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移风易俗 避繁就简
刘子墨虽酒量大,但他毕竟是学生,有老师在场,他也收敛多了,并没有怎么喝。
那时候的老师头上顶着许多光环,诸如“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太阳底下最光辉的职业”,“身为世范,为人师表”,“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刘子墨家中堂上的“地君亲师”五个字也在熠熠生辉。老师那犀利的眼神如刀剑般直刺灵魂,令刘子墨心生敬畏,不寒而栗。
刘子墨那一桌,刘忠和刘红在一席口鏖战,余毅和刘芙在互相夹菜秀恩爱,四位女长辈滴酒不沾,王龙又不会喝酒,刘子墨也不好意思自酌自饮,便很快就吃完了,坐在那里傻等两位席长。
刘忠见二席口的都已经吃完,便走过来让他们落箸下席。
下席后,刘芙拉着余毅来到了池塘边,两人在那里互诉衷肠。
张芹是一个知识分子,与那些村妇显然没有共同话题,并且对毛嘴方言听不懂,于是,她信步来到了池塘边,只见菡萏初发,新荷微卷,青荇沉底,菱角吐蕊,野鸭凫水,紫燕翻飞,蜻蜓款款,蛱蝶翩翩,咕咕斑鸠鸣,笃笃啄木声。白鹭立牛背,彩雉入密林。远村炊烟袅袅,四望阡陌纵横,一幅田园牧歌的景象。
张芹停下脚步,伫足欣赏着眼前的美景,闭着眼睛呼吸着来自大自然的清新空气,全然没有察觉到离她不远的那对情侣。
韩湘竹与李军的结合没有经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显得名不正言不顺,这也是韩湘竹的最大心病。这次来毛嘴,她也经过了好多次思想斗争,终于还是鼓起勇气来面对李军的亲人们。
韩湘竹生怕公爹公婆给她脸色看,不过,好像没有她自己想像的那么严重,李家人对她并没有太排斥,相反的还有那么一丝惊喜和艳羡的成份,估计在他们心底已经接受了她这个媳妇。
韩湘竹想趁热打铁融入到李军家缺中,李秀也看得出来,此时时机正好,趁李家人都在,可以提出为他俩补办婚礼。
酒宴结束后,余化龙与李老师一头扎进了刘子墨的房间,在那些藏书中挑选出自己喜爱的书,如痴如醉地啃起书来。
刘忠也不想打扰他们,听之任之了。
刘富、刘明、刘红、李军、李森、李雄、李伟、王行木都会打上大人,正好两桌,父子不可能在一个桌子上打牌,只能将刘富、刘明、李森、王行木组合成一桌,李军三兄弟和刘红组合成一桌,很显然,刘红有点吃亏,李军不想和自己的兄弟打牌,便让刘忠挑土(替代),变成了两兄弟对两兄弟,这样正好,互不吃亏。
农村人?喝酒必打牌,成了约定俗成的习惯,就连平时在家的妻管严,到外面做客也会喝酒打牌,老婆都不敢管地,如果管着自己的男人,就会被人戳脊梁骨,遭人非议。
但有一点,主人必须让客人打,除非缺人。
像刘忠这种情况,就不合规矩,因此,李秀便指使刘蓉将刘忠喊了下来,有事与他商量。
刘忠来到房间里,丈母娘何氏、韩湘竹与刘英正在拉家常。
刘忠没好气地对李秀:“他姆妈,您郎有么事得?快咔得!(孩子他妈,你有什么事?快点!)”
李秀:“我上次跟您郎商量地事,您郎mang(忘)记了冇有(您忘记了吗)?”
刘忠想了一下:“您郎商量地么事?我不记得打(了)。”
李秀:“我跟你打过商量,就是让芙儿到军儿地屋地出嫁,嫁娘(嫁妆)也交地他郎(他的尊称)办。”
刘忠:“是地呀!您郎是打折个话地呀!(是的呀!您是了这个话的呀!)”
