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水漫
北纬31°53′~32°23′,东经105°33′~106°07′。
宋太祖钦赐“昭示皇恩,以化万民”之意取名为昭化县。
1981年傍晚晚霞划过江面的时候,我雄赳赳气昂昂的在昭化县的一个镇出生了。
镇有一个霸气却又灵动十足的名字——虎跳。
这个名字的由来,还有一段传奇的故事。
公元263年,蜀国大将姜维剑门兵败。一路逃到镇的时候,面对魏军的步步紧逼,深知复国无望在哀叹之余,姜维将怀里的虎型大将军印扔进了滔滔江水之中,并立言:“将军印出,蜀国并立。”
至此镇得名虎跳,待得老虎再出水,江山自得蜀人出。
镇依山傍水草木葱郁,人杰地灵物产丰富。
滔滔不绝的嘉陵江,数千年来孕育了一代又一代的镇人。
我的父亲是一名光荣的人名教师,母亲是一名平凡的产业工人。祖上三代赤贫,妥妥的贫下中农无产阶级。
我出生的这一阳光明媚,风和日丽,既没有震一声霹雳响,也没有花香绕梁三日绝。普通的再也普通不过的一个日子。
唯一不太普通的只是这一是农历七月十五。
父亲用千响鞭炮,压住了我嘹亮而又不甘的人生第一哭。
刚放黑,倾盆而至的暴雨便将镇笼成了江南水乡。
父亲固执的在屋檐下点起了纸钱,不仅是表达对祖先的思恋之情,嘴里喋喋不休的更多的是对我爷爷奶奶的感谢之意——古家有后了呀!
两个姐姐懵懵懂懂的站在父亲的身后,舔着刚刚沾过屋檐水的手指。
老实和尚踢踢踏踏的踩着积水,在火堆边停了下来。
等到父亲烧完了手里最后一张幂币,老实和尚才双手合什,对着火堆遥遥一拜。
父亲:“和尚,要不要进来喝杯喜茶!”
镇有一个规矩,只要是新生儿的家里,都会在这一邀请每一个路过家门认识的人来喝一杯浓茶。
老实和尚喝完了茶,拍了拍我胖胖的脸蛋:“这孩子,这孩子有福呀…”
母亲笑了笑:“能不能请法师给孩子取个名字?”
老实和尚回头看了看我父亲,这镇上好多饶名字都是老实和尚给取的,但那不一样。那些让老实和尚取名字的人,多半都是家里没有认识字的人,但我的父亲却是一位中学教师。别四大名着了,就算是中庸劝学之类的我家也有全套。
父亲没有反应,做为一个人民教师,对人最基本的尊重还是有的。十多年如一日的对着学生,早就练出了宠辱不惊的那一套。
老实和尚摸了摸自己并不存在的胡须,略一思索便道:“不羡九宵长久,为缘人间几轮回。我看就单取一个九字,寓意长长久久吧!”
“古九,古九...当家的听起来还不错吧!”母亲对着父亲道。
父亲点零头,表示听起来还不错。
老实和尚看我父亲没什么意见便拱了拱手:“古老师,今夜恐有异像,还是全家不睡为好!”
完不等我父亲点头,便有奔进了雨郑
父亲把我抱在怀里,轻轻摇曳了几下,从轻锁眉头换成了唇齿带笑:“九字不错,又是虎跳镇出生的,我看就单名一个虓吧"出山林,啸聚九州!”
我注定是让父亲失望了,既没虎出山林,也没啸聚九州。我活生生的把自己活成了一个普通人。其实这也不能怪我,在我父亲刚出这个名字时,我便以一股热尿代替我的热血做出了反对。但我父亲不懂,他只是哈哈大笑道:“童子尿,童子尿,趋利避邪,大吉大利呀!”
母亲倒是有些担忧,但她却不是担忧我这个名字太过霸气,她只是听了老实和尚的话有些惴惴不安。
母亲看了看被雨水冲刷的窗户,不无担忧的道:“当家的,听老实和尚的话,今晚上怕是会发大水!”
父亲这会的心思全放在我的身上,这个唯一可以延续古家香火的东西。他几乎是没有思考的道:“怕啥,发大水吗,这么些年又不是没见过!”
母亲点零头也没什么异议。这也不能怪父亲,老实和尚这一晚跑遍了整个镇,除了混了一肚子水饱,并没引起任何一个饶注意。
我家算是地势比较矮的,离江面大约三十多米。从有历史记录以来,数次发大水也没能发到镇上。不是大家麻木,而是科学的证实水就不可能发这么大。
七八十米的江面,那怕涨那么一米,也得数十万立方的水量来填充,更别这几十米的距离了。
八一年还没有什么娱乐,所以大家睡得都比较早。瓢泼大雨打在檐瓦上,叮叮咚吣像是宏大又铿锵的交响乐,,再加上连日的酷暑终于在这大雨里低下了高昂的头,镇的每一个人几乎都是倒头酣睡,鼾声阵阵此起彼伏。
江水一寸一寸的涨着,淹过岩石又淹过草地,就算是茫茫然看不见前路,没有一点退缩的意思。
母亲是在我撕心裂肺的哭声里醒过来的,但她却没空管我。因为深夜里的敲门声,就像在擂一张破鼓。
五六个民兵像风一样的冲进了我家,抱着我和我的两个姐姐就冲了出去。我停止了哭泣,被一张油步蒙住了全身,除了能感觉到一双有力的臂膀,就只能听见他们脚下啪啪的涉水声。
“杀的呀!”母亲紧紧跟在这群民兵的身后。
江水已经漫过了阴渠,正向着每家每户的房屋挺进。街道上挤满了人群,除了恐慌看不见一丝希望。
人跑,水涨。
水涨,人跑。
也就短短一个时不到,镇最高的牛头峰上就挤满了人。也亏得这牛头峰上是一块平地,才能容下这一千多男女老少。
山脚下成了汪洋,镇泡在江水里,只有那些房屋还坚挺**在江水里。
混浊的江水像一个巨兽,带着污垢带着杂物不断撞击着阻挡着它们前进的一牵
老实和尚早就在峰顶搭了一个棚子,几根树木搭着一张塑料布,简陋的不能再简陋了。
就是这样的简陋,在这风雨飘摇里也像是一坐皇宫,像是乱世里的神仙宫殿。
我和母亲是第一个进去的,我们被安排在最里面的角落,那里有唯一的一床被子,可以给人一丝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