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离寒急报

刈州东市?寰亲王府

“父皇不是叫你往后少来吗,这当口来找我做什么!”

“叫少来,又没叫不许来。你被大哥一句话困在府里,我这心里实在着急啊!”

宫帷扶过一瘸一拐的宫幄坐到软椅上,待到下人离开,想开口些什么,却只化作了一声无言的叹息。

“我闭门不出也不是因为宫帱的缘故,是父皇,我怕他……”

“是啊,如今父皇的心思是愈发难以揣测了。”宫幄也摇了摇头,无奈的看了一眼包扎得紧紧实实的右腿,“我们布好的苦肉计,到了御前,又听连氏主理抗疫已经颇有成效。我这到了嘴边的话,也不知该不该讲了。”

“幸亏你没讲,你若把那套辞铺一遍,那父皇就连你也要怀疑了!”

“这么多年来,他们早已将你我兄弟视作一体。父皇多疑一分少疑一分,也着实没什么所谓……”宫幄收起哀怨的语气,望向宫帷的眼神变得严肃而警惕,“父皇立时三刻倒不会有什么动静。三哥,当务之急,还是须得尽快解决了连氏这个绊脚石啊!”

“那个贱人…”宫帷听到连氏二字,顿时气得紧咬牙根。“是我低估了她的能耐。当日长宁街前,她对我一丝不乱的出那些话,唬得我一时乱了方寸,竟拱手将筋骨草送了出去。这些日子我我细细想着她那晚上的每一个字,字字直戳我的心事,根本就是事先准备好的!”

“她那日拿父皇话,三哥不敢妄动也是人之常情。来她也是真是幸运,每次都有人为她解围。”宫幄也攥拳恨道,“我只恨当日在太子府初见时没有料理了她,都是老五那个呆子,生生坏了我的好事……”

“老五…”

宫帷的心中一紧,似是闪过了什么某种阴暗的念头。

“四弟,你有没有觉得老五越来越不对劲了?”

“不对劲…?这话怎么?”

“我也不好,只是总觉得他心里在打着什么算盘。当日宬玄宫前,他无缘无故的帮连氏话,惹得宫帱那个草包护妻心切,对我破口大骂。”宫帷的眼睛眯成一条蛇眼般的缝,“这还不算最奇怪的,只是到底是谁跟他了这些,他怎么会连那个贱人有同党的事情都知道呢?”

“或许是连氏真的曾经求助于他?或许…是三哥您当日漏了什么?”

“不会…都不会。那子一定有问题。”宫帷的声音低靡而沙哑,“当日万寿节凶焰一事,徐锦无缘无故把他扯进来,我就觉得哪里不对……”

“过去的事情还想它做什么,三哥若是真嫌那呆子碍眼,随便找个由头料理了便是。”宫幄的眼神突然闪过一丝狠厉,“别忘了,我们还有一个强大的盟友,在离寒苦苦奋战呢。”

宫帷轻吸了一口气,缓缓望向宫幄。兄弟二人沉吟良久,脸上不约而同的缓缓绽开了阴森而诡谲的笑容。

——

皇上一言九鼎,那充轰烈烈的疫情过去之后,果然没有再找我和桃销楼众人半点麻烦。他甚至还给宫帱记下一功,赏了太子府好些金银珠宝。

所有人对此事绝口不提,仿佛从未发生过的一般。

最得意的自然还是宫帱,自己什么都没做,却平白在朝野中狠狠长了一次脸。许是因为高兴,或是经过这次疫情,他认定了我对他别无二心。平日在我居住的院子里,看守我的府兵被尽数撤去,连出府也可以随心所欲。

对此我自然开心,往桃销楼跑得愈发勤了。段冥能够经常见我,也渐渐从失去斧钺兄弟的悲伤中走了出来;宛秋此次出力不少,花姨愈发信任依赖,几乎将桃销楼大半事宜交给了她;卓影旧伤痊愈,更加用功的推算陨石的周期;萨容再度开张,也重新做回了刈州城风光无两的红倌人。

唯有曲奚,偶尔一次将我单独叫到她的房中,对于卓影上次牺牲氶斧的计谋表示胆寒。依她的意思,那样一个平时沉默寡言,不善与人交流的人,一话便直中要害,编出那样一套让宫帷自乱阵脚的辞,实在不得不让人怀疑。

“曲奚你真的想太多了,我认识卓影比桃销楼里任何一个人都要久,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平时也是这个样子,虽然做事不近情面了些,但心肠是好的。”

“认识得久不代表看得清本心,你身处刈州这种地方,就不能再谈朋友二字!”曲奚严肃的样子有些可爱,“白晓寒也是仇翁从养在手下,最后仇翁还不是被那个叛徒算计得丢了性命!”

“——仇翁养白晓寒?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会不知道,白晓寒是已故的罡风旗前旗主,白刹羽的儿子啊!”

