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坚守岗位（1）

紧张的气氛弥漫在金沙江舰的中走廊。

机电部门的战士们身处封闭的舱内，他们不知道海面上双方战斗的具体态势，但是通过钢铁船体持续不断传来的隆隆炮声中，知道战斗正在激烈进行。

舱段班4名战士是军舰第一损管队，是一支灭火堵漏的突击力量。他们双手背在身后，双脚叉开排成一列站在狭窄的中走廊，紧张地等待命令。军人的职责不允许任何人擅自离开战斗岗位。

军队中有个流行的说法：打战的时候越是没事干，心中就越没有底，心情就越紧张。置身于激烈的战斗中，却不知道战斗的进程，猜测和等待令人更加紧张。

向富泉背在身后的双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手心湿乎乎的，耳朵极力捕捉着每一个异常的声响，头脑里却是一片空白。

“轰”的一声巨响，一股灼热的气浪倏然扑来，站在排尾的向富泉椅了一下，要不是和他并排的王国强挡住，他几乎跌倒。

伙房里冒出团团浓烟。

郑耀祖大声喊道：“伙房起火，第一损管组灭火！”

话音未落，舱段班长周秀树已经一步抢到了伙房门口。

这是一发大口径的穿甲弹，炮弹从右舷打进来，穿透四、五层钢铁隔板，最后在左舷20毫米厚的舷板上钻了个洞，飞进海里。

伙房里一片狼籍，锅台被整个掀起，变形的铁锅倒扣在地上，铝制锅盖扭成了麻花躺在角落，盘子、筷子散落四处，舱壁的隔热材料冒出黑黑的浓烟，地上的木头踏板正在燃烧，一股呛人的烟气迎面扑来。

向富泉抢先取下附近的手提灭火器，周秀树一把夺过来，熟练拔掉保险栓，把灭火器倒过来使劲摇动几下，灭火器的喷嘴喷射出白色的液体，周秀树双脚习惯性成鸭子步站稳，双手把住灭火器，把灭火液往着火点上浇。从灭火器里喷出的白色泡沫逐渐包围尊焰，明火很快被扑灭了，剩下的灰烬还冒着缕缕青烟，烟雾在密闭的中走廊扩散，原本就不太明亮的灯光蒙上一层雾气，空气中增添了浓重的战斗气氛。

战士们迅速清理火场，确认没有复燃的可能后，第一损管组4名战士列队，周秀树朗声向郑耀祖报告：“报告指挥所，伙房的火已经扑灭！第一损管组。”

郑耀祖命令：“回原地待命！”

向富泉归队回到排尾站好，突然脚底一滑，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幸好走廊不宽，手臂在墙上撑了一下，才稳住没有跌倒。他再移动脚步时觉得胶鞋鞋底粘乎乎的，低头一瞧，发现暗红色的地板上有几块黑色的斑痕，看不清是什么，心里有些疑惑。

“同志们不要慌，要沉着。刚才是水雷军事长的手受了伤，送到会议室包扎。地上的血是水雷军事长的。”郑耀祖走到队伍跟前，用平静的声音说，“打仗总会有伤亡，流点血没有什么可怕的。同志们，我们要时刻牢记，我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的战士，要为保卫祖国的海疆英勇奋斗。”

向富泉的心砰砰直跳，整个鼻腔里充满了血腥味，脑子里一片混沌，胃一个劲在蠕动，有一股东西直冲喉咙。他使劲咬住牙关封住食道，不让已经溢上来的胃容物吐出来。

在柔和的灯光下，和自己部门的战士近距离面对面站着，郑耀祖清楚地捕捉到战友的表情，年轻战友脸上显露的紧张和焦灼，还有一丝尽量掩藏却掩藏不住的恐惧，这使他更感到自己肩上责任的重大。这些来自祖国各地的青年，新战士年龄只有十七八岁，班长老兵也只有二十出头，在家里都是父母身边的宝贝，受到长辈的百般疼爱和呵护，为了保卫祖国的共同目标，他们成为金沙江舰机电部门的战士，在离故乡万里之遥的西沙群岛，正参加一场保卫祖国海疆的战斗。初次参加战斗，思想准备不足，有些恐慌或者畏惧是正常的。但是现实是严酷的，炮声隆隆炮火纷飞，两国军舰正在进行拼死决战，目前最要紧的是稳定战士的情绪，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发挥最大的战斗力。

