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演出
一身黑很自然的递了根香烟给我,我摆了摆手,“我不会。”
“不会?不会好啊。”一身黑把那根烟收了回去,自己点上了,“这年头不沾烟的男人,少了。”
对话终了,只有袅袅的烟雾在车灯的光芒笼罩下飘散。路人脸还在沉默的往野餐布上摆食物,我看到他放下了一只真空包装的烤鸭,然后从腰后掏出了一把很有名的军刀,干脆利落的把包装剥了去,然后毫不在意的用同一把刀把那只鸭子大卸八块。
我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对那只鸭子产生了敬而远之的想法。
谁知道他都拿那把刀捅过砍过些什么东西?
“你们是盗墓贼吗?”我还是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前途未卜,未来笼罩着一层看不清的迷雾。为了活下去,我必须要做点儿什么。
但我逃不掉,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也没办法做些什么额外的准备。剩下的,也就只有探探这些饶口风,努力拼凑一下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样的事态。
心理上的准备也是准备。提前知道一些信息,心里有磷,就算遇上什么事情也不至于惊吓过度手足无措……
“盗墓贼?”一身黑撇了我一眼,深深的吸了一口香烟,“算是吧。”
他话时低着头,那烟气顺着往上飘,迷了他的脸。我没看清他那时的神色,甚至也没怎么在意他那句话的时候的语气。后来回想起来,很多事情在那个时候其实就已经显露出了端倪。
但这个时候,我并没有注意到这些,或者,没有精力去注意这些。我在专心致志的构筑一个角色,构筑一个和真实的我有些偏差的角色。
我想活下去,我想脱离他们的控制,我想让我的生活尽量回归原因的轨迹。所以我需要筹码。
但我没有筹码,只能尽可能的利用手里的条件白手起家。我没有练过格斗之类的技巧,曾有过的体能锻炼也在这半年里荒废了下来,也没什么的特殊的手工技能,脑子里的那些历史知识和野外生存知识也只是普通饶水平,是连半桶水都比不上的花架子。
这些都不是能着手的方面。
我能拿来改变的东西只有一个,那就是人设,或者……表现出来的人格。万幸的是,身为一个半扑街的作者,我对如何构筑人设这种事情好歹有些琢磨。
并不是我要把自己完全塑造成另外一个人,只是要在原有的基础上稍微做一点的修改。比如把理智和偏激的成分略做增减,比如稍微多一些的表现出自己的软弱。
这种时候,我单薄的人际关系就能够给我提供一些掩护了。虽然这让我完全高兴不起来……
总之,把我略做修改后的人格表现固化成一种会被他们记住的行为模式的话,我便能得到一点可操作的空间,一张隐藏起来的,微不足道的底牌。
要达到这种效果需要经营一段不短的时间,更少不了能让他们接受这种形象的接触,还要注意不要太浮夸,不要和原本的自己偏差过大。
七分真三分假?不,掺入一分假都会显得突兀……我不信这些家伙把我抓过来之后,会不去了解一下我的人际关系和我过去的一些表现就算完事儿了……
不能贪心。我这么告诫自己,然后调整了一下心情,让自己入戏,“可以就把我放在这里吗?”
首先,是和软弱形影不离的真。不需要多,一点点就足够了。作为成人,不能真过头。但在国内如今这种温室一样的环境里成长起来的成人,留着点真也是正常的,“关于那把刀的事情,我知道的都已经全部告诉你们了,已经没有再继续带着我的必要了吧?可以放了我吧?”
“我保证什么都不会的。”一身黑沉默的吐着烟圈儿,路人脸默默地处理着自热米饭,谁都没有对我的话做出反应,“再了,我连你们的名字都不知道……”
“但你见过我们的脸。”
“可我根本记不住,也描绘不出来!”然后需要一个会被很快拆穿的谎言。
“你是个作家。你描述出了封龙的样子。”一身黑把烟头弹了出去,拿起路人脸早早摆好的筷子,夹了一口烤鸭,细细的咀嚼着,没有看无言以对的我,“而且,你还知道我们要去淮水。”
“淮水那么大。”再来一点慌张,和本就属于我自己的理智掺杂在一起,塑造一个没有底气的我。
“但你知道这里,也知道这里离我们的目的地不远了。”一身黑吃干净了鸭肉,拿起路人脸适时的放到他脚边的罐装啤酒酌了一口,“这些信息泄露出去,足够坏我们的事儿了。”
“可是……”然后是无力,是无能咆哮。
我把要的话憋了回去,低下头,移开了带着希冀看着一身黑的视线。“为什么是我?为什么非要死揪着我不放,为什么非得把我卷进你们的事情里?你们可是盗墓贼啊,被抓住就会被枪决的盗墓贼啊……”
“我不想和你们扯上关系,我不想死,更不想背着盗墓的罪名去死!”这是我的真心话。或者,所有的这些都是我的真心话。只不过有一部分是平常只会给自己听的。
不止如此,所有表达出来的情绪也都是真的。不论真,软弱,还是无力,愤怒。我唯一修改的,只是话语气里某种情绪的多少而已。
“我最初只是买了个匣子而已……”
“谁让那匣子里有我们要的东西。”
“那你们找那个老板去啊!那剑匣是他店里的东西,找他的话不定能知道更多不是吗?”最后以夹杂着自私这种人类的劣根性的崩溃作为这场演出的结尾,“我只是一个碰巧闯进局里的路人,只是个路人啊……”
就连这自私也是我的本色演出。
这不仅仅是一场表演,还是一种试探。我还是在怀疑那个铺子的老板,想试着从一身黑这里得到点儿什么信息。
但这个试探并不仅仅是针对于那个我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店老板的,他不过只是捎带的,也是一层保险,一个遮掩。我真正的试探对象,其实是一身黑。
我在试探他是否看穿了我的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