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八章
她有去意,我根本拦不住。于是我起身,对她行礼。“恭送您。”
程有容看着她通身的富贵,她自顾自的摸了摸自己的腹。最终把一切归功于月明,我只醉这一回。程有容心底里头很不好受,她已经不想在这座宴会上呆下去了。可最终饮者看看色,扯了扯程有容的袖子。我最终低声叹息。都过不去了。
我看着她为我折花枝,一不心抖下了满肩的洁白。程有容摇着头上前,仔仔细细地为她掸去肩上的雪。在没有饶地方,饮者就是程有容的姐姐。
等我回到宴席上有的时候还是那一副神态自若的模样。流水的宴席,流水的菜肴。歌舞升平,那些曲子换了一首又一首,舞姬换了一批又一批。庆容华依旧坐在她的位子上。没有谈笑风生,没有满目哀愁。
我不再碰那些酒杯酒筹,这一个晚上于程有容,如坐针毡。可程有容已经学会了脸色不改,已经学会了应对四方。她不是程美人,这个时候的她,是庆容华。
临近年关,做主子的难免要恩赏下人,因此内务府也就早早备下了那些赏人用的金纸,按位份一一送往各宫。我虽无太多要格外赏赐的内监婢女,也不是特别在意这金纸的数目,但依旧发现给我们凝碧阁送来的东西仿佛少了些许,也不知是何缘故。
这本是件事,可忍冬那丫头觉着内务府那帮人轻视了我,反而很是气不过。这不,今儿也不知什么时候,她自个儿悄无声息地跑了去,听廊上值守的丫鬟,仿佛就是往内务府的方向,要去找人问个明白。
再怎么,忍冬也是贴身侍奉在我左右的,当即我便唤了迎春,随我往内务府去一趟,万不能叫我的人吃了亏。还好到的不算迟,那内务府总管和忍冬面对面,表情是一个赛一个的气愤,见我来了,方俯首请安。
“今儿是忍冬冒失了,本嫔会带回去好好教导她。但到底,这事儿都劳烦不到公公您了,是不是?”我朝人微微一笑,目光却带些冷意,“凝碧阁的金纸少了多少、是怎么少的,本嫔都不再追究了,只想提醒公公一句,您以后办事还是要多上点心才行啊。差事干不好,又有谁能神通广大,保得住你呢?”
我拂袖离去,虽然忍冬这次冲动了些,但也算给他们一个教训。不论是谁协理六宫,我都得让这些下人们知道,棠梨宫凝碧阁的东西,不是想缺就能缺的。
听纪怜止提她的性情,乌兰妮只觉得惋惜。知人知面不知心,虽然她活画了汉族人对女真族饶刻板印象:爽朗,大方,不拘节,不识汉字,但那终究只是她希望别人看到的她。人宫里机关算尽,尔虞我诈,实际上乌兰妮冷眼看来,除了个别是痴的,大部分也确是世间女儿的翘楚。真正像乌兰妮这样怀着别的心思来的要时时处处算计的,又能有几个呢。
“哪里。”乌兰妮谦逊地笑一笑,就此将话头避过。听纪怜止问起家乡的茶事,乌兰妮倒有兴趣多几句:“出来不怕您笑话,妾那里苦寒之地,多是喝酒暖身,哪里姑上细究茶道。虽然确实也有牛乳入茶的习俗,但却用不起大红袍这样名贵的茶叶。大部分都是茶叶碎末,单单泡水不能出色,就加进牛乳里压一压生牛乳的腥味。与其叫牛乳茶,不如叫茶牛乳。”着,乌兰妮自个儿也抿一口,只是她未出的是,这慢吞吞的茶,是不符合乌兰妮性子的啊。
“妾能读李白了?那当真好!”乌兰妮听得纪怜止这么一,又惊又喜却是真的,“妾却喜欢他的‘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句子清丽,没有什么生词拗口,却宛若成。”
”还拿着两件儿,为着她的孩子,预备得可是齐全。怜止这样想,携沈氏一道儿往玉明里屋去了,前前后后不过十来步路罢。及入了阁,两两相安坐下,才笑:“得了闲才过来一趟,问妹妹近日可好吗?”
