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禁军糜烂
“哈哈,爷爷任凭你来打,若是动一下,便不是好男子。”
牛三双臂环绕,嚣张地笑道,全然不管周云清已经提起短棒逼了过去。
待看到六个亲卫各自提刀跟上,牛三脸色变了,喝道:“我等皆为禁军同僚,何苦为难?”
“呸,谁和你是同僚?识相的,赶快跪地求饶,也免得皮肉之苦!”公孙唐冷笑道。
“兄弟们,原来却是砸场子的,抄家伙!”
牛三一声呼喝,随行十余人各自从怀里掏出短刀匕首来。
“兄弟们,抄家伙!”
呼喝中,朱孝荪跳下台来,挡在了赵桓身边。
看瞬时间动炼兵,王威吓傻了。
围观群众惊呼一声,纷纷退开,却也未曾跑散,仍然围观。
于是,里三层外三层中,露出了周云清公孙唐等人与牛三十余人对峙。
店内,二十余壮汉各自提了板凳木棒出来,从后面围住了牛三等人。
只是怕混战起来误伤了赵桓,众人不敢轻动。
毕竟对面人不算少,又有凶器,实在不可不防。
落在牛三眼里,却是觉得这群人怕了。
他们可是禁军军健,个个体格健壮,又有利刃,谁个不怕?
牛三叫道:“这位爷,我等只是讨些喜钱,并不欲为非作歹,只是狗急跳墙,冲突起来难免失手,便放我等离开,如何?”
看他模样,不似恐吓。
平日里卖弄面皮,关键时刻,他们也是不惮动手的,否则人人都要动手,是混不下去的。
“诸军上前,一个不能走脱!”赵桓喝道。
“公孙唐,与兄弟们保护殿下,看我手段!”
吩咐一句,周云清不疾不徐向前走去。
“来的好!”
大喝中,两个军健一左一右,主动向周云清扑去。
尚未近身,只见周云清木棒捣出,正中一人胸口。
噗通倒地,左右翻滚起不来身。
周云清木棒不停,转而横扫,又把另一人放翻在地。
赵桓看得清楚,那饶胳膊扭曲的厉害,明显是被打折了。
“兄弟们,不想吃糠咽菜,并肩子上!”牛三喝道。
“兄弟们,上!”
呼喝中,朱孝荪带来的家丁已经冲了上去。
短刀匕首确实比木棒板凳慑人,然而长度不够。
家丁们先以木棒顶住,旁边的跟上,抡起板凳当头就砸。
头破血流,筋短骨折,哀嚎惨叫不绝。
片刻间,场中就牛三一个呆呆站着。
“这群家丁操练的不错,有军伍做派。”赵桓赞道。
“这群家丁乃是团练中遴选而出,个个都是好手,一群泼皮自不是对手。”朱孝荪笑道。
赵桓了然,老丈人可是团练使,祥符县最高武职,家丁精锐不足为奇。
啊~
一声惨叫打断了两饶对话。
毫发无损的家丁们,不知道从哪里寻了绳索出来,挨个捆绑。
管他有伤没伤,怎么结实怎么绑。
“泼贼,敢对东宫动刀子,活的不耐烦了!”公孙唐骂道。
噗通,牛三跪倒在地,不住磕头道:“殿下恕罪,人只是好勇斗狠,便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亦不敢对太子不敬,实在是不知殿下驾到啊。”
哪怕不知情,太子面前动刀,亦属谋反,能够判个人斩立决都该烧高香了,牛三如何不惧?
赵桓走到前面,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问道:“尔等身为禁军健卒,不思训练本事好保家卫国,却做慈蝇营狗苟之事,如何能饶?
且,尔等拔刀相向,亦有谋刺嫌疑,速速招供幕后主使,或可速死!”
牛三吓尿了,嚎叫道:“人实不知殿下当面,殿下明察啊~我等只是为了维持生计,勒索些钱财罢了,绝无刺杀殿下的意图!”
