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朦胧
或许是我浑浑噩噩地扶着墙壁走的时候拐进了某条岔路，又或许他没能坚持下来，中途倒在了路上的某个地方，也可能他发现了什么，主动选择和我分道扬镳……
我不知道我们是如何失散的，也无从知晓。但我和络腮胡子走散了，这是不争的事实。我仰躺在原地，盯着来时的方向，希望他只是走得慢了一点，暂时落在后面，等一会儿就能看到他手中的灯光。
但我失望了。
没有络腮胡子，我该怎么离开这里？我不得不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连绵不断的陷阱告诉我，我或许早一开始就已经选错了路。我正在往更危险的地方靠拢，前路或许通向这片地宫的核心，那里很有可能放着地宫主人所珍视的东西，势必也会有更危险的布置在在等着觊觎这些东西的人。
我并不想和千年前的古人隔着时空博弈。一路以来我所经历的危险证明了他的智慧，要不是足够谨慎足够果断还有运气辅佐，我早就被这个几千年的死鬼给玩儿死了。但我走过的路已经无法回头，密封的穹顶和充斥在通道里的毒气断绝了我的归路，我只剩下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这一个选择。
我还失去了络腮胡子这个比我更有经验也更有体力，手里还握着足够的威慑力的同行者，剩下的路途势必会变得更加艰难坎坷。
我需要做好足够的心里建设来面对接下来的艰难险阻，但在那之前，我得先从眼下的局面撑过去。
脸上有些清凉的感觉，我似乎感受到了水汽。这周围有水吗？倒也不是什么意外的情况，毕竟要支撑那么多老鼠生存，足够的水和空气都是必需品。
不只是水和气。既然有成千上万只老鼠生活在这里，就算前面有个围绕它们形成的型的地下生态圈，我也不会觉得奇怪。
想到水，我才感觉到口渴。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感觉到口渴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也许是吃下去的那些焦炭发挥了作用，活性炭分子吸附了我体内的毒素，通过代谢排出了我的身体。
也或许只是因为离开了那片地方，我不再继续吸入那些充斥着毒素的空气，后继无力的毒素不再通过肺泡进入血液，转而被身体代谢排出体外。
不论真相是哪一个，总之结果还不错。我感觉自己的状态好了很多。看来当时的选择是正确的。
我的身体机能正在恢复，血液里的氧分子含量在增长，红血球逐渐重新活跃。这是很好的状况，但若没有足够的水分供应，让我的血变得黏稠起来的话，事态很可能就会往另一个比较糟糕的方向发展。
具体的机理我也不怎么懂。这些乱七八糟的知识，我都是看贝爷德爷和国内的喳姐的视频零零碎碎的积攒起来的。
总之，多喝水有利于排出身体里的毒素，这一点应该是没错的。（后来我才知道有一些毒素靠喝水，非但不能将之排出体外，还会进一步激化它的效果，幸阅是在那之前我并没有碰到过这样的毒素。）
我的背包里有两瓶水。其中一瓶在之前吃压缩饼干的时候喝了一些，我准备先用它应应急。
其实可能的话，我连这一瓶水都不打算动用的。我的兜里还揣着络腮胡子的打火机，当时情况紧急，我收拾那些老鼠的时候，络腮胡子也在一边忙前忙后，没机会把那东西还给他，我顺手就把它揣在了兜里。
那瓶酒精也是一样，我拿着瓶子才涂了几十只老鼠的尾巴根，外面的鼠群就逼近了我们的防线。络腮胡子立马就抓着火把赶到了刻意留出来的出口，那个时候，我不敢把酒精丢给他，只能先自己收起来。
干掉鼠王之后倒是有机会还给他。但那个时候我刚刚发现自己和络腮胡子的交流脱了节，恐慌之下，哪里还能想得起来这事情？
所以这两样东西现在还留在我手里，就在我腰侧的衣兜里装着，一左一右的硌着我的侧腹。
有火源，有代替火绒的东西，周围要是真的有水源的话，不定就是支撑那些老鼠生存的生态圈，在那里应该也能找得到些柴薪，只要再弄出来一个容器，我完全可以效仿贝爷，德爷和喳姐自己烧水喝。
但我着实没那么多体力了。
又是陷阱又是鼠群又是中毒的折腾，就算是铁人恐怕也能折腾散架了，更何况我这么一个大半年没能好好运动过的宅男，我能留下一口气已经算是邀之幸了，要我再拖着这幅疲乏不堪的躯体干这干那，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在地上躺了一会儿，我勉强恢复了一些力气，支撑着慢慢坐了起来。四肢还是乏力，但至少我能够打开我的背包，把食物和水取出来。
一瓶密封的农妇山泉。一瓶喝了三四口的医宝，两只红褐色的卤鸭腿，包装上超市自己贴的七块五的标签都还在。除此之外还有几包鱼干，几个鸭脖，和一把巧克力，十几个硬糖。
再加上背包，匕首，以及从络腮胡子那儿得到的打火机和酒精，这就是我的全副家当了。
我看着眼前的东西。忽略掉漆黑的环境和只有手电筒的照明，感觉就像是刚刚从超市采购回来一样，满满都是生活的气息，这让我有些恍惚。
回忆起那些祥和的日常，明明只是不久前的事情，却总觉得已经间隔了很长的时间。父母和妹妹的脸，还有家里的柴米油盐，那些习以为常的事，如今回想起来似乎都变得有些遥远……
想到他们发现我失踪后可能会发生的情景，我鼻子一酸，突然掉下泪来。
我也曾幻想过冒险，可那里面没有腐烂的恶臭，也没有恶心滑腻的手感，有的只是兄弟情深和红粉佳人，连鲜血的腥甜里都带着浪漫。
可现实呢？兄弟情深？迄今为止我所接触的这几个人里，有哪个能让我建立起毫无保留的信任？红粉佳人？我只碰到了怪物和尸体……据佳饶皮肤温凉滑腻，温凉滑腻我还无福消受，但冰冷滑腻我却是已经感受过了……
血腥味里嗅不到浪漫，连腥甜都被腥臊所覆盖。我年少时曾一度梦到过的一群人热热闹闹的围在火堆旁边，夸耀各自的经历的喧嚣场景，如今回想起来宛如一幅褪色的油画。
黑暗蔓延过了那些或传奇或婉约的色彩，只给我留下冰冷而生硬的触福我孤零零的坐在黑暗里，只有一盏手电给我带来仅有的光明。
我泪眼朦胧的摩挲着那枚标签，脑子里全是温馨的画面。我感觉自己就像那个点起火柴的女孩，在冰冷的寒夜里望着回不去的温馨到不聊彼岸……
她最终死在了黎明到来前，只能在幻想里回到那个温暖的地方。我想我的结局很有可能也会是这样……但至少，我能回去的地方还在那里，虽然我永远也回不去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扬起头，把眼泪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