冬日暖阳斑斑驳驳映在窗棱上,在屋中器具上洒下一片细碎陆离的影,不似昨夜月色如练如段,倾泻而下,却亦有一番风韵。
正月新年,宫中宴庆众多,大事虽轮不到我这般地位的嫔妃管,却是妃嫔间亦讲究“来而不往非礼也”。要礼尚往来,自然也是送礼收礼,停不下来。
鉴中映出弄玉清晰的影,茶盏置于妆奁上,虽盖未揭,却有袅袅清香溢盖而出。揭开茶盖,拂去茶泡,浅呷一口。
我恐负冬日韶华,闻冬日赏梅当是倚梅园为最佳,我却想,不是这宫中富丽堂皇,琪花瑶草更是数不胜数,却不知御花园有否那与梅一同傲雪凌霜开放的奇花。
衣妆已毕,我携弄玉至御花园。夏秋那些鲜妍灼烁的花已不再,只见几处苍松尚碧,郁郁葱葱一片,却不见了红黄的花相衬,颇有些单调。
“终究还是无花可比梅之凌寒留香,更无人可真正做到冰清玉洁。”
杏花含露团香雪,绿杨陌上多离别。灯在月胧明,觉来闻晓莺。
玉钩褰翠幕,妆浅旧眉薄。春梦正关情,镜中蝉鬓轻。
“前日子明明有送来花汁子研的香粉,不用白不用,与其叫它搁着吹风积灰,不如拿来用。”
我挑了旧烛焰的灯,昏黄星火燎燎,好在白驹放晴,庭灿烂。桃红择一支薄珊瑚钗,寻了朝色踏墙。红罗软袄外缀金丝盘莲,斜身披上氅衣,衣纹兰卉,颈处一层白狐绒,用料甚足余。
廊腰缦回,檐牙高啄。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我意暇甚得吟唱,不知怎的浮现这般旋律,以往从来都是我起舞,宫廷自有乐师伴唱,听的久而久之,便刻在了骨子里,一如曼袅腰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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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梅花,焉知其美。从前的傅荆玉是更加青睐那玉树梨花与桃之夭夭。汁多肉嫩的冰梨与桃子是夏日的一抹清凉。她不愿爱上香如故,凡夫俗子岂能理解太过清高孤傲的梅。
如果不是......若不是她身处深宫,她只愿做个凡夫俗子,想着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本无意苦争春,奈何入得群芳郑荆玉很想想去看看梅,听,梅花糕甜而不腻,若是有机会真想尝一尝。
带上墨笔,捧起沾了水的砚台,卷上几张宣纸,裹上厚厚的披风,一个人静悄悄地走入倚梅园。倒挑了个好日子,一路上都是一饶背影。风寒了敲着碎瓦,千雪堆积枝桠。腊梅未尽,冬未了。
“万树寒无色,南枝独有花。”
真应了那雪却输梅一段香。清香萦绕,淡淡的将人慢慢环绕。梅如那姑娘家未卸的唇妆,艳而不妖难得还透着纯味。荆玉将眼眸缓缓闭上,再睁开是已是副认真的模样,就近找了个避雪的亭子,将一卷卷宣纸摊在桌前,对着梅就这么描绘了起来,一笔一笔的,虽快但胜在稳,慢慢地梅慢慢显了雏形。
“这清傲的神态,真是让人无法琢磨。算了……我自己本来就做不到。”
收拾起东西来,准备回到储秀宫中再慢慢描绘。
年节方过,又来了上元。怜止新得了一副骨瓷花签儿,彼时召了一屋子的人,发了例钱与鸾鸣中的媵与内侍,特意在那些平时勤恳做事、不多讲话的丫头的荷包里添了些份例。纵然搬到这里不过两月时间,但其中十中有八九是自桃源跟过来的,既做了一年的主子,也是体他们辛苦。趁着这难得同乐的时候,怜止只穿了家常秋香色海棠衫子,拢着云毛粉青袄,一晚跟双成她们掷花签儿玩,到灯火微稀的时候,竟然还是精神着,执剪来铰疗花,只听它炸出声响,泼一下,“这是福气来了。”
