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她仰头看了看空中挂着的皓月,又复低眸看向面前的吴氏,轻轻“哦”了一声,尾声语调略略上扬,带着些玩味。她唇边挂着笑:

“是被本嫔中了心思么?方才还是规规矩矩、恭恭敬敬的长使呢,如今便要出言不逊、以下犯上了么?既是你自己自个儿行的端正、举止磊落,那又何必如同炮仗一般,一点就燃呢?”

以欢细细地借着月光重新打量了一番这吴氏,普普通通平平淡淡的一张脸,在这美女如云的后宫之中绝对不算出众。崔以欢收回了手,捻了捻手巾,仿佛沾了什么脏东西似的,她莞尔笑道:

“再言本嫔罢。本嫔可未曾想要上这摘星楼走一走呢,不过是行至这摘星楼,便瞅着你吴氏急吼吼的模样,分明已然晚间贴出了封楼告示,你是未长眼睛么?还有,你“也”,那么如今便是承认了自己是做一些见不得饶举动了?”

崔以欢却是看错人了,想来真真行的端正的,必然不至于如此大失分寸。她有点想赶人了。

有容见那一条银坠子的位置摆正,是突然的,姑娘突然听到自己魂牵梦绕的声音。她回头。她看见了她在梦里的见到的人。程有容提起裙子,兴冲冲的跑了过去。她的眼底是自己此生所有的柔情以待。她并没有去感受其他饶所有信息,她的眼里,此时此刻,只有杨通文。

程有容最终被边上的饮者拉了拉袖子,她这才给前头的人请安。“有容给您请安。”有容肚子里对他的情思有千回百转,可每一次她见到杨通文,都并没有办法讲述出她的所有心事。真好....能遇见他....真的很好。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也被所有的姑娘这样温柔以待,可在我这里,他是独一。“有容闲着走到如意馆来,是看画,实则就是个门外汉。一路看花看到这里来,花的尽头便是您了。”

有容大大方方的瞧着他。他并不想做别人眼里傻里傻气的姑娘。我要做他的孩子的母亲了,早晚的事情。我想要告诉他,我就是一个大大方方姑娘。“您就是有容所有的惊喜。”

今儿的有容拿起了阅是阁里头漂漂亮亮的一本唐书。唐史里头的东西大多是晦涩难懂的文字,只有边上的饮者瞧了通本,给程有容念叨着。

“玄宗继承武后太宗之风,将唐推向又一个高潮。但玄宗晚期,玄宗沉溺于自己的盛世之功,逐渐变得奢靡懈怠。社会矛盾逐渐凸显,土地兼并成风,均田制遭到破坏。更有奸相李林甫,一心奉承皇帝无心朝政,陷害同僚排除异己,朝堂上下文不思政武不思治,破落不堪。”

“开元年间募兵制代替府兵制,各地节度使拥兵自重形成一个个地方军事集团。这使时任地方节度使的安禄山,有了经营自己的好机会。”

“玄宗后宫惠妃武氏去世,高力士接机举荐杨玉环入骊山温泉。玄宗册杨玉环做贵妃,自此日日沉迷美色,荒废朝政。杨贵妃举荐赌徒杨国忠,杨国忠欺下媚上,最终成为接任李林甫的下一任宰相。而当时的安禄山已经成为三镇节度使,手中握有二十万大军。而唐王朝的中央军队久不经战场,军力孱弱军纪废怠,安禄山已经具备了一切的谋反条件。于是,他联合史思明,挑起了这称浩荡荡的安史之乱。”

“战局开始于安禄山,也改变于安禄山。占领洛阳称帝的安禄山因体型肥胖且长期饮酒导致浑身起满疹,双目几近失明。性情残暴的安禄山开始大肆屠戮,加之安庆绪矫诏登基,安史集团岌岌可危。”

“而‘新帝’安庆绪毫无大志,在唐军的压迫下节节败退,连失洛阳长安两块重地,最终逃往湖北。”

“这一场战乱最终以唐王朝的反败为胜告终。可此时的唐王朝经历大战,国力不复当初,再也没有了开元时期的鼎盛。”

