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灰飞烟灭
“不会怎样的,”凤岐笑笑,眉目间的金光亮得有些晃眼,“我只是会有些累,需要休息一下了。”
只是休息一下就可以吗?“你要去哪儿休息?”
凤岐回答道:“后山,我法身埋葬之处。我需要回归本体修养一段日子。”
如果回归本体就能修养,为什么你这一百万年来从未回去过?分明,你并不知道那里有座墓碑,也并不能靠近后山啊。
傅恬恬心中有无尽的疑惑和忧虑,她明知凤岐的并不合常理,却不知该怎么开口,该问他些什么。
那边凤岐已经站了起来,往书架走去,并对傅恬恬招手:“来。”
傅恬恬站起来,随着凤岐的指引走到书架旁,只听他道:“我独居了这些年,也没留下多少法器,本命法器乾坤地扇已与这秘境融为一体,先前曾炼制出一赤金八卦炉,数万年前被别有用心者盗走,如今竟是没什么可留给你的了。唯有这一架书,是我将闲时随手所写的东西,择出了与修行相关的部分,现送与你。日后我不在了,你也可照上面所载继续修校”
又带着她来到他的卧房,屋内只一块青石板做床,别无他物。凤岐指着那床道:“青石板底下,有一通往修真界的密道,可出不可进。我回归本体之后,这‘乾坤秘境’会逐渐封闭。若是百年内它并未关闭,你可同下一批进入秘境的修士一同离开;若你想要早些出去,或在满百年之前秘境已然封闭,你也可从这条密道出去。只是出去之时千万不要往回走,一旦回头便会引得禁制齐发,便是大罗金仙也应付不了。切记切记。”
竟然什么都安排好了,望着凤岐殷殷嘱托的目光,傅恬恬只能点点头表示记下了,强压下心中不详的预福
凤岐见她点头,便轻轻笑了起来:“好了,该的都已完,我要走了。”
傅恬恬看他要往外走,仰头望着他:“让我送送你吧。”
“不必了,”凤岐温和地望着她,口中吐出的字却是那样残酷:“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送与不送,本也没什么不同。”看她眼圈一下就红了,他再次摸了摸她的头:“今番我回归本体修养,少也要花上万年,日后恐怕无相见之日了。你跟我学了这么久,也算我半个徒弟,日后要好好修行,争取早日回家。”
“好,我会的,”傅恬恬强忍着泪水回道,又忍不住再次提出一个请求,“那,最后一面了,能不能撤掉护体金光,让我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一声叹息,凤岐伸手遮住傅恬恬双眼,几息后,移开了手掌。
站在傅恬恬面前的依然是那个一袭青衫的温润青年,只是他的脸有些苍白,眉目间带着淡淡的疲惫,气质更为缥缈,仿佛下一秒就会随风而去。
“我走了,再见。”随着这句最后的告别,凤岐转身离开,不过几息便已走出了房门。傅恬恬忙追出去,他的身影已然不见。
后山山巅遽然升起了一片深浓的绿,却原来是凤岐法身所化的那一株树长大了,树冠已经高过了山顶。眨眼之间,亭亭枝干便直插际,伞一样的树冠覆盖了乾坤秘境的整座空。然而依旧是亮的,太阳的光竟毫无阻碍地透过深碧的叶子照射下来,那直插云的巨木,原来只是一个虚影。
火红的花瓣从空中飘飘摇摇地落了下来,初时只是几片几片地落,而后渐渐由疏转密,好似下起了一敞雨。在这纷繁的花雨中,空中那巨大的树影,渐渐变得透明起来。
傅恬恬呆呆地站在屋前看着一切的发生,任火红的花瓣落在她的头上、脸上、身上,眼中一片空茫。
突然,她猛地一个转身,跑回了书房,跑到了书架前。那本厚厚的《道经》就摆在最上面一排。她将书取下,颤抖着手翻到《神魂》篇:“人身死若魂魄存,魂魄不得触原身,触之则魂飞魄散;神仙殒身若元神在,元神不得近法身,近之则灰飞烟灭。”
“灰……飞……烟……灭……”
“灰飞烟灭……”
原来,原来,不是再难相见,是……再不能相见。
最后一次相见啊,竟不曾好好告别,竟不能认真告别。
他就这样,决然地离开了,不给她留一点思恋的余地。
帝凤岐,她的朋友、她的引路者凤岐,她所思慕的,凤岐。
上地下,虚空万界,再找不到他的痕迹了。
多么痛彻心扉的感悟啊,她终于敢承认自己喜欢上了他,可他,却已经不在了。
起风了。微风卷着火红的花瓣从窗前飘入屋内,落在地上,落在书桌上,落在摊开的那本《道经》上。
“啪嗒,啪嗒。”是泪水一滴一滴地落在书页上上的声音。眼泪模糊了字体,也浸湿了火红的花瓣,将那颜色,浸得如血般殷红。
蓦地,风停了,簌簌的花雨,似乎也停了下来。
傅恬恬跌跌撞撞地跑出门,穹上巨木的残影正在缓缓消散,空中零星飘着几片落花,空气中灵气前所未有地浓郁,火红的花瓣铺了一地,殷红如血。
她只觉一阵眩晕,眼前一片发黑,看不到碧色渐消的,也看不到残红满铺的地。
整个世界仿佛在旋转,她什么都分不清,辨不清,随着一阵旋地转,她重重栽倒地上,失去了意识,眼角缓缓沁出两行清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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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恬恬,醒醒。恬恬,恬恬……”
是谁,用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声呼唤?
傅恬恬恍恍惚惚地睁开眼,却看到了一个,她以为此生再无法见到的人。
“凤岐!”她失声惊呼,猛地坐起身来,却发现自己正坐在床上,床边一袭青衣温润如玉的青年,不是凤岐是谁?
他的微笑温和一如往昔,傅恬恬情难自抑,忍不住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了他。
“原来你还活着!”她失声痛哭,“我还以为……还以为你已经……”哭到一半,她却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忙急急要松开手:“抱,抱歉,我不是有意要唐突你的……”
然而凤岐却同样紧紧地搂住了她:“恬恬,不要松手,不要这么羞涩。你对我的心思,我都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