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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思量

一年前,滍川河。

扶罗跟师父师娘深夜乘夜舫舟横渡滍川河,原本平静无波的河上不知怎得突然刮起大风,卷起河面有几丈的高浪,夜舫在风浪面前宛若一片孤叶,只好随着风浪上下漂浮。

夜舫上乱成一团,哭声喊声叫嚷声响成一片,任由船家怎么劝阻也无济于事,突然,船头响起了吟诗声: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校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那声音夹杂在呼呼风声滔滔水声中,却没被压下去,扶罗心中暗暗敬服,此人内力强韧倒也罢了,胆识之强远过一般人。

船上众人依然像无头的苍蝇般乱冲乱撞,那公子凭空一声大吼:“大家再这样慌张,可能就真的回不去了。”

那声音如晴霹雳,气势逼人,倒真把满船的人震慑住了,众人停止了无谓的慌乱,开始听从船家的劝告,返回自己的舱房,而那位公子也不见了踪迹。

“喀喇”一声震动地的雷声从际劈落到地上,惊醒了尚沉浸在梦乡中的扶罗,转头向窗外看去,蓝紫色的闪电一下接一下地劈开长空,轰然的雷声连绵不绝地滚过头顶,大雨滂沱,宛若河撕开了一个偌大的口子,飞流直下三千尺。

扶罗叹了口气,自从甫君凌离开灵轵寨那日,到现在已有两日,这雨就不曾停过,起身下榻,来到案几边,拿起那本自己已不知抚摸过不知多少遍的诗词古本,翻开熟悉的那一页,在那首倒背如流的“定风波”一词旁,有一行娟秀的字:“滍川河一见,闻君之声,温其如玉,言念君子,乱我心曲。”

难怪声音听着耳熟,原来竟是自己思之念之几近一年的声音。

难怪想不起来,那夜他的声音夹杂在风声水风众饶嘈杂声中,听得不是太分明,直到最后那一桨水泼将上去,才使自己想了起来。

原来,他名唤甫君凌,又是如此一表人才,可他是哪里人氏,又去了哪里?早知道就多问几句了。

扶罗的俏脸红了起来,十五年来头一次这样思恋一个男子,这几日连梦中都是他。

哼,真是没出息,扶罗心中暗暗骂着自己。

赶紧做别的事,把他彻底忘记,他那么傲气的一个人,有什么好想的,扶罗悄悄命令着自己。

正胡思乱想,突然门上一阵啪啪声,跟着就是春苹粗声大气的声音:“姐,老爷夫人回来了,要你马上过去。”

师父师娘回来了?那正好,去问问那个甫君凌的来历,不准他二老会知道。

扶罗奔进正堂,见师父师娘正坐在案几前喝茶,欢欢喜喜地道:“师父,师娘,你们回来了!”

师父站起身来,扬手轻轻抚了抚扶罗的头发,他的个头比扶罗矮,每次都要扬着手臂才能够到扶罗的头顶,却偏偏喜欢抚摸徒弟的头发。

扶罗细细打量了师父,见他一身灰色衣衫,头发似比离开寨子时又白了一些,身子也瘦了好些,撅着嘴道:“师父,您怎么又清减了?”

“哼!”师娘把茶盅重重地拍在案几上,气呼呼地道:“有你这样的弟子,你师父只怕还有的瘦呢!”

扶罗悄悄吐了吐舌头,椅着师父的手,撒娇道:“师父,罗儿又惹师娘不高兴了,您给哄哄呗。”

师娘噌地一下站起身来,她个头足足比丈夫高出了一个头,脸色红如朱砂,一头稀疏的头发挽了个髻,扎在头顶。

“你,我跟你师父好不容易请来的那个子,是不是被你放跑了?”师娘怒气冲冲地指着扶罗发火。

师父见势不好,忙打圆场道:“好了好了,老婆子,罗儿放也放了,再气也无用了,这事就这么算了吧。”

师娘怒气跟着就转移到了师父身上,“都是你,什么事都这么惯着她,哪怕把捅个窟窿出来也不会怪她。”

师父嘻嘻笑着,“咱们罗儿乖得紧,哪里会把捅个窟窿?”

师娘狠狠瞪了两人一眼,气呼呼地坐回去,拿起茶盅,一股脑地灌了下去,偏又喝得急了,呛了起来,可只咳了一声,便被师娘换气压住了。

扶罗见师娘的脸色还是很差,不由委屈地道:“师娘,您不经罗儿同意,随便掳了个人来,还放话要让他跟罗儿成亲,您可知道,这些日子,寨子里的人都在取笑我,好像罗儿没人要似的。”

“什么随便掳了个人?”师娘闻言更是生气,本就通红的脸色涨的几乎与血色无异,“他不就是你的心上人吗,这一年来,你时时念着,偷偷在书中写什么‘乱你心曲’,真当师父师娘老糊涂啦?”

扶罗一张俏脸登时羞得飞霞满面,她一直以为他只是自己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却不想早就被师傅师娘看穿。

“师娘,我没迎…”

师娘全然不理睬扶罗的辩解,一气了下去,“我跟你师父舍了自己的老脸,托了江湖上多少朋友才打听到他叫甫君凌,是当朝北府军元帅甫柰浈阳长公主的独子,又打听到他最近在江湖上游历,这才想尽了法子把他掳了来,你可倒好,居然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人给放了,你……“

扶罗万万没想到甫君凌有如此显赫的身世,一时呆住了,全然没看见师娘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神情,倒是师父又替她了几句:“好了,老婆子,你也别气了,我早就过,这法子不成的,岂不罗儿会被人耻笑,这底下,婚姻哪有捆绑而成的?”

“怎么不成,当年你我不就是被父母硬是凑到一起,几十年不也过下来了?”师娘越越气,声调也是越来越高,震得扶罗直抠耳朵,“怎么他俩就不行了呢?”

扶罗无奈地直叹气,她明白师娘这个人一旦轴起来,别人就没法子,只好一个劲地给师父打眼色,可师父居然装作没看见。

扶罗偷偷翻了个白眼,她知道师父是个烂好人,平日里只会和稀泥,可一见师娘真的发怒,他就缩回去了,一声不吭。

扶罗正想着该如何让师娘消气,忽然门口传来夏苹的声音:“姐,郅都王子来了。”

“哥哥?他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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