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
踩点:跑马场刷才艺骑马
以欢近来心情不大爽快,许是接连着与那起子新秀有了矛盾,又许是自个儿一个去方面的恼着皇帝,恼他与那般多的女子展露他的温柔,恼怒他仿佛不记得了从前。
可是崔以欢没有立场去恼他,因为他是这,是皇帝,是后宫之中所有女子的丈夫,而崔以欢不过沧海一粟,地蜉蝣,她从来没有资格去醋他。
崔以欢轻轻笑了一声,她认真看着窗外头,看了许久,良久,以欢方才悠悠然道:
“去跑马场。”
跑马场上一如既往,以欢用惯的枣红马儿仍是闲着,瞧着愈发好了,想来是跑马场的人精心照料的。
以欢抬眸一笑,翻身上马,仰头看着际一抹金色刺眼,她弯眸,策马扬鞭。
这是崔以欢的明媚。
吴钩替乌兰妮先满了一壶尝尝,质量要比上次好些,味道也淡些,不至于吓着那位汉家姑娘。因为禁酒令的缘故,她吩咐吴钩把剩下的藏好,只替贺朝又满了两壶,装在大号的食盒里,看上去就像做了无数的点心送人。这才吩咐吴钩去:“上次你已送贺良娣去过留仙宫一趟了,现在再替我将她请了来,就我来兑现承诺了。”
这一趟未寻到知音,反是收了个弟子不成?怜止觉得有些想笑,看她若有所悟的样子又觉得还是仍然值得的,这或许足以证明在诗词这一道上,怜止有可以大言不惭自己窥见其中意的地方。但转意又想,如果什么时候她跟旁人讲话,真的能以一言致人醍醐灌顶,有豁然洞开之感,那么也算是真正懂得何为御理之道了。
“对韵你先收着,”并未错过她灼灼的眼睛,只是怜止还是要纠正她的法,或者并不愿这么快认下这个名义上的师傅身份;在桃源轩中自己与双成大可以得上是主仆之间的打闹,玩笑一般过聊事情,这位毕竟与双成身份不同,她是正经的嫔妃,怜止自己亦是,并不需要其他的东西强行附着于其上。
“本主与贵人切磋就是,何来弟子不弟子一?我自认还当不起先生的称谓。”弯了唇角,心想这一收又没有束侑,唯一一本书还是自己给了她的,续道,“桃源轩还是候着贵人来的。”
话毕,与人告辞,先行离了阅是阁。
嘱咐了浣相两句,见丫头脸不再这样红了,便打算岔开这话题,没等着我滴一句话,倒是有个颇为愤慨的姑娘现身,紧接着就是段听得略懵的话,却仍是能从话中得到有些价值的东西,看来好巧不巧,面前这位便是贺聘的妹妹。
贺贵人,不,贺良娣。
我细细回味了遍刚才的话,大抵是对我的话有了些不满,不过不满归不满,我心想着浣相这丫头容貌清秀,心思也单纯着,不论那贺聘相中与否,她怎样就配不上了呢?再者着贺良娣心中怕是有些偏见,趁着今日拙劣表达出罢了。
这姑娘心眼没比个儿高,将情绪泼了我满身满脸,浣相脸上的红转到眼角去了,刚开口只来得及出一个音节:
“我……”
我抿抿唇,索性将浣相揽到身后,我不相信,自个儿便是连这点能耐都没了,连个婢女都要遭别家教?若是单单冲着我来,凭着分位罚她便是了,可今日这火气可真不一般,竟祸害到旁人头上了。
瞧着她趾高气昂的模样,我抬眼,挑挑眉,笑意未达眼底,话语泠泠:
“良娣多虑了,本主自会管教自家的奴婢,也用不着良娣费心,再者,令兄如何,想必也无需本主谈论。”
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今日的风不太大,日头也不大晴,是个不好不坏的日子。崔以欢总想着平都许久不曾外出走动了,如今看着外头的景,忽地便起了心思,她招手唤了寻春来,嘱咐她看着棠梨宫的杂事儿,自个儿便携了稚染乳娘等一干人往外头走去。
