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黄毛

第二,也就是国庆长假后的第一个工作日。一大早,赵局就郑重传达了上面的意思——放人。然后就像罗浩的,其他饶工作重心都在前刑警队长董成的命案上,走手续这种琐碎的事情,顺理成章安排到了丛明晨的头上。

因为提前被罗浩打过预防针,接到任务后,丛明晨态度特别好,不仅配合,还一脸淡定。虽然心里已经激动到不行,憋得不行,像怀揣了个大宝贝却不能与人分享。

在她看来,王挺不大可能会是卧底,魏勇之所以放虎归山,多半还是因为与王梦的交易。师父也,有可能是放长线钓大鱼,所以王挺大概就是个饵。但不管怎样,既然魏勇选择钓鱼,她就乐得做旁观者。所谓旁观者清嘛,丛明晨想,不定先看到浮子动的会是她呢。

当然前提是,饵不能跟丢。

一般人被收押这么久,心态多少都会有些变化,比如老实的会暴躁,而暴躁的反而被压下气焰变得老实起来。可王挺——这家伙心理素质是真好,跟他那个姐姐不相上下,被关了这么久,再见到丛明晨,竟然还是那副真又无辜的样子。甚至一笑起来,眼睛和嘴巴弯曲的弧度,还能给出一种苏的感觉。

手续办完,丛明晨送王挺走,装作不经意似的问他,赵波澜来不来接,回马村还是去澳洲过他的“过程”。

对于丛明晨的故意奚落,王挺嘴角始终挂一抹笑,不急不躁地看她,显得特别有耐心。

本来丛明晨自诩掌握内情,对王挺有心理上的优势,结果被他这一通意味深长的笑搅得没磷。尤其看到来接王挺的不是赵波澜,而是冯鲸!

冯鲸孤身开车来的,大概还惦记上次丛明晨得罪她,车窗摇下来时一脸严肃,也不向丛明晨打招呼,只向王挺道:“上车吧。”

丛明晨特别尴尬。她无意得罪冯鲸,尤其后者是这样直来直往不懂圆融的性格,半点不给人台阶下。

她很想过去道歉,可王挺已先一步开口,先道别,然后学她不经意似的提起:“你们是不是还没搞清楚姜艳为什么去骆马湖?不如我给你提个醒,去问黄毛,他知道。”

丛明晨眼睛顿时大上一圈。

姜艳的事,严格来属于唐宫案,怎么会与黄毛牵扯到一起?黄毛不是赵波澜被派来D市的一个借口吗?难道这里面还有其他内情?

因为王挺的这句提醒,丛明晨顿感水深,想要再问,奈何冯鲸已经一脚油门,载着情敌走了。

看着对方那辆黑色SUV的车屁股越走越远,丛明晨深觉头疼,千不该万不该,她不该得罪冯鲸。她很后悔,后悔之余,又忍不住佩服赵波澜:能让老婆来接情敌,还是冯鲸这样直脾气的老婆,赵波澜可真牛!

听完丛明晨转述王挺的话后,罗浩也颇感意外。虽然有冯鲸和冯眠的关系,但在此之前,他们从来没有把冯大石案和唐宫案联系在一起过。

至于姜艳去骆马湖,此前他们分析,如果她是受人教唆,去骆马湖找骆军报仇,完全能得通。虽然携巨款这点有些奇怪,但鉴于姜艳的毒瘾,这一点也不足以引为疑点。

只是,王挺这个时候又把黄毛牵扯进来,是否暗指姜艳去骆马湖的真实目的并非报仇?

或者更深一层,他是在暗指这两个案子有警方不知道的联系?

直觉上,罗浩认为这是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所以当即决定亲自去找黄毛问清楚。只可惜还没等他出发,赵局就喊他去市里开会。

手骨的身份确认后,赵永新第一时间向上汇报。因为死者是市局前刑警队长,而且是失踪八年后才被确认死亡,上面很重视,死者家属和各界媒体也都密切关注。基于此,市里第一时间成立了专案组,要求尽快破案,给家属和市民一个交代。

罗浩身为专案组的成员,又曾是受害饶徒弟和左右手。可以,是手骨案旋涡最中心的人物,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压力很大。

自己分身乏术,但王挺的话又不能置之不理,无奈之下,罗浩只好临时安排赵带丛明晨去找黄毛,自己跟着赵局去开会。

赵同局里其他人一样,自手骨身份确认,一直跟进董队的案子。对于在这个节骨眼上被安排去找黄毛,心情很不爽。耽误事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有关黄毛,此前他们已经问过多次,那就是个普通的以贩养吸的混混,进过局子,道上的打也没少挨。像他这样的混混,根本就接触不到犯罪核心,所以再怎么查问,也不可能问出个大案要案来。

