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负伤

那黑衣人左肩受伤，行动躲避间已不如最初灵活，受此影响，面对白衣人凌厉攻势，更是险象环生。

眼望那白衣公子一扇迎面而来，黑衣人心中闪过一道决绝信念，誓要拼死一搏。

当下不退反进，便如黑衣人自己往这夺命之扇上撞来一般，如同自寻死路。

那白衣人心下微愕，手下却不留情。

双方身影迅疾，电光火石之间，二人身形交错，互换了一个位置，默然而立，场中一时陷入了短暂的静寂。

那白衣人望着空无一物的右手，不由一愣。回头望去，见那黑衣人手中拿着一柄折扇，正是自己之物。

武器莫名被夺，白衣公子心中又惊又怒，亦有几分忌惮，气极反笑，寒声道：

“是我小看你了，好一个妙手空空！”

白衣公子目如利剑，声若寒冰，尽显凛然杀意。

那黑衣人面对这白衣公子的咄咄逼人，临危不乱，沉默片刻，静静地凝望着对方。忽然把手中的折扇轻轻摇了摇，轻笑道：

“你追了我一路，就为了给我送礼？”

白衣人本就面若寒霜，听到这语含讥讽的话，嘴角浮现一缕冷笑。

他的目光在黑衣人的左肩停留了片刻，猛然间再度抢身而上，一掌劈出。

白衣人虽然手中折扇被夺，但是他空手之下攻势威力丝毫不减，瞬息间只见掌影翻飞，笼罩黑衣人周身上下，宛若天罗地网兜头罩去。

那黑衣人见来势猛恶，不敢直撄其锋，飞身疾退，在漫天掌影中闪转腾挪。

忽见白衣公子出掌如风，整个右掌绽放莹白光芒，疾如电光般直劈向黑衣人的左肩。

那黑衣人此刻腾空而起，眼见不及躲避，仓促间右手折扇势如短剑，直刺向对方掌心。

那白衣人右掌在与折扇相击的一瞬间，忽然掌心一翻，手化游蛇，卷住折扇将其夺回。顺势击出左掌，击向对方面门。

那白衣人瞬间变招出手夺扇，黑衣人点足借力，身轻如燕般飞身而起，待见到白衣人再出左掌击来，黑衣人伸脚迎向其左掌。

脚、掌相击，空气中蓦然爆发出一声气劲闷响，白衣人微退半步，那黑衣人却像是断线风筝般斜飞向夜空。

“破扇子还给你。”黑衣人借势飞退，在空中遥遥传来这句话，身影已在瞬息间飞远。

白衣人手捏着折扇，目光冷冷地打量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他正欲再追，忽听得身后传来衣袂破风声。

他回目望去，见是一人面色慌乱地飞身而来。来者身形瘦削，双鬓微白，面相苍老，做官宦打扮。

那老太监甫一落地，忙躬身行礼，急声道：

“太子殿下，老奴来迟了！”

白衣公子淡淡瞥了他一眼，轻哼道：

“还行，你速度不慢。”

“老奴惶恐，”老太监看太子安然无恙，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殿下，那逃走之人，可是那偷天大盗吗？”

白衣太子蹙眉思忖片刻，不置可否，忽然转身离去：“回宫吧。”

…………

望着白衣公子和老太监离去，在远处观望的叶青和双燕若有所思。

“原来那是太子。”双燕颇为惊异地说道，“那黑衣人又是谁？”

叶青听到了那黑衣人说的几句话，只觉声音有些熟悉，心中已有几分怀疑。

“也许那是个熟人。”叶青仔细回忆片刻，对着双燕微微一笑，“身形也差不多。”

双燕一听，也在脑中仔细回忆起黑衣人的声音，心里冒出了一个身影。

“是……余小天？”她颇为难以置信地说道。

他们在京城见过的人本就不多，说过话的人就更少了。

叶青点头道：“应该没错，再去见见我们的小飞贼吧。”

今夜无意中撞见的事情颇为玄奇，那机灵讨喜的余小天竟会在深夜和当朝太子交手，双燕兀自满腹疑惑，跟着叶青一路飞向阿九客栈。

余小天跌跌撞撞地一路飞遁，不棕头张望，见那白衣人并未追来，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他为防万一，不敢直接回客栈，在城中兜兜转转。再次绕进一条偏僻的暗巷，除下身上的夜行装扮，仔细收好，做回白日的寻常小二装扮，施施然走入灯火阑珊处。