以欢边走边逗着的平都,恰行至了戏台这处来,崔以欢听着里头咿咿呀呀的念词唱腔,忽地便起了兴致来,以欢扬眉便抬步往里头迈,稚染乳娘亦是紧紧跟随着进来。
崔以欢笑着对乳娘伸出双手,道:
“把公主抱给本嫔。”
又是回眸看向台上,朗声笑道:
“你们唱的挺好,本嫔今儿想带着公主听出戏,便……来支大闹宫。”
以欢相让平都热闹热闹。
到底是先我们入宫的,膝下又养育着皇长女,这宁婕妤一开口,似乎只是平常寒暄,可那一笑却也显不出分毫旁的情绪。如今宫中嫔妃虽多,可若论起位份、权势、资历,这崔氏皆是数一数二的,加之她已然同明粹宫那位交了恶,若和其交好,当真百利无害。
我按捺住自己这点心思,含着笑意同人请安问礼,斟酌着字句答道,“婕妤以‘宁’字为号,想来约莫是个喜静的?只是宫中琐事繁多,都要劳您料理,妾若没什么重要的事儿,自然不敢前来打扰了。”
拨弄着腕上玉镯,我心下一叹。自己初入宫时,倒的确是想和那位井水不犯河水,可如今冷眼瞧着,她怀了身孕后气焰愈发嚣张,都敢对婕妤出言不逊,又何况我区区良媛?再往深了想,若其来日诞下个一儿半女的,又当如何?
我略有一怔,复整理好满脸的温和笑意,抬眸看人。
我近来偏好辣菜,什么辣子鸡,剁椒鱼头,过去我从未想过能入口的菜肴成了我的不能离。这么一的,清晏随侍的丫头私底下偷摸念着酸儿辣女,只怕咱们主子这一胎又是个女娃娃
就连绵绵也在伺候我读书的时候安慰我,甚先开花后结果也未必是件坏事,只要陛下还肯踏进这留仙,终归有怀上儿子的一
这个话只有你敢在我跟前,我不高心捏了捏她圆嘟嘟的脸颊,低头去同我的明月话,诸如起一些不着调的乳名,又问她欢喜什么口味,母亲一定能满足你云云。绵绵看了觉得好笑,她伸手拍着我的背脊,像哄孩子一样哼着曲
我还是在读那本香经,孕中迟钝半拍的我后知后觉想起,我为娘娘串了香珠,为陛下压了玉佩,却还没分出心思给我的明月。绵绵拗不过我,扶着我到那花房去。我一壁绞尽脑汁想着,一壁摆了摆手,示意宫人不必多礼,只管下去做自个儿的事。如前几回一样,这蕴藏了我真心的礼,要用我精挑细选的花
凤仙娇艳,建兰高洁,芙蓉旖旎…用最苛刻的目光流连半晌,还是难以抉择。花奴见我如此,又引我往深处去。嗯着实也不着急,我打定主意,今日不行,那全当做是赏花也无妨
无名无名,却有生气,这儿是每日人来人往处最多的地儿了,谢愿常来这儿坐,有事是为了会友,有时是偶尔寒暄,有时则是只因一个想字,不知它为何不比临花台蒹葭池,许是缺了一个诗情画意的名字罢。
谢愿依旧地唤了浣相,丫头比从前沉稳了不少,这样的变化她见在眼里却不喜,轻轻展开洁白画纸,取墨,顿笔,望着眼前的碧草蓝,竟有些恍惚了,原来已经待了这么长时间了吗?她不再犹豫,挥手画下远山轮廓,后警觉,又使了朱红色将它盖成城墙,将点点云彩变成绿瓦,斟酌片刻,在侧面填了几笔墨,那是她们。
将画儿轻轻收起,又抽出一张新的,笔顿住,这次却没有很快地动起来,而是缓缓放下,只在左下写了一个字。
“文”
她竟对着它舒心一笑,整理衣裙褶皱,起身,只将那张空白,只有一字的画纸独独留下,在这石桌上。
这日我正欲往御花园赏景,走在宫道上,远远地便看见了女真部的那位贡女,良媛乌氏。除却晨昏定省,我们二人平日交情并不太多,我只记得她年纪些,样貌出众,仿佛也会弹一手好琵琶。既然遇上了便是缘分,我本想迎上前去打个招呼,却见其眉头微皱、犹犹豫豫的,也不知是何缘故。
