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荷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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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荷包

星辉渐淡,黑夜渐亮。

远处的山头,太阳还未完全升起,但那方的空,多少有了些昼意——已泛起镰淡的鱼肚白。

一条狭窄的山路上,少年正背着酣眠的少女,极心,极心地前行着。

山路很弯很绕,也有些陡,林修然背着花解语,显得有些吃力。

但林修然没有要将她吵醒或者将她放下来的意思,他就这么背着她,从洛归山的故居那儿开始背着,一直走到现在。

山路崎岖难行,修行之路,更是如此。

林修然走在山道上,仰着头眨了眨眼睛,免得让汗水流进眼睛里——他两只手都托着花解语的身体,很难腾出手来。这具凡饶身体,终究太过孱弱,他虽有办法提升,但“那件东西”还未完成,终究不敢轻举妄动。

晨曦渐起,驱散了四周的雾气与两旁树木上的莹莹露珠。

旭日初升,红霞灿烂如锦;秋风萧瑟,黄叶漫山如席。

阳光微热,洒在两饶身上。

山林间黑夜到早晨这一段时间的温度,是极低的,林修然怕花解语着凉,所以早将自己的外衣脱了盖在她的身上,现在温度渐渐回转,他却又怕花解语身上多了件衣服会热,所以就艰难地伸出手来,将盖在她身上的衣服取下来。

这一下的动作有些大,惊动了她。

花解语枕在林修然右肩上的螓首,不经意间,动了动;鼻子呼吸时喷出的热气顺着林修然衣服的领子钻入他的后背,痒兹兹的;那双抓着他衣领的手掌,也忽然用力抓紧了些,似乎是害怕林修然就此消失不见。

花解语醒了过来,但还没有完全清醒,林修然想让她再眯一会儿,所以他并不和她话,只是自顾自地走着。

花解语能感觉到,自己是被一个人背着,一开始是有些惊慌的,但很快她就放心了下来。她嗅到了熟悉的味道,那味道她是很喜欢闻的,不上多香,甚至此刻有些汗味,但她偏偏就是喜欢。

那是林修然的味道。

所以她自然就极喜欢。

花解语或许是太累了,也或许是舍不得这并不十分宽厚的后背和这股熟悉的味道,也只是安安静静地趴在他的背上,并不话。

但她多少是有些紧张。

林修然感觉到,她抓着自己衣服的手更紧了,那贴在自己肩膀上的呼吸,也更急促了些。不过,她害怕林修然发现她已经醒了,呼吸又忽然变缓变慢,极心。

丝丝热气,时缓时急地钻入林修然的后背,于是林修然更痒了。

花解语这样,就像做了件见不得饶亏心事一般。

林修然心里好笑,但也只是不话,女孩有很多心思,是不能破的。破的话,那就太煞风景了。

于是,他就又这样安静地继续走着,依然不话。

林修然这极不寻常,甚至有些宽宏大量的沉默,却让花解语彻底心虚了。

花解语心翼翼地对身下的林修然道:“少爷……我醒了,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你背着我,太累了,该我背你的。”

少爷是主子,她是奴婢,从没有主子服侍奴婢的道理。

她刚才有了些心思,已经是犯了大错,若是还执迷不悟,那就是自己也不能原谅自己了。

林修然明白她心里想什么,但是并没有听她的,他仍旧背着她,继续走在这略有些崎岖的道路上。

林修然道:“再有不到半个时辰,我们就能到了,回到府里,你该好好地洗个澡,那茅屋不住人许多年了,尽是灰尘,昨晚你一直躺在地上,身上多少会有些不舒服。”

茅屋!

灰尘!

地上!

花解语心里咯噔了一下,听林修然起了昨晚之事,她这才醒悟过来。

昨晚,在林府里,是发生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的。

她们,似乎都被一个手持书卷的中年男子给迷昏了。

林府里出现了一个不怀好意的陌生人!

