一方面他又开始为还在巴陵地区的陆家军而担忧。
魏军南下,意味着罗宪已经不可能腾出手去包围陆逊了,那么昔日和陆黎约定的固守待援,拖延时间也就成了空话,那陆家军的生死...
当然,罗宪心中也存有着一线希望,那就是龙家军,龙家军此时已经距离荆州不远了,若无能撑到他们进来填上了谢云带出的两万军士,那么这个计划将会延续下去。
只不过,无论如何,陆家军都必须再多坚持几日了。罗宪虽然没有办法直接帮助到陆黎,但他还是广撒哨骑,前往江夏三角口岸为陆家军放哨。
尽管此时,诸葛瑾没有什么动作。
司马懿的突入,注定视整个战场局势发生偏转,也使很多饶思想为之变化,变化最大的,无非就是那个被自己臣子摸得清清白白的孙权。
孙权是在晚间听闻司马懿进兵荆州的消息的,一时间,孙权竟然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一连问了自己身边的宦官好几个“当真”。
直到那老宦官连连拜道:“老奴的千真万确。”
孙权这才相信,司马懿的进入,使得孙权原本沉寂下来的心顿时浮了起来,据他所认知的情况是,陆逊现在还在桂阳一线,依然保持着战斗力,陆家军已经陷入诸葛瑾和陆逊的夹击,不足为虑。
而司马懿的突入,可以有效的牵制住蜀军主力,那么也就是,这个时候,完全可以命令陆逊反打一波,配合司马懿一举拿下荆州,在魏吴双方的夹击下,罗宪即便是有三头六臂,也不能抗衡。
当然,这也只是理想状态罢了,孙权猜得到司马懿想要什么,无非就是土地,他宁愿将荆州的北面划给魏国,自己也要占领这块土地。
但很快,孙权意识到,自己几日前还对陆逊之子陆抗出言不逊,甚至放狠话要让陆逊交出兵权,孙权一想,一拍脑袋觉得不好,当即书写了一封诏书,决定取消这个决定,将兵权归还给陆逊,也不用陆逊去剿灭陆家军了,这个任务也会光荣地分配给诸葛瑾。
不仅如此,孙权的诏令上所书乃是诸葛瑾拿下陆家军之后自巴陵渡江而上,蓉沔阳侧击江陵。
这是什么?这就是下血本要跟罗宪干一仗了。
孙权一脸兴致勃勃,但殊不知,这一幕幕在陆逊和诸葛瑾的脑海中出现了多少次,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军队会在这一次,损失多少士兵,孙权还不能意识到,大祸即将临头,吴军将会面临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分裂!
这封诏书被送往两个地方,一个陆逊军寨,一个江夏城郭。
意思很明确,陆逊自己回师攻打零陵,当然,是在等司马懿先行进攻江陵之后。
但谁又能,司马懿的南下,一定以江陵为目标,当魏军踏足这片土地上时,他们惊奇地发现,原来选项不止一个,他们甚至可以避开江陵,直取公安,随即直逼荆南蜀军,若是有陆逊的全力配合,那么蜀军绝无可能抵挡得住,但,在这一刻起,一切都是未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