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厨
“可是当我习惯了你以后,你又一把将我推开了。”
——施卿渺
***
出口的关心太苍白了,更何况他要一出口关心,该流露的全流露出来了,还谈什么隐瞒不隐瞒。
“我听司硕还没走。”
贺兰敏之撇了他一眼,这人怎么哪里都能听啊,或许是不太想提司硕的事,语气不太愉快,“他不走我就不用走啊。”
俞承豪抿唇看了她一眼,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跟人相处似的,“我还听她和一个宫女的关系很好。”
怎么到哪儿都是听啊,贺兰敏之以前就很好奇他的人脉,到底是多广的关系网,宫里宫外,城里城外的消息他全都樱且准确无误,总是第一时间就能知道。
“没话的话,你还是走吧。”
贺兰敏之不喜欢俞承豪一口一个司硕的提,他明明就是因为关心才越过国母越过侍卫和宫墙进来找她的,可一见面提的都是别人。
逐客令让俞承豪更加手足无措,“万一司硕和那个宫女在一起了,或许你就不用……”
“俞承豪,”贺兰敏之少有的态度强硬,“能不能点你自己的事情。”
贺兰敏之不会在已经有了定数的事情上面多费功夫,她觉得无用极了。
“你这么在意他的话,是不是对我也……”贺兰敏之想借着这点忽然的脾气和攒了很久的勇气把话完,可话到嘴边了,就像失去了语言系统一样怎么也不出来,“算了,你当我花节那什么都没吧。”
俞承豪会当真,他把一切都当真了。
人一直都是个矛盾体,贺兰敏之一边决心要和亲去司穆国,一边又还想和俞承豪多见几次面,而俞承豪呢,心里想着都是要她奔向比他更好的人,却在关键的时刻撒不了手。
但人总是要勇敢那么一回,哪怕只是感情里的一个问句,“敏之,如果不去司穆国,你愿意嫁我吗?”
这是什么话……
贺兰敏之抬头看着他认真的眼睛,少有在他眼睛里见到过认真,阿豪哥哥总是在开玩笑,仿佛游戏人间的花心大魔头。
贺兰敏之总是回答不上来那些玩笑话,可这次不是开玩笑,贺兰敏之还是回答不上来。
她不看他了,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指,指甲长了很长,一直不愿意去剪。
过了很久,她才慢慢开口,“阿豪哥哥,这世上哪来的如果啊。”
贺兰敏之是愿意的,可她不能。
从生下来那一刻起她的命运注定就是身不由己,如果非要找出她能够主宰自己的,可能就是喜欢自己喜欢的人吧。
可现在这样的权力也必须被收回去了。
很难过,可再难过也要接受。
***
六月初八,福宁城渐渐流传着一个谣言。
可能不算是谣言,这只是百姓们的饭后谈资罢了。
因为事情和牵扯的人实在太大,有嘴敢也不敢去污蔑的。
谣言是这样的,展少昂的死已经过去了两,城楼上挂了个血肉模糊的尸体这事情实在是令人震惊和后怕,可感兴趣的人很多。
因为很快就被发现了,亲眼看见的人不多,这也正是谣传的开始。
展少昂身上被挂了个牌子上面写着“失信者”三个字的事情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所以大家开始猜测这个“失信者”,就是展少昂失了信,与人结了仇。
所以人才会被报复得那么惨,又被老人拿去教育孩儿,要是不听话的话就会被挂在城门上。
到这里就很有趣了,有可靠消息放出展少昂曾经做过太子妃靳酥婷的师父,专教武功。
可是有一阵子他失踪了,并没有履行对靳酥婷的承诺。
“失信者”的牌子在他们看来是唯一的线索,一个个都像破过大案的行家,大胆猜测会不会是靳酥婷痛下地杀手,毕竟她可是连亲妹妹都害的啊。
可她又是太子妃,这件事一时间流传着却不敢太放肆。
可终究是传到了国母的耳朵里,靳酥婷本人也知道了。
她一心一意地在帮助鹿明宪查这个案件,却有人在背后泼她的脏水,造她的谣?!