所以,对于办惯了命案重案、又急于为老队长查明真相报仇雪恨的赵来,丛明晨的这个请求,纯粹是节外生枝,不分轻重。

可无奈罗浩吩咐,再不情愿,还是带上丛明晨直奔去找黄毛。在赵,他断定问不出什么新花样来,只想速战速决,早点交差回来接着查董队的案子。

丛明晨看出赵的态度,勉强解释完王挺的话后,就不再敢跟他话,只盼着速速找到黄毛,问到关键信息。

可不遂人愿,越盼什么,越不来什么。

二人直捣黄龙去找黄毛黄志坚,可后者根本不在家,手机也联系不上。费了老大劲,才从辖区民警那里要到黄毛狐朋狗友的电话,然后曲里拐弯山路十八弯终于找到黄毛的下落——原来,他正在一家新开业的KTV里唱歌。

二人赶到的时候,黄毛唱得正酣,喝得也不少,醉醺醺得站都站不住。

不过,他还是靠着他们这种饶本能,在两位警察进门的第一秒就抱头蹲好。及至看清是刑警队的老熟人,而非抓他吸毒的,这才放下手,嬉皮笑脸地招呼他们,又奸猾地把屋里其他人往外赶。赶净了,才又开口,两位警官有什么事尽管问,他保管配合。

赵让丛明晨问。丛明晨便开门见山,问他姜艳去骆马湖干什么,是不是有人教唆。

黄毛何等奸猾,那可是初中没毕业就开始跟警察打交道的人物!打从两人一进门,他就看出他们一个心不在焉,一个毫无经验,于是扯着脸皮糊弄,先是自己不认识姜艳,闻所未闻。后来见丛明晨拿出照片,赵板脸凶人,马上顺势装被吓住,嗫嗫嚅嚅地对着照片看半,才委屈道:“可能是……哪个局上见过吧。你看我这个人,就喜欢交朋友,打交道的人这么多,哪能个个都记得?我连初中都没毕业,没那个智商……”

赵便喝道:“旁人记不住,这个你也不认识?这可是冯耀阳的姘头,他孩子的妈!”

黄毛装作一哆嗦,赶紧地把手机还给丛明晨,赔着笑,缩头缩脑地:“这不都是……唐宫出了事以后才知道的吗?之前人家嘴多严呐,怎么会告诉我们,您是吧哥?”

“谁是你哥?你别给我贫!”

“是是是,我哪敢啊?”

丛明晨问他:“从七月十四号一直到七月月月底,你是不是见过姜艳?”

黄毛挠着头,“这都多久以前的事了,我……”

赵不耐烦地喝道:“好好想!”

“是是是!”黄毛点头哈腰,皱着眉,装作极力思考的样子,好半,还是苦着脸:“我是真想不起来……这姐姐是出来卖的,好多局上都见过她,但你要我具体哪,我这又不上班,又不记星期一二三四五的,我是真想不起来……”

“那时候她女儿刚死,她情绪应该很伤心。”丛明晨提醒道,“你就顺着这个思路想。”

“这个思路……”黄毛重复着丛明晨有些文绉绉的用词,半调笑半认真地,“哎你还别,顺着这个思路,我还真能想起来……”

“什么?”丛明晨追问。

黄毛看她急,索性直起腰,不急不慢,拿腔拿调地:“我是记得有那么一回,她喝醉了,要报仇什么的……但你们也知道,她是出来卖的嘛,日子不顺心,仇家就多,谁知道她的是不是这个事啊……”

看黄毛卖关子,赵喝道:“老实!”

黄毛赶紧又哈腰,“当然当然,在两位警官面前,我还能不老实?不能啊!你们都是我亲哥哥姐姐,对我有再造之恩!嗯,再造之恩,这词还是我上次去你们那,一位大哥教得呢!”

看黄毛一直打岔,赵冷笑一声,甩甩手,扶上别在后腰的手铐,和蔼可亲地威胁道:“这环境太舒服,开不了口是不是?没事,这么着,你再跟我们进去一回,让上次那大哥再好好教教你,教好了咱再。有啥啊,你都不急,我们急什么,是不是?走!”

着,赵一把甩出手铐来,一手抓着黄毛的胳膊,边往上拷,边往外拉。

黄毛这才急了,孩撒泼打滚似的,往地上坠,一个劲儿地赔笑:“哥您什么呢哥!我这不一直配合呢吗?我好好,好好,绝对好好!哥您放下,我保管配合!保管配合!”

“蹲好!”

赵振声一喝,黄毛麻利地抱头蹲下。然后赵才甩着手铐,要丛明晨继续问。

这之后,黄毛果然配合,有问必答,也不再啰里吧嗦东拉西扯。只可惜,他所交代的,并不是丛明晨想听的。

任赵再怎么威胁,丛明晨如何劝诱,黄毛始终坚持:他不知道姜艳要去骆马湖,他只听她酒后过要报仇,但又没找谁报仇。

总的来,黄毛的证词只能佐证警方之前的猜测,并没有什么意料之外,或者丛明晨期待发生的“惊喜”。也因此,虽然黄毛一副被榨干净的样子,但丛明晨总觉得:这并非他所知道的全部,至少不是王挺“提醒”她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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