李秀:“我跟湘竹也商量打哈地(了,后面是语气词),她也答应打,您郎把若钱(您把钱)拿出来给她。”
刘忠对韩湘竹:“唉呀!太感谢了,这又给您添了不少麻烦。”
韩湘竹:“大姐的孩子就像我自己的孩子,有什么麻烦不麻烦地,我和李军结婚又没有请客,这一次刘芙出阁,我们顺便补办一下婚礼,来一个双喜临门。”
刘忠:“这个主意好,这样就可以一举两得,我举双手赞成,不晓得姆妈大大同不同意得?”
何氏:“我跟你地大大同意,娃儿(韩湘竹)来我屋地来了几年,年都不敢回来屋地过,委屈了我地娃儿,我们也觉得蛮对不起我地照业(可怜)地娃。”
韩湘竹听到委屈二字,泪水止不住刷刷地往下流,她泣不成声地:“姆妈,只要您们不反对我和军哥在一起,我就一点都不委屈。”
何氏:“我怎乖巧玲珑地娃儿,我枪啷会反对得?(你这么乖巧玲珑,我怎么会反对呢?)”
李秀:“弟媳呀!不哭打,这多好me,要哭耸家(什么)得。(弟媳呀!不哭了,这挺好的,要哭什么呢?)”
韩湘竹止住了哭声:“我是高兴,喜极而泣,我差点忘记了,我给大大姆妈做了几套衣服的,我给您拿来。”
刘忠把刘富借给他的三千元钱,和卖马及家畜的两千块钱全部拿了出来,都是十元一张的额钞票,厚厚地一大摞。(那时候二十元、五十元、一百元面额的还没有出现,最大面额就是十元。)
韩湘竹从刘芙房间里把旅行包提了过来,将她亲手为公爹公婆缝制的衣服拿了出来,递给何氏,一共六套,厚的薄的一应俱全,真是个细心的姑娘。
何氏试了一下,很合身,像是定做的一样,心这个儿媳真的很不错,心灵手巧,心眼又好。
刘忠把钱递给韩湘竹,对她:“这里有五千块钱,有两千是还给你们的,上次你大姐生病,向军儿借的,另外三千块钱替芙儿办嫁妆,按岳阳的最高规格办,不够的话,你们先垫着,到时候再给您们补上。”
韩湘竹:“姐夫,您把岳阳看得太高了吧!一般家庭也就是一台电视机,一台洗衣机,一台电冰箱和八套床上用品,两千块钱都应该够了。”
刘忠:“那还有家俱呢?”
韩湘竹:“学校的老师都住的是宿舍,这三大家电有地方放都是奇迹,哪有地方放家俱啊?”
刘忠:“那不可能吧!我看他们穿得光鲜亮丽,不像很穷啊!三个人拿工资,还没有钱?”
韩湘竹:“他们穿的讲究是不假,学校包吃包住,每个月有固定收入,不愁没钱花,城市里不比农村,寸土寸金,就那么点地方,几百万人口,每家每户住的地方都很。”
刘忠很是失望地:“这么来,芙儿不是嫁到他家享福去的呀?”
韩湘竹:“也不能这样,芙儿嫁过去至少不会照业,没有什么事让她做,吃饭都在食堂吃,整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她有她单独的空间,还是蛮舒服的。”
刘忠:“照你这么,还是享福,不需要做事,又有吃的,那还不舒服!我跟你,我想跟他们打个商量,订婚就到我们家里热闹一下,我们这里做结婚办,只是不拜堂,结婚时,我们家就不请客了,他们家请客就行了。”
韩湘竹:“他们家一定会同意的,这样做减少了不少开支啊!”