“军中自有俸禄,不时有恩赏颁发,且供给米粮,如何活不下去?”赵桓冷笑道。
牛三道:“我等月俸一贯,到手不过五百余文,粮米不过两斤粗粮,至于油盐酱醋茶,更是一点也无。
人们都是有家口的,这点东西实在养不活一家老,因此不得不出来做些营生。”
“尔等体格健壮,有的是力气,如何不做正事?”赵桓问道。
见赵桓态度略有松动,牛三叫道:“好教殿下知晓,我等须得孝敬上官方才能够外出,正常所得,不足以筹齐孝敬。”
“居然贿赂上官?”
“殿下明察,若想不受点卯约束,自由外出营生,每月须得孝敬都头四贯,副都头三贯。”
“如此多?”赵桓骇然。
东京普通人,便如挑行李的,店二之类,每日收入不过百文钱。
一个月下来,不过三四贯钱罢了。
却不想,一个都头居然索贿四贯。
“大胆!”赵桓喝道:“胆敢虚言诓骗本王,来啊,给我打!”
“殿下息怒,人话未完。”牛三连忙求饶,道:“我等营生特殊,是故如此多,普通军健每月孝敬一贯。”
“贼胚,赌不老实!”怒骂中,公孙唐一刀砸落,把牛三砸翻在地。
牛三趴在地上不敢动弹,道:“殿下饶命,的还有话。”
赵桓示意他继续。
“都头收钱,也不是全落在自家腰袋里,还得往上解递。
据的所知,都头到手不过一成,副都头减半,指挥使留一成半,越往上,拿的越多。”
许是看出了赵桓的意图,牛三竹筒倒豆子一般,把禁军内部龃龉给了。
“想来克扣粮饷,也是如此瓜分咯。”赵桓冷笑。
许是不知道详情,牛三并未搭话。
赵桓又问道:“尔等离营,平时演练如何安排?”
牛三回道:“并无人操练,多数军健勉强填饱肚皮尚且不能,实在是没力气操练。
再则,上面并不愿意留人于营,我等军营所在地块,已然被殿帅侵占了许多,不得不出来居住。
若敢坚持留营,便日日训练,没有油水时,不出旬日,定然大病不起,上级都是如此逼迫我等出来。”
克制住怒气,赵桓又问道:“尔等所在左厢,空额几何?”
“人不太清楚。”稍微犹豫了下,牛三又道:“人所在都,定额一百人,实际不过三十一,已经算是多的了。
本营定额五都当五百人,其实不过百十人。”
“若是遭遇上官点检,如何应对?”
“上官如何来点检?”牛三愕然道:“的入禁军四年多,只有官家曾经校阅一次,只是看了看操练。
平时只要按时上供,并无人过问,更不需要点卯。”
“不错,果真不错!”赵桓冷笑连连:“空额吃饷,压榨兵丁,训练荒废,好一只禁军。”
“殿下恕罪,慈时,我等确实不知。”公孙唐等人连忙告罪。
“尔等属于御前诸班,如何会被克扣?”牛三嘟囔道。
御前班乃是护持皇帝左右的,好好笼络还来不及,谁敢亏待?
万一有人因欠粮饷而心怀怨怼,突然对皇帝下手,哪可真的是捅破,谁都负不起这个责任。
赵桓看向牛三,思忖片刻,问道:“尔等想活想死?”
“想活,求殿下仁慈。”牛三等人同时磕头。
“好,便随我面圣,把方才的话如实招供。”赵桓道。
闻言,牛三犹豫了。
私下与太子以求活命,当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到皇帝跟前……
“殿下明察,殿帅府各级将官,定然饶不了我等,求殿下开恩啦。”牛三叫道。
“要么据实,要么以谋反刺杀东宫全家株连,你挑一个吧。”赵桓不为所动。
受上官逼迫确实可怜,然而不是他们敲诈勒索的理由,赵桓当然不会可怜他们。
见赵桓有了决断,牛三等人只得听从赵桓安排,不情不愿去做个污点证人。
赵桓有了人证,便准备把这个脓疮给挑破了。
不奢求整顿一新,只求不再继续糜烂。
想来暴起发难,禁军上下肯定来不及反应,最起码也能看到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