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随我
王有德拍其肩，柔声安慰道：“不仅是烈君城一城浩劫，整个交界处人族何止亿万？更有海量资源，大宁王朝不可能放弃！”大宁边界小国成千上万，每个小国建有交界之城，其中凡人少则十数万，多则数十万，乃至百万也有，这其中凡人的性命，比蚁虫更多。
而交界处的资源，同样不能放弃，大宁巡逻队没有动作，并非是放弃或者迟钝，可能是商量能扭转局势的计划。
熟知高阳忽而睁大眼睛。“如果真的是放弃了呢！”
“胡说！”王有德不快道，一颗心却渐渐沉下。
高阳惨然一笑。“交界人族低劣，想必王大哥也听说过，能出一个修行者，需要万里挑一，王朝生活的人族，却是千里挑一，资质好过交界人族十倍，像这种低劣之物，留下来徒增负担，抛弃了又有何不可？至于交界处资源，等妖族撤去，再来占领不迟，到时交界处空城，尽可让小国人口补上。”
高阳心神大乱。“一定是这样的，亿万人族又如何，人界里头，人还少吗？”胜界远比水星庞大，人族的数量更是无可胜数，交界处小国成千上万，每个交界处城市的人族加起来，不下水星龙国总人口。
而这仅仅是所有小国一座城市，所有边界小国的人口总数更为夸张，然而和庞大的王朝一比，又显得微乎其微。
“高阳！高阳！”王有德手抚其肩，感高阳心神失守，体内灵力不受控制的乱窜，恐有危险，沉声喝道。
“有一分光，便发一分热，能照亮一点，便照亮一点。”谭安宁幽幽一语。
高阳失去焦距的瞳孔渐渐凝神，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旋即神色一改。“前辈所言极是！这就是我高阳的话！”
面上意气风发，心胸也随之昂扬。
即便大宁王朝隐而不发，是因为有所对策，到时能让交界处的人族损失少上一些，但谁能肯定，烈君城是其中那个幸运儿？交界处边界城市成千上万，谁能得到王朝的支援，保护一城百姓不失。
又或者真如高阳所说，整个交界处人族都被抛弃，大宁王朝内忧外患，根本没有能力解决交界人族的灾劫，只能由交界人族自生自灭，妖族吃了也罢，暴乱中绝望而死也罢，其实都跟王朝没有关系。
边界，本就不属于王朝治下，边界人族，本就不是王朝中人！
然而，不论哪种情况，都不是放弃的原因，不是绝望的理由，有一分光，便发一分热，便是一只蝼蚁，也能保护自己的家园，纵使被反掌拍死，也要在敌人身上，留下一道咬痕，而不是坐在家中等死！
谭安宁见高阳之状，心中暗自点头，他身为极品资质，心里又拿得起放得下，此生必能登入筑基，改变赵国！
谁言乱世之中出英雄，总有些人，在太平盛世，或许平平无奇，但当风云变幻，就能峥嵘毕露！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乱其所为！在太平世界，没有这种种磨难，所以那些隐藏的英雄们，便不知道自己是何人物，而当一切到来，英雄的本质终将展露，苦劳饿空，是他们的磨难，更是他们路上一块块垫脚的石头，当经历磨难，这些石头，将会牢牢支撑着他们，走向更为高远的天空！
“共饮此杯！”谭安宁纵声朗笑。
“好！”高阳高昂无比，举起酒杯。
“你们两个。”王有德摇摇头，高阳谭安宁两者年龄相差无几，倒是他年岁最长，经历颇多，胸中难免少了许多少年意气，但此时此刻，仍是受到了感染。劫难当前，何必担惊受怕，何不昂杨而对？
三人执杯，一饮而尽！
总有人执着于寻找人生的意义，觉得生命中必定有某种真理，找到它，就能找到意义。
