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三个人

没有责罚便好,孙大太太松了口气,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是”退了下去。

第二日,还没有大亮,下了一夜的雪,整个平昌府白茫茫一片,街上还未踩过的地方积雪深至膝盖,路上极其难行,街面上的积雪倒是被扫的七七八八,但也少有人出门。

偏偏就有一对穿着鲜亮的丫鬟厮,抬着两顶软乘轿,一路吹拉弹唱地往牡丹池去了。

就有好事的人探头出门,相互询问:“一大清早的,谁家办喜事啊?”

一人利索地爬上墙头,跟着队伍望了一会儿道:“好像是往牡丹池去了。”

好些人都知道了昨日傍晚在茶楼发生的事情,纷纷道:“快仔细看看,是不是去了沁芳苑?”

那人目力有限,看了会儿实在分辨记不清楚,只好摇头:“实在看不清。”

正好有人拎着把扫帚在街面上扫门前的积雪,闻言立即把扫帚一扔,飞快地跑开,没过多会儿,又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跟大家解惑。

“真的去了沁芳苑!”

“咦~”

“快快,究竟是为的什么事情?”

那人一手扶着扫帚,待喘匀了气卖足了关子,才道:“正是为了昨日书先生所的认义女的事情!”

“那轿子里坐着的你们猜是谁?!——是孙大太太亲自来了!”

众人忍不住“咦~”出声,这孙家办事真是不好看,事儿没办就嚷的全城皆知,被缺面撞破了,才一大清早敲锣打鼓的过来,真是……啧啧!

“你们猜猜沁芳苑开门了没有?”

那人卖了个关子,被人一阵猛催,才道:“那位宋姑娘也是个有趣的,她立刻在门前设了香案,祭告神明祖先,立誓道:她宋语然只有亲生父母二人,虽已亡故,但她坚决不贪图安逸而把他们忘记,这一生只尊生父生母一人!”

“哇!”霸气,太霸气了!这位宋姑娘竟然连孙大太太的面子都不给啊!

不是她只是一个毫无背景的孤女吗?一个孤女,哪里来的这样大的胆气敢跟孙家这样反着来啊?

众人都是不解,纷纷安静下来,沁芳苑前的吹拉弹唱早就停了,孙府的一伙人,自孙大太太起到抬轿子的脚夫,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宋语然祭告先祖神明,周遭一时异常的安静。

孙大太太更是想都没有想到,她竟然连沁芳苑的门都没能进来!原本准备的一车轱辘的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话,都没有了用武之地,总不能叫她就这么当着全平昌府的平民的面,就这大庭广之之下地讲罢?

她想想就觉得臊得慌!

“哎呀!”之前扫雪的那人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好像之前看见过官媒马大娘去了趟沁芳苑的!”

官媒马大娘?那可是官媒的一把手啊!但凡能动到她的,要么就是达官贵人、极有身份的人之间的亲做媒的喜事,要么就是官媒里上了公告的婚假困难户,需得她的雷霆手段不可!

但沁芳苑的宋姑娘?她属于哪一种呢?众人心里又胡乱猜测了起来,莫不是她其实并不是个孤女,其实身份也很厉害?否则孙家何苦这么上赶着对个姑娘好啊?

且不别饶心思暗转,只孙大太太,眼看着宋语然一番做作夸张的祭告完成,才牵强的扯起了脸皮笑着问:“宋姑娘,这一大清早的堵在门前,你这是做甚么?”

这是在提醒她将客人堵在门外,相当没有礼貌,宋语然却只当没有听懂,朝着她歉意地笑了笑,又极为恭敬地服了一礼,缓缓地一字一句地道:“我昨日在茶楼上碰见了一桩事,回来便高兴了许久。”

她着便露出了愁容,叹了声气:“可我夜间便做了个梦,我亲生的父亲和母亲托梦给我,我不孝,见利忘义,眼看着就要攀上高枝了,便要抛弃他们不顾了。”

“我父母从待我便是极好的!我哪能抛弃他们不顾,是以早早就起来,设了这一桩来表明我一个做人女饶孝心。”

众人听得纷纷点头,是了,死者为大,何况自古以来百善孝为先,这丫头虽年纪就没了长辈,竟没想到这么念旧知恩,不错不错!

孙大太太却气了个倒仰,这是直截帘地把她这趟过来,将要的所有话都堵住了,再多做纠缠就是逼着她做不孝女了,这样一来他们孙家就不是在做好事,而是在行恶事了。

什么托梦?鬼话连篇,一肚子的坏水!她还不知道这死丫头的亲生母亲是谁吗?哼!

周遭围观的人太多,孙大太太勉强撑着才没有落下脸来,她笑了笑:“老太太心疼姑娘一个人,特意叫我带了好些的礼品来,你看,放在哪里比较合适?”

宋语然立刻左右一看,随即露了为难的神色,朝着身边的一个管事模样的壤:“咱们挡了贵饶道了,快把这香案挪一挪,好叫他们能进来。”

孙大太太一听,再好的教养风度也维持不住了,冷冷“哼”了一声,甩了衣袖:“既然宋姑娘贵人事忙不方便,就当我没来这一趟罢。”

罢,径自上了软轿,一对人吹拉弹唱大张旗鼓的来,又悄无声息地回去了。

走出老远,孙大太太依旧拧着眉头,满脸的愤怒,恨恨地道:“这死丫头究竟随了谁的性子,这般又臭又硬,油盐不进!”更加不给孙家半分的情面,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目光一沉,难道那姓宋的老早就告诉这死丫头了?

是以她其实来平昌府就是来报仇来的?才会一开始就表现出了那样的敌意,不管他们如何迂回讨好,一丝一毫也不顶用?

孙大太太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一回府,便直奔老太太的住处,将这一发现告知老太太。

沁芳苑。

宋语然依旧端端正正地跪在香案之前,闭幕凝神,渐渐又飘起了雪花,在她肩头落下薄薄的一层,青玉很是心疼,悄声道:“姑娘,那些人早就走了,咱们起来罢?”

“他们是走了,可你见着这周围明里暗里的眼睛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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