这一位风华绝代的美人最终走向了迟暮,她再也没有办法挽救自己的垂垂老矣。

唐朝的统治者内心十分清楚,安史之乱之后唐朝再也不如往昔。

可谁都没有办法。

谁也拦不住大厦将倾。

“这一场战乱起源于男人们的野心,发自心底不可收拾的欲望。最后却把自己撇个干净,将所有的罪孽都推到了女饶身上。”有容想着,最终开口。“最为不齿。”

“这世间最杀饶,还是人心。”从来没有绝对正确绝对贤明的君王,只有愿意纠正和不听劝阻之分。开元盛世选对了时间,却没看对君王。有容这样想着。

听她问起自个儿的名字,乌兰妮是一愣。之前遇到的所有人之中,只当这是个汉字拼凑成的名儿,与所有汉人都一样的,她却像是瞧见了端倪。最好只是随口一问,乌兰妮想。父亲母亲生乌兰妮是头胎,满族逐水草而居的习性使得男尊女卑没那样严重,对乌兰妮极为重视,这寓意还是好的。

“用汉文,就是草原上的鹿。”乌兰妮很快地答,“妾那里,养猪牛羊的都有,但是将鹿视为一种然的活泼泼的生灵,妾想父母也是想妾如鹿一样的富有灵气吧。”

话已至此,乌兰妮才想起来聊到现在,乌兰妮竟然还没问对方的名姓,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您瞧妾这记性,竟还没问您是哪个宫里的主儿?”瞧服装打扮,大约是比乌兰妮高一级的,于是福了福身做个补救,“是妾失礼了。”

佳人自鞚玉花骢,翩如惊燕蹋飞龙。乌兰妮总算明白了那两句。又听她推荐初读者应读的诗篇,乌兰妮也用心地记。她的毛笔字歪歪扭扭,况且阅是阁里又没随时随地为来人备着笔墨纸砚,乌兰妮只能将那些名字都记在心里。王维,杜甫,乌兰妮读了他们的诗也要好些,只觉得一个淡,一个郁,确乎在诗人里是个中翘楚。可没听到李白的名讳,乌兰妮不解道:“您的话妾记住了。可妾记得唐代诗人有个李白字太白的,他的诗也很漂亮,为何您不推荐着?”

听她问起我是否专程射鸭而来,私心想着自己本就在安安心心的逛花园,要不是听到鸭叫以为今夜御膳房是否做鸭子煲材料不够了,可不曾想碰到了杨良媛。可杨良媛的义兄是陛下的宠臣,若是她在她义兄面前告我一状,那日后的麻烦可就大了呀。

“自然是了,却不曾想如此巧,碰到了杨姐姐,这可真是缘分呢。”

瞧她前一秒还颇有童趣的射鸭,现在却是一副大家姐的模样,坦然极了,仿佛刚刚是两个人一样。能做宠臣义妹本就想着此人不简单,如今看来不由得暗自惊异这杨良媛也不是个好欺负的主儿。

“那可真是多谢杨姐姐了,妹妹我也许久未射过鸭了。”

接过杨良媛手中的物件,跟着手瞟了一眼杨良媛的手臂,却见肤色白净又丰腴,露出的一节手臂竟像藕节一般,再看其脸,面若月盘,心中不由得起疑。

‘究竟是这宫城的风水养人,还是这杨良媛遣人去贿赂御膳房的御厨了,怎地几月不见这杨良媛就胖了一圈?’

万种风情,实非良人。

摘星楼,高处不胜寒,何似在人间。可这儿明明便是人间,却名为摘星,也总是赏星的,总也没人摘得到他。如今那儿也不稳固了,皇上叫人封了,竟有些苦于无处可去。我想叫他们奔我而来,心里却只有一颗,他不是星,而是俯视众生的骄阳,他叫通文,杨通文,是我的陛下。这是一场真正的赌注,赢了是活,输了便是死。我紧紧握住浣相的手,她迟早是要出宫去的,我这辈子出不去了,总不能叫她,也陪我在这儿断送了未来,我念着“浣相”,她便急了,忙问我有没有事,我摇头,轻轻道:

“再等两年,我定会送你出宫。”

过的,替我看看外面的景色。“我”不是谢长使,是谢愿,是在几月前早就死聊谢愿,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巴蜀女儿。有谁不是用年少热忱,去爱一个根本望尘莫及的人,我是,她们也是,用尽毕生的温柔深情,眼中的含情脉脉好似永远不会用尽,只是最先动情的人,终将会沦为人臣,我合眼,只是默默吹着夕阳的风,我的心还没有荒芜,因为里面住着一个人。

我能有幸,错付终身。

身旁的甘棠兴许是有些怕闹大了,只觉衣角被轻轻一拉,反而倒令自个怒气愈大。

先前与人打交道时便知这是个喜怒无常的主儿,更何况本就不喜她这阴阳怪气的模样,如今气急,又听人出言讥讽,索性倒也硬生生地怼了回去:“荣华娘娘是不是忘了,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

“若是照着荣华娘娘这般非要在妾身这字句里头抠,那妾身是不是也得抠上那么几句,顺便佐以一些逻辑?”冷静下来淡淡地瞥了人一眼,这会儿倒是颇有些揣到对方的心思,一时也不由觉得这宁荣华当真是可怜又可笑。

那会自无名亭初见,本以为这宁荣华倒是个不争的,哪成想这野心还当真是大,就连这花前月下重修旧好都给想到了去。

不过也罢,这后宫里头的姑娘,又有哪个是不想得盛宠的?

“妾身瞧荣华的衣衫还是好好的模样,您与丫鬟的鞋上也未沾多少泥土,您当真不是施施然来了这儿特意等着谁吗?”故作娇憨的姑娘模样真发问,又低着头想了些什么,禁不住扬起唇角勾起了弧度,连声音里头都带上了几分可窥的寒意,“我若是自个做了不正当的举动,那荣华娘娘觉得,妾身真不会做出夜黑风高杀人灭口的事儿?”

程有容如今又去了佛仙堂。她心里头如意算盘打的叮当响。如今的程有容依旧没能怀上自己的孩子。她心里头依旧是十分清楚这一胎对她的重要性。自己的肚子没有任何响动,所以只能干着急。她只盼着能够在膝下有一个孩子,让她翻身。

程有容直身跪在神佛面前。边上的住持瞧有容眼熟。她对程有容,虔诚的姑娘定能得偿所愿。有容忍住了唇边的笑意,她装作满脸淡然,对住持。“有容自然是希望宫里头所有怀孕的姐姐妹妹们都能够遂了有容对她们的祈愿。”希望她们都不能得偿所愿,希望她们生的女儿漂亮一些,希望她们的孩子出生都是个病秧子。有容这样的心思那位住是一丁点都不知道。她依旧跪在有容的身边,她摩挲着自己的珠串,对着上头的水仙娘娘祈求有容能得偿所愿。

或许在她的眼里有容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善人。能够抛弃这些成见,为所有人去求,这可能是她从未见过的姑娘。可有容并不想告诉她,有容的心里头浑然都是满满的龌龊心思。我多希望她们都不要挡着有容的路。可有容依然双手合十,对着那位住持鞠躬。“多谢住持,有住持与有容这样诚心祈祷,水仙娘娘定然聆听有容的祈求。”

有容又往香炉里头插上三柱香。她似笑非笑的模样叫别人看不出心思。

“一定要如愿以偿啊。”

自个是极厌这般惺惺作态的模样。

这女真部落脚踩草原坐马背的,本就对这般抛头露面的女子不喜,更何况这乌兰妮一张本就不柔和的脸扮起无辜撒娇来,可是比吴清和还要难看得很。

又听人毫不客气地出言顶撞,一时虽气血上涌,但自个也是在错综复杂的家族里头摸爬滚打多年的,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倒还犯不着为这的一个贡女置气。

如垂是怒极反笑,将那系在腰间的香囊解下,在人面前晃了晃。

“女真部落本便贫瘠得很,本主也不与你有所计较,毕竟只是区区井底之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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