然而哪有什么真理？又有何意义？每个人初来世间，无不是一片空白，有所经历，才会有所意义。
在这风口浪尖，劫难之前，有无数种选择，或是畏缩不前，或是掉头就跑，又或者知难而上，不惜一死。
这些选择，就将赋予不同的意义，而当做出选择，毅然决然去执行之时，也就找到了真理。
无论是何选择，在常人眼中，知难而上让人尊敬，畏缩不前叫人耻辱，掉头就跑使人愤怒。
可最怕的，是麻木不仁，没有昂扬，没有畏惧，甚至连逃跑都没有兴趣，只是一具空荡的肉身，活着的尸体！
高阳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做出了选择，他选择了自己的道路，“前辈来此，也是和我等并肩作战吗？”
谭安宁失笑摇头，直言道。“并非如此。”
高阳不禁低下头来，竭力去斩心中杂念，谭安宁有更为广阔的天地，他有属于自己发光发热的地方，而这个地方，似乎不应该是烈君城。高阳如此想着，但心里，仍是有几分难以释怀。
“有一分光，便发一分热。”谭安宁眨眨眼睛。
高阳猛地抬头，“前辈，你……”
谭安宁笑道。“你志在守城，或能救十人，救百人，但我却从未想过守城，一座烈君城罢了，何必去守？”
王有德愣了愣，听说出言语之后未尽的意思。“你不守城，难道想？”
谭安宁正色道：“没错，一座死城，何必去守，我已让吕通郝繁，明日午时，将烈君城百姓集合在城墙之下！”
将二人目中难以置信之色尽收眼底，谭安宁轻敲桌面。“明日午时，烈君城全城百姓，随我，入人界！”
高阳心中剧震，竟然无法言语，望着谭安宁云淡风轻的面容，难以想象，他做出这个选择，背后会付出多大的代价！一城不守而去，或许凡人百姓难以追究，但身为当事人的谭安宁，恐有万劫不复之祸。
而到了那时，活得性命的凡人，或许会感激，但绝对难以站出来，况且站出来也毫无用处，这些后续，谭安宁不可能想不到，但他还是这样选择。高阳心头震颤不休，口中失声，心中回响。‘前辈，这就是你的光和热吗？’
双目之中，不知何时涌出大股热流，高阳双目含泪。“前辈，高阳刚刚还在腹诽你，此刻真是羞于见你。”
把眼泪一擦，高阳掷地有声。“我高阳立志，此生当以前辈为榜样！为明灯！纵有千难万险，也绝不回头！”
王有德讷讷难言。“若是如此，你这一辈子，可就毁了啊！”
谭安宁洒然一笑。“何惧之有？”亿万凡人他救不得，一城百姓，他还救不得吗？
……
吕通正在府中用早饭，一声仓皇声音从大门外传进大堂。“报，急报！”
吕通身为一城之主，做一天和尚还得撞一天钟，连放下碗筷，出了大堂。“何事？”
来人入内，是交界处的哨兵，妖族攻城，烈君城该派出去的探子还是有的，不然无知无觉，等妖族攻过来想跑都没办法。此时那人浑身伤痕累累，狼狈不堪，张皇道：“城主，妖族先锋已经在妖界集结！”
“这么快！”吕通心中微震，虽然早知道这一天的来临，却没有想到就在今日。
“快去请郝队长。”吕通呼唤左右，左右领命而去。“还有副使大人也一并请来。”吕通又加了一句。
不一时，两人都到了城主府，谭安宁正和王有德高阳二人共饮，听到这消息，二话不说便赶了过来。
“妖族先锋到了何处？”郝繁先口问道。
吕通已详细询问过那受伤探子，但得到的消息并不详细。“城内探子冒死赶回，称只见大批妖兽早妖界集结，他想要靠近细看，结果险些被一道妖气，我估计，这妖族先锋里头，可能有妖怪。”
郝繁一惊，他们两人已是烈君城顶尖站立，可一对上妖怪，真不够人家塞牙缝，“可报与烈君了？”
吕通点头，自是安排人去报与烈君，郝繁长叹一声。“如今别无他法，微有死守烈君城，等待援兵。”