在街上逛了片刻，余小天只感到左肩抬不起来，而且传来阵阵剧痛，勉力忍耐一会儿痛感却越来越强，额头上渐渐渗出豆大汗珠。

他在心里暗暗叫苦：没想到今日遭灾，阴沟里翻船。乍然受挫已让他心中颇为慌乱，左肩传来的伤势感觉十分严重，更令他越想越怕。

左臂也软软的垂着，余小天慢慢走回阿九的客栈，越靠近客栈脚步越是迟疑。

“唉，完了，这怎么跟阿姐解释呢？”余小天垂头丧气地喃喃自语，“就说晚上走路摔狠了？”

他平生天不怕地不怕，和师父都敢顶嘴，却在阿九面前唯唯诺诺，十分乖巧听话。

眼见熟悉的客栈就在眼前，余小天心一横，知道左肩伤势不能再拖，必须尽快医治，硬着头皮蹑手蹑脚地走近。

阿九的客栈后面是间小院，他和阿九一人一间，从小在此跟着师父学艺生活。

他正待开锁先偷偷进入客栈，忽然感到一道目光，不禁浑身汗毛倒竖，刹那间脑子里转过诸多念头。

是敌人？阿姐？他越想越慌，缓缓转过头去。

只见在墙边昏暗之处无声无息地走出两道身影，待看见叶青和双燕从暗处踱步而出。

“是你们……”余小天压低声音惊呼道。

“是我们。”叶青微笑着说，“你以为会是谁啊？”

余小天面色一僵，此刻他做贼心虚，神情有些不自然，嗫嚅着道：

“没……没什么，你们深夜到这里来做什么？”

叶青耸了耸肩：“只是随便逛逛，小天兄弟这么晚也不睡？”

余小天心头转过几个念头，暗暗咬牙忍住左肩疼痛：“嗯……我一贯睡得晚。”

叶青见他目光游移，早已注意到余小天神情姿态不太自然。

“你肩膀受伤了？”

“啊？”余小天吓得后退了一步，立刻发觉自己的反应过度，“哦……是啊，肩膀不小心碰伤了，叶大哥眼力真好。”

他在心里暗暗祈求着叶青二人别多管闲事，快快离开。

叶青和双燕互视一眼，叶青决定不逗他了，沉声道：“你左肩伤的不轻，需要尽快医治。”

余小天见再难隐瞒，轻轻点头，他又怕声音太大吵醒阿九，此刻心中慌乱六神无主，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叶青和双燕走上前来。

“哪里有伤药？”叶青问道。

余小天侧头看了看阿九的客栈，小声道：“客栈里有，不过叶大哥你们能不能小声些，不要吵醒我阿姐。”

叶青见他说的十分郑重，微微点头。

余小天能感觉到叶青二人的关怀之意，他自己对治伤又不甚精通，心下颇为感激。

他带着叶青双燕悄声开锁走入客栈，点起火烛，回身关门，又急忙在客栈内的柜子里翻翻找找起来。

叶青见他有些手忙脚乱，好一会儿才寻来一些伤药。

余小天把几个小药瓶放在桌子上，冲着叶青微微苦笑：“叶大哥，那个……你会治伤吗？”

叶青自然不会，但不好明说，柔声道：“你先让我看看。”

余小天迟疑了一秒，默默地解开衣服，袒露左半身。

叶青望着他左肩上的一片淤青，目光微凝，伸指轻轻触在他的肩上，沉吟半晌，迟迟不语，最后只得向双燕投去一个求助的目光。

“让我来吧。”双燕笑道。

“好，你来试试。”叶青也不再打肿脸充胖子，起身给双燕让出位子。

双燕微微点头，坐在余小天面前，伸手快速轻捏余小天的左肩伤处。

余小天小脸一皱，疼的倒吸一口凉气，默默咬牙忍耐。

双燕忽然说道：“伤势很重。”

余小天心下一凉，颤声道：“手不会废了吧。”