“白刹羽的儿子…?”我惊得有些结巴,“竟…竟还有这么一回事?”

“他也算生在尾教长在尾教,如今还不是叛就叛了。”曲奚用异样的眼神打量着我,似乎对我惊讶的神色十分不解,“所以,那个卓影姑娘你也该好生调查一下,免得中了什么饶圈套。”

“好了好了,关于卓影的事情我就不跟你争了。”我无奈的摆了摆手,“总之我就把话放在这,如果我连她都不能信任的话,那这个世界上也就没有人值得信任了。”

曲奚见我态度坚决,便也没有再劝。我将白晓寒的身世告诉了段冥,他也是一脸的震惊。而当我们从胡吃海喝的男人堆里将萨容拽出来,把消息告诉她的时候,她却露出了和卓影一样的了然神情。

“忘恩负义的一条狗罢了。不然你们以为我对他那副态度,只是因为看不惯他上位吗?”萨容往地上啐了一口,“当年仇翁把姓白的带回辟水旗的时候,我已经学成出师,做了飞岩旗的旗主。仇翁对他就像对我一般的爱护栽培,谁成想他如此狼心狗肺,竟然恩将仇报!”

这厢同我们狠狠骂过一通,萨容便再度匆匆回到了席上。我用过午膳,便赶着回到了太子府。宫帱还在宫中没有回来,我便自己回到了院。

因着前些日子忙碌,一直也没有回府,如今空闲下来,关雎和蒹葭便格外开心,前呼后拥,周到得很。

我自然也十分想念她们,无事便同她们讲起这些的经历。花了一个下午絮絮讲完以后,两个丫头已是听得目瞪口呆。

“三皇子也不是轻易唬得住的人,待他想明白了,恐怕就会发现,姑娘只是虚张声势了。”

“待他想明白了,刈州的疫情也都过去了。”我扑哧一笑,“反正我也早就和他撕破了脸,还怕他发现我的路数吗?”

“不愧是我们姑娘,唐唐三皇子,居然都被您耍得团团转!”关雎连连拊掌,脸上的笑意却一分分褪了下去,“只是,奴婢想不明白,宬玄宫前,五皇子又为何那般帮着姑娘话呢?难道他也想向太子邀功不成?”

“又或许他是有心同咱们联手,扳倒三皇子和四皇子?”

“他不会有那种心思。”

许是我漫不经心的笃定语气过于奇怪,关雎和蒹葭不约而同的向我投来略带困惑的目光。

“奴婢也只是胡乱猜测。”蒹葭目光微一闪烁,埋头继续去绣她的香包,“不管五皇子有没有这样的心思,三皇子如今注意到他,怕是已然出手对付了。”

关雎替我揉捏肩膀的手突然停住:“你是…怎么会!那可是侯爷写给皇上的亲笔信啊!”

“什么亲笔信?和侯爷有什么关系?”我一头雾水,又隐隐不安。“蒹葭,你什么宫帷要对付宫幡?”

“姑娘还不知道呢!”关雎抢白道,“离寒战事吃紧,粮草短缺。蠡侯昨夜急报陛下,请求往边地调运粮草。奇怪的是,他居然指名要让五皇子押送粮草去离寒!是什么…要振奋士气,以皇子之威压制恫吓敌军!”

“蠡侯这一求不要紧,可给瀛妃娘娘急得不行,直接跪到了宬玄宫前,哭求皇上不要派五皇子前去。”蒹葭的语气忧心而同情,“皇上本没什么,叫瀛妃娘娘这么一闹,竟动了怒气。这不一早太子殿下闻讯,便急着入宫劝和了吗……”

“那宫嵬宫幄呢?”

“三皇子自宬玄宫被太子殿下训斥以来便再未出过府门,四皇子受了腿伤,也不方便进宫。”

“怎么突然生出这么一档子事…”我顿时急得坐直了身体,“侯爷当日便是替宫幡去的离寒,为何要向皇上这般请求?瀛妃娘娘素来端方持重,又如何这般沉不住气呢?”

“关雎适才复述已是侯爷的原话,至于是否有什么别的缘故,奴婢们也不得而知。”蒹葭眉头微蹙,“至于瀛妃娘娘,奴婢觉得,她一定是知晓了什么内情,才会这样乱了阵脚。也是因为今娘娘的举止有异,奴婢适才才猜测,五皇子…或许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心思。”

“可是他真的没有啊…”我急得跺脚,“离寒已经到了向朝廷求助的境况,艰苦凶险可以想见。眼下萨容和曲奚也还没有抓到白晓寒,若宫帷真的想对付宫幡,那他岂不是必死无疑了!”

关雎不意我会如此焦急,只无措的看着我,又不知从何劝起。蒹葭却似乎知道我的话并无夸张,紧锁了眉头,定定望着香炉上空袅娜虚浮的烟雾,化作万千形状,最终又散于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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