两人心中算盘不必多说，等妖族攻来，若真有妖怪，那城破之时，也非两人之过，尽可以逃回人界。
谭安宁眉头微皱，他本是等明日带着烈君城百姓进入人界，也没想到妖族平静多天，今日突然来攻。
观两人面色，知这两人完全靠不住，而若有妖怪藏在先锋当中，那一面石墙，怎挡得住妖怪威风？
届时墙倒人亡，不知要死多少凡人，万幸是城中有伏难僧，以他一举一动来看，有八成几率出手击退妖怪。
“可有派人去请伏难大师？”谭安宁随口一问。
“这？倒是没有。”吕通犹疑一阵，摇头道。虽然伏难僧在城中所作所为，似乎与魔教毫无关联，又击退赵烈，致使没人敢于阻拦他传教，但毕竟是大乘魔教，吕通不想有任何牵连。
见吕通还有所顾忌，谭安宁喝道：“还不快请，没有修士坐镇城中，你二人可能迎战妖怪？”
吕通为难不已，他可不想秋后算账之时，算到他和大乘教有什么关系，可这目前又似乎是唯一的办法，赵烈即使派人来援，也远水救不了近火，唯有城内现成的修士，才能解燃眉之急。
见他举棋不定，谭安宁眉宇之间逐渐不耐。
“我派人去请。”郝繁这是却拿出几分担当来，让谭安宁有些刮目相看。
“郝队长。”吕通感激目光投来。
“无妨，我这巡逻队的职位，不似吕城主有这么多顾及。”郝繁见谭安宁目光一改，心中暗爽，淡淡道。
赵国巡逻队，较于一城之主，重要性不仅更高，而且更为自由，不必守于一城，郝繁自忖不会与他为难，于是卖了个人情。郝繁唤来巡逻队中一员，让其去东城大乘教根基去请教伏难僧，那人领命而去。
三人等待伏难僧的回答，一时间俱都沉默无言，吕通和郝繁本来关系尚且融洽，但中间有个谭安宁，昨天还教训过两人，气氛僵硬也实属正常。
这时谭安宁道：“我欲去探查妖族先锋详细情报，你二人即刻着手准备明日正午召集城内凡人百姓之事。”
两人听他出人意料之语，各自讶异，吕通道：“谭副使要亲自去探查？”
谭安宁微微颔首，妖族情报如此模糊，怎能让他放心？他又有大地神念在身，寻常妖怪绝对发现不了他。
见他点头，两人虽然心中叫好，但还是劝道：“谭副使稳坐烈君城中，何必涉险，那恐怕是妖怪！”
妖怪，妖怪也是血肉之躯，与凡人野兽毫无区别，有何出奇之处？“我已有决断，你二人将我吩咐的事情办好，明日若是没能将城内凡人百姓召集完毕，可别怪我手下无情。”谭安宁冷道。
本就是佯装一劝，见没有作用，便不再开口，他要亲自去涉险，两人心中还求之不得呢！不过召集百姓？
郝繁直言问道。“敢问副使大人，你召集百姓意欲何为？”
“待到明日，你等自知。”
郝繁面色一沉，吕通思忖片刻。“副使大人没个来由，还望不要强人所难。”
“强人所难？”谭安宁龇牙一笑，一手搭在吕通肩上，吕通稍显紧张，不过好歹是大成练气士，兼之谭安宁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慢慢冷静下来，正想开口，谭安宁笑道：“你二人要认清自己是甚人物，也要明白自己面对的是谁，事情办好，责任由我一肩承担，你二人丝毫无损，若是有一分纰漏，还记得我昨天说过什么？”
杀意隐露一丝，已是毫不掩饰的威胁，吕通面色一变，忽觉没一点反抗之力，一股异力锁住他的灵力，大地禁锢让他这大成练气士，也像个凡人一样孱弱。一旁郝繁心有所感，讪笑一声。“遵副使大人之令。”。
吕通无可奈何，又听谭安宁承担全责，也勉强应和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就按副使大人说的照办。”
谭安宁松开了手，“早这样不就行了，何必让我多此一举？”