待她走近了,我才发现何止是气色不佳,这乌良媛脸色发白,倒像是久病未愈。我依着规矩和人行了平礼,而后连忙上前,一手扶住她的肩膀,关切道,“良媛这是怎么了?若自个儿身子不适,何必出来吹风呢,该在宫里好好歇着才是啊。”
紧接着又有一叹,虽知道旁饶婢女原不该自己去管教,可瞧见乌氏病容憔悴,我难免心急,对着下人又道,“乌主想出来透透气也罢了,你们也都不知道拦着吗?若你们主子病了,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我听着金女一通恭维,还未来得及佯装推拒客气,就先被她那后半句吓了一跳。硬要起,我近日饮食是少有克制,只不过出门之前我可是自个儿看过了铜镜,脸上白白净净的,哪来和什么疹子
抬头与绵绵对望一眼,她似是也才注意,从腰间抽中一条丝帕予我覆面。我又惊又急,慌乱在脑后系了个结,同金女言:“是,是…金妹妹所言有理,我这幅样子实在无暇再与妹妹寒暄,便先行回宫去了,待改日再请妹妹来留仙喝茶赔礼。”
赶超路,风风火火的似有人在后头追,回了留仙我一颗心还是嘭嘭直跳。咬着牙除去面纱,这面上的红疹是愈发醒目。不多时,太医拎着药箱,捏着丝线沉吟半晌,先是拱手同我道了声恭喜,我有孕二月有余,至于面上红疹只是彩漆过敏,看着吓人罢了,待吃两剂药方子便无甚大碍
一番大惊裹着大喜,叫我平日里不算聪慧的脑袋更是昏沉,傻傻问了一句此话当真?待再得到肯定后便是除了赏什么也不会了。老太医见怪不怪的捻着胡须,笑呵呵的写了两张药方交给绵绵
我勉强定了定神,嘱咐绵绵送完太医后再往甘露去一趟
我有了你的孩子,你会不会也同样欢喜呀?
御花园里风景如画,只是此时秋意渐浓,思乡之情更浓,即便这宫中景致有千般好,落在我眼里,也只是觉得与家中不同。
自然是不同的。金华府在南,多的是桥流水、烟雨人家,若不是遵从选秀入宫,我可能一辈子都会扎根在那里,操着一口软糯语调,和春花秋月共度余生。如今虽然已经适应了宫中生活,可我这心里,到底还是念着家里。
垂眸怔了片刻,我唤丫鬟取来玉箫,吹一首《平湖秋月》,聊寄相思之情。萧声悠扬,仿佛南方清秋气爽好时节,彼时,金华府的湖面平静如镜,皓洁的秋月当空,月光与湖水交相辉映,颇影一色湖光万顷秋”之感,的确当得起“平湖秋月”之名。
曲终,我眼中隐约有泪,长久不能回神。我知道这家是再难回去了,那便让我沉浸在这首曲子里吧,我想久一点,再久一点。
鹂音婉转,吴侬软语唱得人心尖酥酥软软的,青衣姑娘一甩水袖,轻盈地转了半个圈,脚步一顿,张口便是柔软的唱腔,我向来喜欢这样雅致的东西,琴也是,书画也是,虽自个儿学艺不精,但总归是看得懂的,看得懂了,自然也就愿意看了。
青衣姑娘注意到我了。她停下婀娜的身姿与婉转的嗓音,站在台上工工整整地富了身,我连忙请起,让她继续,不愿在因了自己耽搁了别人看戏的心境。人两三似无,姑娘却仍然坚持将它唱完,我想大抵这是一个戏中人最基本的作为什么。
我含羞了面,上前低声道了两句给姑娘,姑娘听了也斯斯文文地笑,这才教我摆出青衣的姿态,我挺直了腰身,尽力不再如此般僵硬,我从未习过舞,所以如此费力,终于迈开邻一步,紧接着是第一臂,画在空中,渐渐的也就灵动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