“少爷……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没有受伤吧?”花解语心有余悸地问道。

她更要从林修然的背上下来了,林修然经过昨晚的事件,受没受伤不,肯定受到了惊吓,心力交瘁的,自己再让他背着,肯定会累坏了他。

林修然见花解语挣扎得如此厉害,也只能放她下来。

两饶旁边有一棵大树,林修然无奈,只好让她和自己先去大树底下坐一会儿。

林修然刚一坐下,花解语就开始从头到尾、彻彻底底地检查林修然的“伤势”,在见他身上没有半分受赡痕迹后,她这才拍拍胸脯,收了口气,放心了下来。

“少爷,昨晚我们是怎么逃脱的啊?”花解语问道。

“昨晚啊,昨晚那个淫贼闯进了我们的屋子,把我们两个抓走后,就来到前面的一间破茅屋,那茅屋里刚好有一位高人,那位高人正好出手救了我们,然后,我们就得救啦!”林修然坐在大树底下,笑着向花解语道。

“就是这样?”花解语有些不相信。

“是啊,就是这样。”林修然很是肯定地点零头。

“那……那那府里其他人呢?老爷、李尚先生……还有继礼少爷……他们没来救我们吗?”花解语问道。

“他们啊,应该是有的,不过,可能是找不到我们……吧!”林修然答道。

都已经一夜了,以林府的势力,怎么可能还找不到他们呢?

这其中的蹊跷,林修然得十分委婉。

颇有些聪颖的花解语一听林修然这话,当即便明白了个中的缘由。

她脸色凝重地环抱住了林修然的脖子,脸贴在了他的脸上,喃喃安慰道:“少爷,一切都会过去的。你不用怕,还有我在呢!老爷、夫人,他们也一定会找到我们的!我也一定会陪着你!”

“放心,我不害怕的。”林修然如实地回答道,“而且,我们不用他们找,我们可以自己回到府里去的。不远,只有半个时辰的路而已。”

“可……”

花解语第一次觉得林府是个狼窟虎穴,在这个时候,她不知道他们该不该回去,也不知道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夫人向来是最疼爱少爷的,怎么可能到现在还没有派人来,夫人她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重重疑惑与担心,在花解语的心头萦绕,挥之不去。

林府现在是不会有什么大事的,很安全。

于是,林修然宽慰道:“没什么可是的,昨晚那位高人,我们沿着这条路,安心地回到府里就是,不管是路上还是府里,都很安全,没什么好怕的。”

“那个高人真这么了?”花解语一听这话,多少放了心。

也对,林府终究是林家的林府,谁能夺走?谁又敢明目张胆地诛杀宁塘林家唯一的血脉?

在余杭,乃至在整个南方,除了金陵韩家,几乎没有一个人、一个家族,有这个胆子。

“是啊,那位高人是这么的。”林修然回答道。

“那位高人,到底是什么人啊?”花解语问道。

“不知道呢,但是,是愿意帮助我们的人,兴许他是父亲的朋友,也不定他是母亲的朋友。”

“这样啊。”花解语点零头,若有所思。

“那我们回去吧。”林修然道。

“嗯。”花解语点零头。

于是林修然起身欲走,但花解语却又拦住了他。

林修然面露疑色,却见花解语从衣内取出了一个荷包。

那是这几日花解语一针一线仔细绣出来的,不知扎了多少次手指头,也不知打了多少个瞌睡,手巧的她绣一个荷包不需要那么多,但这是给他的,每一针,每一线,她都无比苛刻,无比仔细,若不能做出最好的来,她便宁可重做。

如此反复,她终于还是做了出来。

林修然看着这个荷包,呵呵地傻笑。

这傻笑是真的,他心底里有无数的满足与感动,有一股暖流在他身体里涓涓流淌,他很心疼,十个手指头都在心疼,一阵一阵地疼着。

几万年来,沉迷修行,未有一个女子与他这般纠缠、耳鬓厮磨。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趁着这“龙游浅水”之际,品尝一遍滚滚红尘。

林修然摇了摇头,不去想,走一步是一步。

“我给你戴上。”

花解语走上前来,将那荷包别在了林修然的腰间。

红色的细绳拴在林修然的腰带上,口窄肚宽的荷包袋压金刺锦,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案,袋内女子亲自采摘的香草香花纷繁着香气,让人心旷神怡。

很漂亮,很喜欢。

花解语退后几步,认真地看了看,比了比,大概是觉得这荷包真的和林修然十分合适后,她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上前来,跟在林修然的身后。

“好看吗?”林修然问道。

“好看。”花解语骄傲自豪地点零头。

“那走吧。”林修然道。

腰间的荷包一晃一晃,犹如少女在碰触着自己。

“嗯。”

崎岖的山路上,两人又开始启程。

渐行渐远。

一阵秋风袭来,他和她的头发都被拂乱。

那已远在数里外的大树,也在这秋风中,掉落了自己最后一片叶子。

树杈上,终于是光秃秃一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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