郑耀祖走近向富泉，双手按在他略显单薄的肩上，说：“小向，别害怕！镇静些！”

话音未落，只听天崩地裂“轰”的一声，紧接的是弹片的高频呼啸声和高速物体切割铁板尖利的声音。

这一切只在一瞬间。

大家不约而同地四处张望，判断中弹的位置。

从停泊发电机舱的门口冒出一股呛人的黑烟。

站在排头的周秀树离停泊发电机舱最近，立刻高声报告：“停泊机舱中弹！”

停泊发电机舱又称应急发电机房，是军舰的备用发电机组。军舰在安全海区锚泊时，电力需要量减少，一般也使用备用发电设备。

郑耀祖一个箭步上前，用力关上了停泊发电机舱的门。郑耀祖关门有两个目的，首先是不让浓烟通过中走廊进入主机舱、副机舱和会议室，影响到更多的舱室和人员；更重要的是切断新鲜空气进入已经燃烧的停泊发电机舱，控制舱内的火势。这是一个正确和果断的措施。

郑耀祖原来站立的指挥位置，标有Ⅴ部门指挥所标志的舱壁上，被弹片穿出几个犬牙状的小洞，从洞中可以看见停泊发电机舱内的红色火光在闪动，像凶恶野兽的眼睛，一片黑色锯齿形弹片嵌入紫铜的通话话筒。可以想象，如果郑耀祖当时站在自己的指挥位置上，会是什么后果。

但是郑耀祖已来不及想这些。

他下的第一个命令是：“舱段班长，拿两个二氧化碳灭火器来！”

郑耀祖的目的是，二氧化碳灭火器喷射出来的低温气体可以降低停泊机舱内的温度，同时释放出的二氧化碳又能抑制火势，给灭火创造有利条件。

听到郑耀祖的命令，向富泉不等班长答话，立即冲向主机舱，他知道距离最近的二氧化碳灭火器在主机舱。

郑耀祖命令王国强：“小王，到洗脸间拿几条湿毛巾来，越湿越好！”

郑耀祖左手按住停泊机舱的把手，对周秀树说：“舱段班长，我开门，你往里扔灭火器！”

按照常例，灭火具体操作是由战士完成的，作为机电长，不宜亲自操作。但是现在舱段班的战士除了周秀树，其余的战士还没有经过训练，紧要关头操作稍有不慎，可能产生严重后果。同时郑耀祖想做一个示范给战士们看，鼓舞战士们的士气。

周秀树接过向富泉手中的二氧化碳钢瓶，放在地上，一只手握住胶木喷嘴，另一只手掌压在钢瓶顶部的开关上，对郑耀祖点点头，示意准备好了。

郑耀祖叫一声：“闪开！”同时打开了门。一股浓烟挟裹着灼人的热浪冲了出来，站在门旁的周秀树一手麻利地拧开了灭火器开关，另一只手握住胶木的喷嘴，鸭嘴形的喷嘴喷出白色的二氧化碳低温气体，由于舱内的温度很高，白色的气柱在空气中只停留一小段就消失了。

一个灭火器用完，从门口涌出的烟气变得不那么炽热了，人稍微可以靠近门口。

王国强已经抓了一把毛巾跑过来，郑耀祖拿一条蒙在脸上，同时往下拉了拉军帽，只露出两只眼睛。

战士们立即按照机电长的样子把自己保护起来。

郑耀祖命令：“小向！小王！去拿泡沫灭火器！任勤！跟在班长后面，准备灭火！”

周秀树拿起另一个二氧化碳灭火器，拧开开关，冲进机舱，对着浓烟处一阵喷射，火焰在低温气体的压制下骤然收缩。紧跟在后面的三个战士轮番上前，用泡沫灭火器喷出的泡沫逐渐覆盖着燃烧面，大面积的明火被压住了，剩下一些残火在还在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