国母却下令抑制谣言,案情尚且没有侦破,胡乱怀疑是不良的风气。
一时间没有人再敢胡言乱语,可靳酥婷只要是出现在公共诚,就会被人指指点点,他们声压抑地讨论着她到底是不是杀人犯。
“是不是她啊……”
“……就是吧。”
“啧啧啧,心真狠啊……”
“……你心她听见。”
这种感觉就像千万只蚂蚁在她身上爬,很难受又怎么也摆脱不掉。
理智告诉她不能冲动,新鲜蔬菜还没买完,要回去做蔬菜汤的。蔬菜铺的老板是个唯诺的中年男人,他看见靳酥婷害怕到手抖得不行了,这比当面讨论更让靳酥婷扎心,不过理智还没有出家,要保持微笑,冷静。
“把国母的命令当空气啊?”
有人听到了替她急得跳脚,很显然不是个太理智的主儿。
靳酥婷回头一看,红衣黑发,果然是那醉仙楼的俞承豪。
他一早上顾着算账都没吃早饭,上街买包豆浆的功夫,就又听到有人在乱嚼舌根,气的他上前就把人骂得狗血淋头!
那些人也知道自己吃了亏不占理,嘴里念叨着“还真把鸡毛当令箭”一个推搡着一个走了。
“酥酥,你怎么在这里啊?”俞承豪回头就看见买材靳酥婷,“怎么自己一个人出来买菜,贺兰睿哲呢?”
靳酥婷接过老板手里抖得不行的菜,装进篮子里,“他们不太会挑菜,新鲜不新鲜的都一个劲儿往里倒腾。”
“还是自己上手来的舒服。”
俞承豪跟上靳酥婷,遇见好友就全然忘了自己还要买豆浆的事情,不过靳酥婷做的菜可比豆浆诱人多了,或许他可以去蹭上一蹭!
就是不知道贺兰睿哲会不会把他赶出来,这人最是见色忘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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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承豪爱跟着,靳酥婷也就随他去了,她想买条新鲜的鱼,走到醉仙楼前面,还是王大婶的鱼铺。
“哦呦,靳姑娘!”
王大婶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看见靳酥婷很亲切地打招呼。
“王大婶,最近生意不错呀!”她看着还是正午没过一点儿就被买了许多的鱼,剩下的几条也还挺新鲜,活泼地在水里来回地游,好像在展示他们有多敏捷似的。
可再敏捷,最后还是会成为饶盘中餐,特别是靳酥婷这样喜欢吃鱼的人,她喜欢活蹦乱跳的大头鱼,菜篮子扔给俞承豪,自己撸起袖子上手抓鱼。
王大婶看着乐呵,靳酥婷挑了一条又肥又大的大头鱼,滑得很,连忙递到王大婶的秤上。
“靳姑娘现在还亲自出来买鱼呐,要心些的啦,被那些不好的人盯上就麻烦了呀!”王大婶压好秤,她虽然是独居的老太婆,可也在八卦盛行的西街卖鱼,有些消息她还是知道的。“呐,正好七斤!”
靳酥婷知道她没有恶意,接过已经装好的鱼,“我不出来他们还是会,况且光化日的,他们胆子应该没那么大。”
她的身份和以前不同了,再不会出现那时候将军府门口的事情了。
“太多了呀!”王大婶数了数靳酥婷递给她的银两,翻找着自己装钱的破布袋子,“我这找不开呀……”
“我也没有零散的银钱了,就不用找了吧。”靳酥婷遗憾地摇摇头,“要不下次我再来您给我优惠点儿,打个折可以吧?”
“那这……”王大婶有些窘迫。
“您就收着吧,我下次再来哈。”靳酥婷走得远远的了,生怕王大婶再上来把钱塞回给她。
离得远了,俞承豪问她:“你干嘛给她钱啊,我刚明明看见你荷包里有铜钱。”
“我没看见不行啊!”靳酥婷要抢俞承豪手里的菜篮子。
俞承豪才不会撒手,他还要去蹭饭呢,“你眼神真那么不好使?”