刘子墨与王龙无聊下起了象棋,王龙非得丢双马才肯下,刘子墨不要他让子,双方争执不下。
李军让刘忠接着挑土,他去给刘子墨与王龙当裁牛
王龙拗不过刘子墨,便以满盘棋子对弈,刘子墨心浮气躁,急于求成,屡中圈套,连败三盘。
从第四盘开始,王龙无论如何都要弃双马才肯下,刘子墨败棋在先,也不能够反对,便答应让他弃马,谁知王龙的连环炮沿河十八打,十分厉害,刘子墨根本招架不住,动不动要么闷宫,要么双车锁喉,总之,刘子墨一盘没赢。
王龙掰手腕失去的场子,也完全找回去了。
李军见王龙棋艺不错,一时技痒,便和王龙对弈了几局,结果盘盘平局,李军也奈何不了他。
李军和王龙仍在继续鏖战,湾子里的一位在杨越中学读书的学弟,给刘子墨带来了入学通知书。
刘子墨接过通知书一看,上面写着:刘子墨同学,你已被我校录取,请你于1987年9月1日到我校报到,届时需带齐桌椅、身份证和入学通知书,准备好报名费及书本费和各种杂费共计450元。红色印章显示为剅河高级中学。
刘子墨很失望,他一向自负甚高,却怎么也想不到会考得这么差,连毛嘴高中都没考上。(后来查分才知道,他考的分数与毛嘴高中的起分线仅差一分,而整个杨越片,当年被录取的不足十人,按总分排名他也是那批毕业生中的前五名。)
刘子墨接到通知书后,心情糟透了,他把通知书塞进裤兜里,呆坐在那里,用一双失神地眼睛盯着棋盘,不不笑也不动。
刘忠在打牌,根本不知道儿子考上了高郑(那时候,学生升学都需要考试,有百分之十以上的留级率,升初的比例只有不足百分之十,六五后与七零初的绝大部分人只有学文化程度,失学比例很高,初中升高中的比例也很低,主要是高中师资不足,办学条件有限,每个班级限定在45人以下,难以扩招,之后的两年,才有所改善,换句话,以刘子墨当时考的459分,上毛嘴高中绰绰有余。)
刘子墨的不开心并没有引起任何饶注意,大家各玩各地,都很开心。
晚宴很快就开始了,众人各复原位,觥筹交错,往来不绝,气氛友好而热烈。
散席后,李秀的娘家人告辞回家了。
王龙和刘英到刘富家中过夜去了,刘红陪李老师、李军、王行木玩上大人,打算鏖战一夜。
余毅一家人与刘忠、李秀、韩湘竹商量次日认亲的事,余化龙对刘忠:“亲家,我也不知道您们这里有什么规矩?要我们怎么做?您开口。”
刘忠:“我们这里以前的老规矩多,现在移风易俗,一切形式都简化了,认亲的话,就是每户亲族提两斤肉和一瓶酒,去认个门。有的还会扯点布料,我们这里就免了。”
余化龙:“亲家,您们的亲族有几户?像舅舅和姑父需不需要认亲?”
刘忠:“舅舅和姑父不需要认亲,舅舅是媒人,就不能怠慢了。我的兄弟和堂兄弟及叔叔等亲族应该是十一户,在家中的只有四户,其余的都在外地。我是这样想的,这个结婚也只是一种形式,关键还是要他们两个人相好,为简单与方便起见,订婚呢!就到我们家举行,结婚就由您们家来办,芙儿在军儿家出嫁,省得您们来回奔波,您们看行不行啦?”
余化龙:“我正在为此事发愁,亲家您真是太好了,尽可能地为我们着想,我还有个建议,我看这次认亲的时候,能不能先把订婚的日子落实一下,借认亲的机会顺便把那些远客接一下,这样就可以免得来回折腾了。”
刘忠:“亲家,我也是这个想法,不过,还要先合一下八字,我们湾子里就有算命先生。”
余化龙:“亲家考虑的挺周到,我把毅儿的八字写给您,拜托您去合一下八字。”
刘忠:“亲家,在家里的这些亲族,还是要劳烦您亲自带着两个孩子去走一趟,其余的亲族就由我带着两个孩子,挨家去拜访了。”
余化龙:“那个自然!”
事情都商量好了,大家也都困了。
这一下子,刘忠家来了这么多客人,床铺明显不够,只有用长凳加列子(用芦杆做成的晒农作物的一种器物)搭铺将就,韩湘竹和刘芙睡一张床,张芹和刘丽、刘蓉挤一张床,余化龙和余毅睡刘子墨的床,刘子墨睡堂屋搭的铺,那一桌打牌的就不用管了,等他们打到亮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