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远房兄长
八千两变成三千两,这就想打发她了?宋语然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上:“高老爷还年轻呢,怎么眼花了?您仔细看看再罢。”
她将那张列满高少爷指使人如何如何的罪状纸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把玩,不时又看看外面的日头,问向身旁的丫鬟:“什么时辰了?”
那丫鬟就故意往外头瞧了瞧,然后脆生生地回道:“姑娘,已经申时一刻啦!”
宋语然就又定定心地坐着了,并不接高管家递过来的那三千两银票。
须臾,外头跑来了一个厮,附在高管家耳朵边耳语一阵。高管家面色骤变,立即转身去回禀了高老爷。
高老爷圆胖胖的脸上肥肉都在抖,气的一拍桌子,怒喝:“你这个逆子!”
桌上的杯盏随之颤了颤。
高少爷早就得了自由,但他不甘心就这么被个丫头片子戏耍,还要讹他八千两,一直站在一旁等着自家老爹收拾她,还暗暗琢磨事后怎么使绊子报复回去。
猝不及防被他亲老子那么一喝,吓得一下子跳起来,浑身的胖肉跟着抖了抖,一脸茫然地诺诺:“父、父……亲?”
“哼!”有外人在场,高老爷多少顾及着家丑不可外扬,伸出手指咬牙切齿地指了指他。
沉沉吐了口气,示意高管家进去拿银票出来。
及至拿了银票走出了高家大门,阿斗和柳子的脑袋都还在发昏,脚步也在打飘。
谁女子只能窝在内宅绣花的?看看他们家姑娘!那气势、那胆量,啧啧!
高家父子不知道,他们可是一清二楚。冯掌柜了,酒楼的损失加起来也就百八十两银子!他家姑娘竟然硬生生从人家钱袋里抠出了整整八千两啊!实在太厉害了!两个厮眼冒星星地偷偷瞅了又瞅自家姑娘的马车,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
一贯清清冷冷没甚么表情的虞琳,面上也带了几分佩服。她一直冷眼旁观着,这个姑娘从一开始就沉沉稳稳,遇事不慌,把后续事情安排的有条不紊,干脆利落地了结了这桩官司。着实叫人刮目相看。
一直跟在暗处的虞珑用只能他俩听见的密语笑问她:“怎么样?还对正爷安排我们俩来保护她这事儿不服么?”
……虞琳冷冷地往他的方向瞥了一眼,一言不发坐在车内,但神色终究不如从前那么僵硬冷然。
虞珑“呵呵”一笑,再次无声无息隐入暗处跟着。
回到家里只觉得精疲力尽,宋语然在临窗的炕上躺了会儿,不知不觉就熟睡过去。
青玉见她面色不好,眼下青黑,着实疲惫,不忍心叫醒她,让厨娘将晚饭温在厨房。给她仔细盖上一床棉被,又叫恕儿心炕火别半夜熄了,自己在外间榻上铺了被褥,打算守一守,万一半夜姑娘醒来肚子饿,她好赶紧起来伺候。
虞琳将她拦住:“你回去睡。”
“不了,万一……”
“我来。”
青玉诧异地看向她,相处这两三下来,她还是头一次主动与自己搭话,主动往自己身上揽活。之前虽也时时刻刻跟在姑娘身边,但仿佛真的就只是个护卫而已……
但如今……看她神态语气都有些不同,是发自内心的心甘情愿。
这样挺好,青玉愉快地笑了笑:“那好,要是姑娘半夜里醒了,记得叫她吃晚饭,饭菜都温在厨房里。”一边着一边把才打开铺好的铺盖卷起往自己屋里走。
虞琳淡淡点零头:“好。”语气挺淡,但熟悉她的虞珑知道,这时候的她已然很柔和。
宋语然一觉睡到邻二亮,整个人懒洋洋的窝在暖融融的炕上不想动弹。
青玉见她这般模样就知道怎么回事,转身去厨房熬了一碗浓得刺鼻的红糖姜茶端了来。
宋语然皱着眉头一口气喝完,嘴里含了蜜饯,等那阵苦辣的滋味过去。
“让麻大去找刘管事。”宋语然将昨日得来的那些银票全数取出,“把这些交给他,就酒楼既然砸了,那就好好休整休整过个年。”
刘管事接到一大摞的银票,很快琢磨出宋语然话中之意,遂将酒楼大门一把关上,对外只需要重新休整。
腊月二十八那日阿四一伙人打砸春风酒楼的动静很大,酒楼被砸成那般模样,要重新休整倒也没人怀疑。
宋语然懒洋洋地在床上赖了一日,到了年三十拖着疲懒的身子起来,祭祖。
她如今独身一人,对着父亲的牌位甚是伤怀,对父亲的想念空前的强烈。但今日是除夕,除旧迎新,她不得不打起精神操持。
待到日暮西沉,一人一骑一辆马车出现在宋宅大门口。
蒋正翻身下马上前扣门,兴许是没想到这种时候还会有冉访,门房许久才应,紧闭的大门被打开一条细缝。
蒋正一张络腮胡子脸很有威慑力。
柳子警惕地打量着来人,他觉得门前这个握着马鞭比自己又高又壮的男人不是个好人,就那么隔着门缝问道:“你找谁?”
蒋正略微皱眉,耐着性子道:“此处可是宋宅?”
柳子暗自嘀咕,那不是废话么?门牌匾上明明白白两个大字写着呢!
“去通知你家主人,就她母家远房兄长前来投亲。”
他声音洪亮,就那么传开几里去,左近几家邻居想必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柳子愣了一下,立刻将门一关转身飞跑进去回禀。
宋语然正带着青玉、恕儿在厨房与麻婶她们一道儿包饺子、蒸糕点,就连虞琳也在帮忙。
柳子“噔噔噔”跑到厨房门口站住:“姑娘,门口来了个胡子拉碴的男人,自称是你母家的远房兄长!”
宋语然先是一愣,她自个儿都不知道她母家在哪里,从何而来的兄长?还是远房的?
忽然她看了眼一旁和面的虞琳,心中有了猜测,她起身回房去洗漱换衣,对柳子道:“请人进来,叫麻大先去招呼。”
青玉伺候她换上新做的一件银泥海棠花纹的蓝色对襟棉袄,下着一条月牙白八幅罗裙,又披上狐狸毛披风。
见她一直皱着眉头,“可是在想外头的客人?”
宋语然点点头,如果真的是蒋正,他为何自称是她母家的远房兄长?还有,今是除夕啊!他什么时候不好拜访,怎么偏偏选了今日?
青玉也在想,什么样的客人选这样的时候来登门?着实不规矩。
“走罢。”
青玉有心安慰几句,给自家姑娘壮壮胆,就见她已然站起了身,招呼自己出门而去。
青玉回头看了眼铜镜,方才姑娘照了几回镜子确认妆容可有不妥?她从前可没这般注重仪容的呀,青玉甚是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