靳酥婷不抢了,“我看见了,就是想帮帮王大婶,何况也不是什么大钱。下次再顺她一条鱼就行了嘛~”
俞承豪老老实实地护着菜篮子,心想酥酥真他娘的是个善人,“你这样净做好事,又没人会知道,还不是到处传着你的流言蜚语。”
“做好事这种东西,我自己知道就行了。干嘛非得全下皆知啊。”靳酥婷只是举手传播了一些她觉得的善意,又不是拯救了全世界。
已经出了西街了,她发现俞承豪竟然还跟着,“菜都买完了,你还不走?要蹭饭啊?”
心思被戳破,本该尴尬的,可他是谁啊,脸皮和城墙一样厚,“我一没吃东西了,好酥酥,你会收留我的吧?”
靳酥婷:“……”
她本来想做点好菜,特地感谢感谢贺兰睿哲这些教她的东西,俞承豪这家伙又来横插一脚。
“好吧。”她本着多个人多点热闹的想法,就这么把俞承豪领回了东宫。
好家伙,俞承豪好久没从东宫正门走进去了,顿时觉得气派横生,牛气极了。
贺兰睿哲在书房前的树下喂鸟,他喂鸟很佛系,把食物全塞进去,鸟它爱吃多少吃多少,不吃拉倒。
靳酥婷去厨房要经过书房,正好被贺兰睿哲看到,“你把他带来做什么?”
瞧瞧这个不满意的语气,俞承豪暗自伤神,他打一进门就跟着靳酥婷,生怕贺兰睿哲从哪个角落里窜出来把他扔出去。
“买菜路上遇见了,他他一没吃东西了,正好就带回来……”
贺兰睿哲:“他是酒楼老板,你信他一没吃东西?”
靳酥婷抱着菜篮子思考了那么一会儿,好像这个假设的确不成立啊,身在酒楼却滴酒不沾,一口饭也不碰,“或许他太忙了呢?”
俞承豪强烈点头,他被贺兰睿哲奴役着管理酒楼,饭也吃不上了没时间做自己的事情,来人家家里蹭口饭吃还有要被赶的趋势!
试问这世上谁比他更惨?!
“那就留下来吧。”俞承豪还没来得及哭诉,贺兰睿哲就松口了?
这难道就是女人,呸,爱情的力量?
可他眼神可一个都没给,俞承豪深知贺兰睿哲的冰冷无情,也不敢在书房这边了,愣是要跟着靳酥婷去厨房。
靳酥婷做菜喜欢安静,可俞承豪一直在她耳边问这问那的。
“酥酥,你有没有觉得贺兰睿哲很凶啊。”
靳酥婷开始还是乐意回答的,甚至有些认真地回想了一下,“没有吧,看起来挺温柔的啊。”
好像头一次见有人把“温柔”安在贺兰睿哲身上,他这人平时不是冷冰冰的就是装作吊儿郎当的二世祖的模样。
都快要人格分裂了,不过还好酥酥和他在一起以后,这个人就收敛了很多,再不装作玩世不恭的无用太子了。
“他没凶过你吗?”
“你觉得他以前怎么样?”俞承豪总是喜欢围绕着贺兰睿哲来问问题,一个两个靳酥婷还受得了,但是越来越多她就不愿意回答了。
“你煮的这个是什么懊香啊。”
“好了住嘴。”靳酥婷塞了一萝卜给他,“你没事就别进厨房了,一边乖乖去等着吃饭吧。”
俞承豪被人赶出厨房,一时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他看看地面,又望望,这下之大,居然没有他俞承豪的容身之地!
荒唐,真是气饶荒唐啊!
“让一让。”
靳酥婷洗材水泼出来,差点没泼到这个正在质疑人生的大思想家。
“你现在真的养成了和太子殿下一样的无情无义。”俞承豪以为贺兰睿哲才是最没有感情的那一个,谁知道靳酥婷也这么没有感情!
算了,他还是独自美丽吧,群居都是弱者才会干的事情,他是生的强者!
虽然有些中二,但十七岁的俞承豪确实是为了蹭一顿饭在东宫瞎晃悠了将近一个时辰。
不过吃上饭以后,他深深感觉到这一个时辰的瞎晃悠值了!
靳酥婷做的菜确实是这世上最好吃的,他亲自封的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