双燕神情不变：“不会，但恢复要很久。”

余小天闻言却是松了一口气，嘴角浮现苦笑。

双燕将桌上的瓶子打开，微微嗅了嗅，已明白都是些有益恢复的良药，开始运指如飞给余小天外敷内服。

看着双燕动作娴熟的救治，余小天十分感激地说：“谢谢双燕姐！”

双燕只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你为什么和那白衣人动手？”叶青冷不防地问道。

“哦，那……”余小天正欲回答，蓦然圆睁双目，不可置信地望着叶青，颤声道，“你……你……”

叶青看他一副十足惊吓的模样暗觉好笑。

“好啦，我们无意间看到了，你不要害怕。”

余小天兀自一脸狐疑地看着他，百思不得其解。

似是在心里经过了良久的天人交战，余小天最终认命地叹了口气：“先说好，叶大哥，双燕姐，我跟你们说，你们不能告诉我阿姐。”

叶青微笑着和双燕交换了一个眼神，轻轻点头。

余小天低头酝酿着如何从头道来。忽闻一道清脆威严的女声说道：“什么事非要瞒着我？”

余小天一惊，循声望去，一道万分熟悉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站在客栈门口。

阿九环抱双臂，秀发披散，正冷冷地望着自己，余小天浑身一颤，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阿……阿姐，你……”余小天颤颤巍巍地堆着笑脸，但是被阿九审视的目光射来，支支吾吾了半天说不出话。

阿九面无表情地走过来，直盯着余小天左肩的伤处，冷声道：“怎么弄的？”

“摔……”

被阿九一瞪，余小天刚挤出一个字，谎话再也编不下去，可怜兮兮地耷拉着脑袋，装起了哑巴。

阿九冷哼了一声，不再理会他。转头望着叶青和双燕，面上歉然一笑：“不好意思，让你们费心了，多谢你们为小天治伤。”

叶青摆摆手：“谢双燕就好了。”

双燕微微一笑：“但是我治的不太对，药也不够。”

阿九微微颔首，轻声道：“嗯，交给我吧。”

说罢阿九回身在客栈里的暗阁中依次找出数个颜色各异的瓶子，又取来一个大杯的酒碗，依次放在桌上。

只见她手中动作翻飞，从瓶中倒出不同种类的酒液兑在一起，装了满满一大杯，递在余小天面前，冷冷道：“喝下去。”

余小天二话不说，反似十分感激，接过酒碗一饮而尽，喝完甜甜地叫了一声：“谢谢阿姐！”

阿九善于酿酒，技艺非凡，也有专门对恢复伤势有特殊效果的药酒。

“哼，你先想好怎么跟我解释吧！”阿九说完再度关上客栈的门，和叶青、双燕围着余小天坐下。

被三双目光牢牢盯着，尤其是还有自己又敬又怕的阿姐，余小天不敢再隐瞒，默默拉起衣服穿好。

“我……我晚上在街上路过，忽然碰到一个白衣人。那白衣人武功很高，逮着我紧追不放，最后我不得已跟他交了下手，然后不小心被打伤了肩膀。”余小天断断续续地说道。

阿九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啊，还有，那白衣人……”

余小天正欲再说，叶青忽然伸手制止了他，微笑道：“最近我在茶馆里听到很多人讨论偷天大盗的事情，你们有没有听过呀？”

阿九移目望着他，有些不解，回头看着余小天面红耳赤的神情，似是忽然明白过来。

“你又去偷东西了？”她语气不善地问道。

余小天慌忙摆手：“也……也不是。”

叶青插口道：“阿九姑娘别吓他了，在市井平民眼中这偷天大盗可是劫富济贫的侠盗哦，人人称赞呢。”

见阿九投来不解的目光，叶青简单给她讲述了一些自己看见的场景。

听到很多人在颂扬自己，余小天脸上露出极为得意的神情。

“哼，这么了不起呐？”阿九神情稍和，却还是没好气地瞪了余小天一眼，“看来你翅膀长硬了，都会劫富济贫了呀。”

余小天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陪笑道：“我……我……”

阿九忽然深深叹了口气：“小天，我知道你心地善良，绝不会去做坏事，可是……”

阿九目光恢复柔和，担忧地望着余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