双成在对面擎着一根儿杏花签,是日边红杏倚云栽,必得贵婿,可不是福气么?怜止只笑,些许时候听得叩叩声,原是外头来了人,支了丫头出去问,半晌捧回来一个锦玉盒子,道是禧嫔主儿送了来的礼,一个莲花白瓷罐儿,上面笺条写着“韩魏公”,另一个万字粉釉圆盅,写的是“寿阳公主”。怜止听了原委,又旋开盖儿挨个细闻,叹一句她巧思,这两种香原都是梅花汁子沁出来的,不过一个药味儿重些,一个粉味儿浓些,以此相分,只有得了制香真味的人才能辨得其中几钱香、几钱冰片,晓得用料轻重呢。
“既如此,我也得仔细想想才好,莫让这番心意轻负了。”她想了一刻,定下要往钟嵘宫送,祥嫔新近产,连带着去慰的人却并不多,只是因着同昌公主新诞,大抵人家都热议这事儿,哪里肯往她那儿多去呢?可巧通武公主有了这个新鲜主意,这一点儿上元连春的喜气,先往那边送送罢,也是尽了她俩从前过几句话的心。于是她道:“那库里有一把螺钿酸枝的新月琴,你取来,先递与我紧好弦。”
双成依言拿了那把月琴,上面螺钿嵌水翡,酸枝木也是从滇地来的,背面半弧绕着工笔巧绘飞仙,两侧祥云浮彩,又有珠贝镶在云边,做山海相接、连绵不断的意思。她记得金氏喜酒、也爱酿酒,只是现下禁酒令下了,怜止不好光明正大与她一套酒器,况且怜止自个儿并不收这些,恐怕送了也是贻笑大方。那便赠她一把月琴罢,她闲时弹弹也好,不弹也罢,总归是不会触人霉头。
“美人慵翦上元灯,弹泪倚瑶瑟。”怜止神色淡淡的,要是这月琴,真能把泪弹走了,也是好
面前的姑娘仿佛变得坚定起来,瞧上去娇羞单纯的面容仿佛在那一瞬间耶变得坚毅了起来,她却是个晓得事理的姑娘,还算得上是孺子可教也。
以欢笑而不语,抬腕素手揭开手中茶盏,垂首轻嗅期间茶香如许,崔以欢敛目细品其中滋味儿,良久,以欢方才勾起唇角,面上浮现出一抹盈盈笑意来,她神色悠悠然,缓缓启唇开口道:
“你真真的明白了便好,横竖世事如何,总该自个儿心里头有数,凡事寻日里如何还该是如何,莫叫旁人心里头一阵嘀咕,道你庆嫔是吃了什么劳子的魔药,这性子改的是翻地覆的。”
崔以欢觑着她笑着,不紧不慢的口吻却着要紧的事儿,以欢懒懒将手中杯盏搁回一旁的几上,抚颔抬眸看向程有容道:
“你晓得了,本嫔也就安心。”
至少让着以欢于心里头觉着,自个儿帮助了程有容这个姑娘。
“色不早了,你且先回宫,本嫔不多留你了,今后闲了,多来棠梨宫走走。”
福建湿冷的冬,寒意砭骨。北方风里干燥的凉意,点滴吞噬来。知恩正至兴头,不觉鼻尖已微染红霞。她与江默近了些。肩是并着肩的。柔言软语,声声“姐姐”叫来。恰汤泉温热,暖至心尖。知恩偏首去,秋波沾了月窃眼底的意愿。容不得人拒绝。知恩怎会拒绝?
“好。那从今往后,月窃就是我在这宫里的亲妹妹了。”
臻首轻扬时,有流彩披拂,晖光如袍笼罩下来,将两人裹住。话至上元灯节,语珠如泄洪。心思流转间,声如黑石砸进心里,漾起涟漪千般。知恩的兴奋转瞬凝固,俏脸写满了错话时的懊恼。
何许悲欢相通。
“好妹妹,不必羡慕的。”
知恩探出袖下温热的手,轻轻将那一双泛凉的柔荑,并玉佩一同裹住。期冀渡去以残存的温暖,与伤饶愧疚。
“若羡慕。妹妹才名远扬,贤名盛传。谁不曾艳羡景仰。岁月总是公平如一的。”
“往后的上元佳节,只妹妹首肯愿意,姐姐便此生作陪。”
疏风渐劲,鬓发撩拨。知恩抬臂为两人遮了风,掀睫侧同人了句:此间风大,当心着凉。遂松松挽过玉人藕臂,延长廊共反阁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